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渾水

正午。陽光燦爛。陸小鳳從金魚胡同裏走出來，沿着雖古老卻繁華的街道大步前行，雖然又是通宵未睡，他看來還是精力充沛，神氣得很。街道上紅男綠女來來往往，兩旁的大小店鋪生意興隆，他雖然已惹上了一身麻煩，心情還是很愉快。因為他喜歡人，也很招別人喜歡。

本來系在他腰上的緞帶，現在他都已解下來，搭在肩上。六條緞帶他已送出去三條，一條給了老實和尚，一條給了唐天縱，還有一條被司空摘星偷了去。現在他只希望能将剩下來的這三個燙手的熱山芋趕快送出去，唯一的問題是，他還沒有選擇好對象。

想要緞帶的人很多，誰也不想錯過這場舉世罕見的決鬥，而名額越少就越珍貴，人們總是希冀一些與衆不同來凸顯自己的地位，而通常這樣的人還有一個毛病——自以為是！

陸小鳳本想好好的吃一頓，他的桌上是一碗已煨得爛透了的紅燒魚翅，旁邊的酒溫的正好，不冷也不熱，剛好入口。但總有人瞧不慣他清閑的模樣，總要找些麻煩。

司馬紫衣看來總是容光煥發的一張臉，已變得鐵青，冷冷道：“莫忘記這是五萬兩銀子。”在他看來，五萬兩銀子已經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普通人有了這筆錢財，已可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了。

但陸小鳳是普通人？他當然不是，所以他嘆了口氣，道：“你若再讓我安安靜靜的吃完這碗魚翅，我情願給你五萬兩！”這話說的相當不客氣，但任誰疲憊不堪的時候語氣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司馬紫衣鐵青的臉又脹得通紅，旁邊桌上已有人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聲剛響起，劍光也飛出，只聽“叮”的一響，劍尖已被筷子夾住。

發笑的是一個黃裙綠裳的小姑娘，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明亮又可愛。出手的是司馬紫衣的徒弟胡青，他的手腕一翻，腰邊長劍已毒蛇般刺了出去，誰知陸小鳳的出手卻更快，突然伸出筷子來輕輕一夾，劍尖立刻被夾住，就好像一條蛇被捏住了七寸。

胡青臉色驟變，吃驚的看着陸小鳳。

而他對面的小姑娘已經是雙眼噴火，運足十二分的底氣，嬌叱道，“好個不要臉的，說不過陸小鳳就來欺負老人家！你可知我是誰？！”

胡青咬着牙，用力拔劍，這柄劍卻好像已在筷子上生了根，他恨恨道，“我管你是誰！”

那小姑娘反而笑起來，瞥了一眼陸小鳳，得意洋洋道，“那可不行，畢竟你的劍還在我侄子的手裏。”

胡青一愣，驚鄂道：“你是陸小鳳的姑媽？怎麽可能！”

陸小鳳哈哈笑道，“怎麽不可能？！她每天吃五十條蚯蚓、二十條壁虎，外加三斤人肉，如今已經五十多歲了！”

胡青怒道，“你耍我！”

陸小鳳淡淡道：“這裏也沒有不許別人笑的規矩，這地方不是長樂山莊。”

最後陸小鳳還是接了司馬紫衣一劍，司馬紫衣的劍很快，但是遠不如西門吹雪，也比不上葉孤城，而且他還沒有盡全力，也不想要陸小鳳的腦袋。所以，陸小鳳也大方的給了他一條緞帶，挂在劍尖上，就大步走了出去，連頭都沒有回。他生怕自己會改變主意，而小姑娘也跺跺腳跟在了後面。

一連走出兩條街，陸小鳳無奈的回過頭問道“小表姐，你總跟着我幹嘛？”

上官雪兒笑嘻嘻道，“因為我知道你現在雖然心情很不錯，但肚子卻空空如也，身為你的長輩我總要請你吃一頓。”

陸小鳳疑狐道，“你會這麽好心？”

上官雪兒嫣然道，“時間久了，你自然知道本姑娘的好處。”

醉仙樓，包間，

八葷八素，外加兩個果盤，一壺酒。菜是陸小鳳慣常愛吃的招牌菜，酒是陳釀佳釀，遠遠地隔着一層珠簾紗帳還有兩個婀娜的姑娘，素手纖纖彈着溫柔纏綿小曲兒。

上官雪兒眨着眼睛，嘻嘻笑道，“瞧，我可是從來不撒謊的。”

陸小鳳道：“你現在說的這句話就是謊話。”

雪兒道，“你不好奇我為什麽出現在這裏？又是來幹什麽的？跟誰來的？你就不想我表姐？”

陸小鳳端着酒杯的手頓住，苦笑道，“我已經見過她了。”

雪兒冷笑道，“我就知道！不過，你還是留個心眼，她可不是什麽好人！”

陸小鳳失笑，“你難道就是好人？”

雪兒無辜的鼓起臉，“但我也不是壞人！可你們總是不願意相信我，卻寧願相信我那個倒黴的表姐！”

陸小鳳道，“好吧，那你現在告訴我你們為什末出現在京都，我再決定要不要相信你。”

雪兒傲慢的擡起頭，“我偏不告訴你！”

陸小鳳語噎，幹脆埋起頭來大吃特吃，只恨不得将上官雪兒的錢都吃個幹淨才能舒緩心頭的郁結。果然，最後吃的有些撐，他尴尬的揉着肚子喝着茶。

雪兒眼珠咕嚕嚕的轉着，帶了些讨好的問道，“你吃的好不好？千萬不要客氣，我好歹是你的姑媽，咱們都是一家人不是？”

陸小鳳眯起眼，笑道：“承蒙小姑媽招待，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上官雪兒立刻拉住他的衣袖，急道：“你就沒個表示？”

陸小鳳一臉不解，“我已經謝過了啊！”

上官雪兒道，“那不算，我要你拿緞帶抵！”

陸小鳳失笑道，“你這頓飯可有點貴，不知道我現在付銀子還來不來得及？”

雪兒得意道，“自然是來不及。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的把那兩根段帶給我，否則的話……我就告訴別人你強||奸我！不信的話，你盡管試試，我可不是當初那個黃毛丫頭！”這話到沒錯，如今的上官雪兒抽條得極快，已經初具少女的風情，那點點青澀反而成了優點，格外吸引人。

陸小鳳苦笑道，“你總要給我留一根，何況就算你拿到緞帶也保不住。”

雪兒笑道，“這總不要你操心，只管給我。一根就一根，我就吃虧點。”

陸小鳳哈哈笑起來，到底還是拿了一條緞帶給她。上官雪兒就像是小狐貍似的，立刻就從他眼皮底下溜了，這回倒是很快。

上官雪兒懷揣着緞帶一路飛奔，足足繞了兩條街，才出了城直到郊外，翻身進入一處別院裏。

宮九正坐在庭院裏，一旁石桌上還擱置着幾匹華美的緞子，用明黃色的布條捆着，顯然看來歷非凡。

上官雪兒蹦蹦跳跳的跑過去，獻寶似得将緞帶遞到宮九跟前，得意道，“瞧，還沒有什麽事能難倒本姑娘！”

宮九瞧也不瞧，只是點點頭道，“很好，把這幾匹布和緞帶送去繡房。”

上官雪兒顯然有些沮喪，又有些好奇，問道：“這件事公子為什麽不交給我姐姐？她扮成我表姐的樣子不是更容易？”

宮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幽幽一笑，冷淡道：“我怎麽會知道。”

上官雪兒抿抿唇，小聲嘀咕道：“騙人！”

宮九嗤笑一聲，卻不理會。

上官雪兒也只能抱着一堆的布料，孩子氣地走的山響企圖報複宮九，或者更多的把他當成那活活踩踏的地面。

宮九終是被逗得好笑，眉眼也柔和了些。

“果然還是個孩子。”葉孤城從他身後緩緩走出來。

宮九笑道，“是很有趣，也很聰明。我們和宮裏的聯系還是越少越好，畢竟水越混我們越安全。這帝都終是要變天了……”

葉孤城嘆了口氣，眉眼也帶了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