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枯梅無花(九)
楚留香又能如何回答?蘇丹虹殺的人并非是他,他本就沒有權利代替已死的人去原諒兇手。
但若說他對着兩樁謀殺無動于衷,對蘇丹虹毫無意見,那又絕不可能。
楚留香發現在此刻,面對對方的乞求已很難明确地回答他!
可是正是這種時刻,沒有回答反而比拒絕原諒更加讓人難受、痛苦。
緩緩的等待中,蘇丹虹的神情變得越來越蒼白。楚留香忽而嘆氣,雙手貼在了他的後背上,輕輕地撫摸着,像兄長撫慰甫入青春期而盲目沖動的幼弟一樣。
蘇丹虹在楚留香的示意下低下了腦袋,貼在他的嘴旁,楚留香便在他耳邊輕輕地呢喃,叫他不要害怕,告訴他自己不會鼓勵他去逃避應有的責任,但也不會将他一人丢下,讓他獨自面對這難堪的境況。
聽到情人的低喃安撫,少年呼吸的聲音沉重了起來,他知道對方已經做出了回答做出了妥協,楚留香不會因此唾棄他,也不會因此将兩人之間的感情放棄!
蘇丹虹的人漸漸地開始蜷曲,軟軟地貼合在楚留香的身上,細微無力地磨蹭了起來。
楚留香靈巧的手忽然動作了起來,從蘇丹虹的後背收回,迅速地來到他的腰間,埋.入他的衣物中,輕輕地一拉将淺藍色的腰封拉下。少年哼了一聲,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清晨,華山的清晨總能聽到百鳥歡叫的聲音。
蘇丹虹從棉被裏伸出腦袋,勉勉強強睜開了眼睛,然後又伸出右手,數了數這是他被楚留香困在福來客棧的第幾天。
一個手指……兩根手指……三根手指……
三天!
整整三天,他竟因為腰酸背疼整整三天沒能下床!
導致這樣的結果,他自己沒有進行一丁點的反抗就讓出了上面的位置,固然是主因之一,打了雞血一樣連番折騰的楚留香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楚留香簡直就是抱着叫他完全沉溺在性.愛中,再想不起來別的事情的目的來進行這場交.歡的。這樣激烈的情事對蘇丹虹而言,感受到的不僅是快樂,更多的是痛楚和疲累!但是效果确實不錯,第一天蘇丹虹醒過來的時候,還能想一下前天晚上那些糾結的事情,第二天的時候他已經只能躲在被子裏什麽都不敢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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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三天,他已記不清枯梅大師是怎麽死在自己手中的,更不會因此而讓自己變得不正常,渾身燥熱起來。
但是代價似乎有點大。
蘇丹虹的耳朵豎了起來,警惕地觀察四周,待覺得沒有人在靠近後才哆哆嗦嗦地從包裹裏拿出三瓶藍喝了下去。
将空瓶子扔到床板下面藏起來,這個可憐的人翻了個身重新将自己整個埋進了被子,裝作依舊熟睡的樣子,只靜靜等着體力緩慢地恢複。
當被子裏的人幾乎眯着眼睛睡着的時候,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楚留香拿着食物走到床邊,伸手将被子掀開,将少年的臉露出被子外。
蘇丹虹睜開眼睛,眨了眨,朝他扯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我已經好了,你可以放我回華山了嗎?”
楚留香和煦地朝他笑笑道:“你真的好了?”
少年轉了轉眼珠,努力從被子裏爬了出來,而後又酸溜溜地軟了下去,重新躲進了被子裏,膩歪在床角。比起可悲的前兩天,他今日的氣色真可謂十分不錯,楚留香将食物放下,重新回到床邊坐下,伸手就向蘇丹虹抓去。
蘇丹虹一看他伸出手,簡直怕得要死,立即向後退了退,同時伸出手将他的手拍開,并且鄭重地向他道:“你不用再繼續了……”他的聲音梗了一下,臉蛋紅了紅道:“我知道你是為了幫我,讓我從殺人的興奮中解放出來,但是……你實在不必要做得這麽狠的……”太狠了,哪有将人壓了一天又一天的?半個月內他都不好意思到公共浴池去泡澡了!
少年的臉已紅得不能再紅,可惜他雖已覺得一切都已經解決,這種快樂又煎熬的事情完全可以結束,但是顯然楚留香不這麽想。
這三天他若不能将蘇丹虹做到只剩下一口氣,再也說不了話,再也爬不起身,又怎麽能确保蘇丹虹真正地恢複了“健康”,再不會因為殺了人而随時随地地亢奮起來?
他可不能保證每一次這個家夥殺完人後,自己就在他身邊。
蘇丹虹這次是真的驚恐了,他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非常的不對勁——憑什麽他都已經變成軟腳蝦了楚留香還能鬥志昂揚如斯?
不甘心的蘇丹虹在被楚留香再次拉到身下的時候,終于忍無可忍地将自己心底的疑問問了出來:“你……吃了壯陽藥了是麽?”不然這種玩法沒理由不精盡人亡啊!
楚留香愣了愣,随後将他的人拉了起來,摸了摸他的臉,笑道:“看來你真的好了!”竟然已能說笑話來刺激他,這少年顯然已恢複常态了,這讓楚留香高興了起來。
蘇丹虹朝楚留香的下面瞄了一眼,連忙拉過被子将自己整個裹住,并且信誓旦旦地對他保證道:“我已經完全好了,而且我可以向你發誓,以後絕不殺人——想必只要我不殺人,就不會再像那天一樣了!”
楚留香聽他這般說,不禁眯起了雙眼,點點頭贊同道:“不殺人是好的,以你現在的本事,只要有心要做到這一點其實并不難。”而後他雙眼又陡然睜大,伸手就将悄悄松了口氣的人拉到了自己的懷來,壞壞地笑道:“但是你剛剛問錯了一句話,這句話足夠再讓你在床上躺一天了!”
蘇丹虹聞言不禁張大了嘴巴:再躺一天?竟然還要叫他在床上再躺一天?少年整個人都呆住了,就像一個張大嘴的呆頭鵝!楚留香卻絕不會因為他變成一只呆頭鵝而放過他的——他縱橫情場二十多年,還從未被人質疑過能力,更沒有被人在床上質疑是吃了壯陽藥的!
因此種種,所以華真真再次看見蘇丹虹的時候已是四天後的下午,她有些奇怪地看着一臉蒼白無力的蘇丹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問他,問他為何突然消失,連個口信都沒有留下,叫她好生擔心和着急,還以為他又被原随雲設計了,變成了第二個枯梅大師。
若不是高亞男幫忙去問過了楚留香,知道這個混蛋師叔祖是跑去找楚留香了,華真真這幾天恐怕已經找上了原随雲,要他将人交出來!
蘇丹虹咳嗽了一聲,避過華真真古怪直視的目光,坐到了一邊,這才問起華真真此後有什麽打算,是否是要帶着萬壽園金靈芝,直接找去“銷金窟”。
華真真見他搶先發問,也不在意,只點點頭。可是當她剛要開口回答的時候,門外忽然走來一名弟子,竟說原少莊主已等在山門口,說要去祭拜前任掌門枯梅大師,而後就要離開華山派返回無争山莊去了。
就在前天,枯梅大師已經下葬在了後山的墓地中,華真真聽完弟子的彙報,轉而看向蘇丹虹:“我不問你這幾天去了哪裏……枯梅死在你的劍下,她入葬時你不在對高亞男這些弟子而言反而能讓她們的心裏更好受些。”她頓了頓道:“但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既然回來了,想必還是想要去祭拜一下她的,是麽?”
蘇丹虹點點頭,站起身,道:“我的确是為了這個才回來的,但是既然小原莊主也來了,剛好我也有話要問他,不如就由我陪他去吧。”
說罷,他便起身離開,來到山門前,領着原随雲去了後山的墓地。
埋葬着華山派歷代掌門的後山墓地,自是寂靜無比,偶有鳥鳴經過也只是将這份寂靜襯托得更加幽冷。
一路無言的兩個少年緩步走到這片被金黃的樹葉掩埋住的死亡領域中,最後在新起的墳頭前雙雙站定。
蘇丹虹将竹籃扔在了墓碑前,然後取出火石将竹籃連同裏面的冥紙冥幣一同點燃,将它們一起燒給了地下的王者。
原随雲卻只是站在他的身後半丈之處,并不靠近,而是用他那雙晦暗的眼睛看着遠方的天空。當他覺得看得夠了的時候才轉過頭來看蘇丹虹。此時蘇丹虹也已經轉過身來,緊緊地盯着他看了許久。
原随雲不禁微微彎起嘴角,使他的眉目帶上了風流的暈彩。他笑着問道:“若我沒有猜錯,這幾天你應該都在福來客棧!”
蘇丹虹的臉色原本還算溫潤,但在聽到原随雲近乎俏皮的話語後不禁冷了下來。他冷冷地說道:“我以為你最先該問的人不是我,你最先該說的也不該是這樣一句話!”
原随雲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他輕聲道:“你以為我最先問的人應該是枯梅?你覺得我最先該說的應該是向她忏悔的話?我與枯梅大師之間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蘇丹虹瞥向一旁被雷電劈成兩半的高大樹木,回道:“我知道的不多,我也只希望知道你與她勾結在一起就夠了,其他……其他我已不想知道……”
當他說完這些的時候,原随雲臉上的笑意便完全變了,不再是風流多情,而是譏諷嘲笑。他竟也開始冷笑道:“你既已這麽說,便已說明你都知道——你又是怎麽知道的?是因為無花的出現,是因為枯梅看見無花時扭曲的臉叫你們完全明白了過來?”
他冷冷地伸出手,将手邊綻放的一朵菊花揪下,碾在手中用力地蹂躏起來,最後松開手将碎裂成團的花朵扔在了地上。他冷冷道:“人總是這樣,想要的總是特別的多,永遠也不知道滿足,凡人是這樣,佛者也是這樣;尼姑是這樣,和尚也是這樣——你是不是也是這樣?”他突然直視蘇丹虹的眼睛,問他道。
蘇丹虹愣了一下,然後輕輕地嘆息,看着面前冷臉冷聲、冷心冷肺的少年,他知道這番談話過後,他們之間再不能有友情存在了,他與他終究還是變成了彼此敵對的關系!
或許,他們之間原本就沒有友情可言,從他被華真真帶上華山派就已經注定自己與原随雲絕不可能成為真正的朋友。
但是,這樣的認知卻讓他心情沉重,心口也似被人剜去了一塊活肉,空空的,痛痛的。
他不禁看向原随雲,想要從他冰冷晦暗的眼中看出這個美麗得近乎透明的少年是否如自己一般,對這份根本不存在的虛假情誼放在心上過!
但是他看不出來,又或者說他已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看出來了,還是說那洩露出的一點點感情其實只是自己的錯覺,是原随雲故意留給他的一點錯覺!
作者有話要說:
按照小原莊主的計劃,無花大師他就不應該出現在衆人眼前呀XD
但是你若以為無花大師是因為争風吃醋才出現的,你就太天真了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