第20章 嬌兒嚴訓
永晝一步一蹭,哭兮兮地随着永晖進了書房。
永晖提提下擺,向書桌前的梨木抱手椅坐了,眉眼間還是和和氣氣的,要不是天申打小就跟着他,肯定不知道他此刻在生着大氣。他擡眼掃掃抽噎個不停地幼弟,淡淡道,“你哭什麽?大哥都還沒哭呢。”
永晝垂着手,猶豫着該如何作答。永晖微嘆了口氣,示意他近前幾步,摸了摸他的手和額頭,“才三月的天兒,湖裏的水涼着呢,這會兒有沒有什麽不舒服?”永晝心眼一活泛,連忙做出楚楚可憐的樣子點點頭。永晖的目光瞬間變得十分深邃,銳利得仿佛能直接看進他心裏一樣,直迫得永晝一哆嗦,“看着大哥的眼睛,再回答一遍,有沒有不舒服?”
永晝吓得小臉煞白,眼睛裏又泛出水來,“沒……沒有……”永晖沉了臉,聲音雖仍是平穩的,卻明顯帶了愠怒,“做錯了事為什麽總是想要逃避懲罰?向十三叔搬救兵、扯謊,你年紀不大鬼點子不小麽!大哥念經似的教導你,要有擔當,要沉穩守禮,你可有一次聽進去了?”
永晝顫着聲音,兩只小手扒在了永晖膝上,黑亮的大眼裏全是惶惶然,“大哥……天申知錯了。”永晖淡淡一勾唇角,“家法要上身了就知錯了,知錯就能不罰了麽?也罷,你先說說都錯在哪了?”
永晝連忙将手收回交疊着垂在身前,端正地立好,背書似的張着小嘴念道,“天申不該沒做完大哥布置的功課就私自溜出去玩耍;不該玩水,使自己陷于險地,聖人教誨‘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不該妄想逃避懲罰;不該扯謊。”
永晖點點頭,“真是都乖成精了。這裏頭可知哪一條最不可饒?”永晝緊張地絞着手指,怯生生地答道,“是……是不該玩水……”永晖盯着他的眼眸道,“告訴大哥,今天要是真出了意外,父王、十三叔、母妃和姨娘會怎麽樣?大哥會怎麽樣?”永晝和他對視片刻,忽然撲通跪下去抱着永晖的腿哭道,“天申不孝!”“你說對了,此舉就是不孝!父王膝下只有大哥與你兩個孩子,家裏長輩寵着你、依着你,唯恐你有丁點磕着碰着不順遂不如意,你心裏難道一點不知存有感恩之情麽?大哥和你說過多少遍,高樓危閣、池塘樹木不可近,去哪裏都要先禀于長輩知曉,你為什麽淘氣起來就把什麽都望到腦後跟去了!非得逼着大哥動家法才能長記性嗎?”
永晖的語氣并不十分激切,但是力度足以讓永晝真心難過懊悔。之前的哭哭啼啼多是為撒嬌讨饒,此時此刻流的眼淚才是發自肺腑的知道羞恥。永晝搖頭道,“天申不是壞孩子,天申孝順……”永晖冷冷道,“光是嘴上說孝順就是孝順嗎?”永晝的眼睛已瞟到了永晖書桌上放着的雞毛撣子,忍不住雙腿戰戰,小小的心裏天人交戰了好一會,方鼓足了膽子道,“天申願意挨打。”永晖仿佛毫不動容,繼續淡漠地問道,“光挨打就完事了麽?做錯事不僅要付出代價,更需要什麽?”“更需要彌補過錯。大哥曾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永晝生來的福靈心至,稍一點撥便立即醒悟,“天申以後再也不去危險的地方淘氣了。”永晖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母妃和姨娘早晚要知道此事,你明天就去向她們磕頭告罪,把今天在大哥這說的話和長輩們再說一遍,這才算完了,聽到沒有?”
永晖拉了永晝起來,将方才自己坐的椅子放在書桌正前面,命永晝站了上去。“打三十下,規矩不用大哥再教吧?”永晝一聽數字頓時面如土色,但是他深知永晖在正家法的時候沒有任何情分可講,想讨饒那只有自讨苦吃,只得乖乖把小辮子一甩到面前,咬住了辮子,然後撩起後襟褪了褲子、小衣,規規矩矩趴在桌子上,緊緊地閉上了眼。
“咻啪!~”撣子一下去,白嫩的臀肉上血液被迫得向兩邊逸散,顯出一條白痕,然而只一瞬間血色便重新填充了那痕跡,立刻鼓出一條棱子來。永晝口中塞着辮子,眼淚橫飛,小臉憋得通紅,喉嚨裏發出幼獸遭獵人夾捕時那般凄慘的嗚咽。
永晖毫不手軟,緊貼着第一條印子又落下第二撣,永晝小腿撐不住,膝彎一軟,又迅速站直了抓緊桌角,生怕趴得不合規矩惹惱了大哥。永晖不緊不慢、極為有技巧地一下一下落鞭,直疼得永晝腦袋亂扭亂擺,小腿不受控制的蹬踹也變得愈加頻繁。打了十二下,永晝的小屁股就已經如熟透的蘋果般鮮紅鮮紅,實在忍不住吐出了口中的辮子,撒嬌耍賴地大哭大嚷起來。
“娘~~~母妃~~~~天申要死了!!嗚嗚……十三叔……救命啊!父王……嗚嗚嗚……”天申哭得撕心裂肺,直在書桌上打滾,滿嘴裏瞎叫喚嚷嚷。永晖也不着急,心平氣和地看着他滾來滾去。永晝撒了半天潑,見哥哥沒有反應,禁不住扭過小腦袋瞅瞅,卻對上了哥哥似笑非笑的眸子。“哭好了?”永晖笑着摸摸弟弟的小腦袋,“小弟,你也不是第一次挨打了,哪一次耍賴得了好果子吃的?”
永晝看着大哥那和藹可親的臉,生生打了個寒顫,再不敢造次,又苦着小臉重新趴好,卻還是忍不住小聲哼哼道,“大哥……輕點……天申的屁股要爛了。”
永晖冷不防便一撣子抽下去,“再亂動一下試試!”“嗷——”永晝還沒來得及咬辮子,慘叫聲沖口而出。永晖惡狠狠地揪起他的小辮子往他口中一塞,“規矩都敢不守了!不許叫,不許求饒,不許耍賴,不許亂動,你是不是要大哥再一條一條教一遍?”
永晝眼淚豆子般啪嗒啪嗒直掉,卻再也不敢亂動亂叫了。再沒什麽比立規矩這詞從大哥口裏說出來更可怕了。當年他仗着全府的寵愛淘得上天入地的時候,就是大哥惡魔般出現在他面前,揪了他,一條一條立規矩,打得他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事後無論怎麽向長輩們哭鬧告狀,都不能撼動大哥分毫。後來和大哥鬥心眼、耍小聰明,交鋒好幾次,都只有吃虧受苦的份,漸漸地,他終于明白了大哥就是他的克星,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爺,也只能屈從于大哥的淫威之下了。
永晖又十幾撣子打完,小弟嬌嫩的屁股已經有幾處破了皮。永晝虛弱地趴在桌上,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只有背部還在不停地抽動。永晖拽掉他口裏的辮子,厲聲道,“最後三下了,好生受着。”說罷按住他的背,又加了三分力度,快速狠狠三下抽在臀腿交接處。永晝痛得脖子向後使勁一仰,涕淚滾滾,然而卻不得不咬破了嘴唇将痛呼聲咽回肚子裏,含了淚高聲道,“謝大哥教訓,天申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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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晖放下雞毛撣子,将徹底癱在桌子上的永晝橫抱起來,小心繞開了他身後的傷。永晝摟住了大哥的脖子,嗚嗚咽咽地痛哭起來,“大哥……壞……把天申的屁股打爛了……大哥最狠心了……”
這小子,永遠是鬼精鬼精的,永晖這樣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他卻還能摸清什麽時候哥哥是生氣不容情的,什麽時候是心疼他可以撒嬌的。永晖又好氣又好笑,一時玩心亦起,故意板了臉吓唬他道,“放肆!還敢編排大哥的不是!是不是要大哥再按了你好好揍一頓屁股呀?”永晝畢竟還小,被他這做派吓得登時吞聲飲泣,眼神裏都帶了瑟縮,“哥~~~哥哥~~~天申不敢了……大哥饒了天申吧……”
永晖把他抱到榻上,輕車熟路地去取了藥來。這時候天申可是脫了缰一般,瘋野地撒嬌打滾着和永晖鬧騰不肯好好上藥,氣得永晖又給他兩巴掌才略略老實些,卻在藥沾到屁股上的時候又殺豬一般嚎叫。“我看你是又活過來了!記吃不記打的混小子!”永晖無奈地揉着弟弟的頭,又是笑又是嘆息。
“大哥~~”永晝甕聲甕氣地拖着聲腔叫道。永晖不露喜怒地應道,“怎麽?”“大哥今晚陪天申睡吧~~”永晖不搭理他,将傷藥瓶子塞好便起身走了,卻在轉過身的霎那,悄然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