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補完)
脖子上一涼,架上了一把長劍,西門吹雪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肖薄的唇冷冷一勾,帶着幾分譏諷的味道聲音越發蕭寒的喚道:“陸小鳳。”
陸小鳳小心翼翼的伸出兩根手指頭搭在劍鋒上,狼狽的幹笑道:“喂喂,刀劍無眼,還請西門莊主手下留情啊!”
“若是我不想留情呢?”西門吹雪眯起眼,冷笑道:“都說鳳凰是不死鳥,我倒想見識一下你陸小鳳是不是也有九條命,可以遇難呈祥,逢兇化吉。”
陸小鳳看着他,忽然笑了,臉上露出一種洋洋得意的神情,發出啧啧聲涎着臉問道:“西門
吹雪,你擔心我?你以為我會死?”
西門吹雪冷冷笑道:“我為什麽要擔心你?一口薄棺錢我還出得起。”
“是是是!”陸小鳳笑嘻嘻的應着擡起無力的手摸着自己寶貴的腦袋,感嘆道:“那你大概還要等上幾十年,這人間的富貴風流我還沒享受夠呢才舍不得早早去死。”
西門吹雪冷哼一聲,收劍入鞘:“花滿樓呢?”
陸小鳳詫異道:“你怎麽知道他也在這裏?”
西門吹雪不語,西門吹雪不想說的事情,沒有任何人可以逼迫他他開口,就算是陸小鳳也不行。
對視良久,陸小鳳首先敗下陣來,他聳聳肩道:“好吧,花滿樓在樓上,他也喝了牛肉湯,
這個時候大概在床上睡得正香。”
西門吹雪神色微動,突然嘆了口氣,“你們大概還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甚麽事,否則一定不會還有心情喝牛肉湯。”
陸小鳳變了臉色,浮起的不安感覺愈濃。
西門吹雪緩緩道:“聖駕崩,定北王繼位,諸侯王舉兵謀反已是打到帝都了。”
“什,什麽?!”陸小鳳身子一顫,幾乎要跳起腳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腿一軟直愣愣的往地上栽。幸好西門吹雪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攬住他的肩,将他安置在青翅編成的軟椅上。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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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短短半月逾,仿佛天下都要變個模樣,即使他如今遠在孤島,亦可以想象到中原戰火紛飛的局勢。
陸小鳳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西門吹雪的表情也很沉重:“定北王繼位本就不是名正言順,如今朝廷節節敗退,其他諸侯王也大都隔岸觀火,想要坐收漁翁之利。哪怕就是叛軍勝了,這仗也還有的打,就看誰先拉出大旗了。不過對你來說倒是一件喜事,太平王恐怕再無閑暇來追讨你這筆小錢了。”
陸小鳳苦笑道:“這種福氣,我寧願不要……”
西門吹雪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勸慰道:“這都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事情。”
陸小鳳沉默的點點頭,心中卻猶如巨石壓頂,不得不憂慮。有什莫東西在腦海裏一閃而逝,卻偏偏抓不住,他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嘆了一口氣,無比沮喪。
西門吹雪不動聲色的瞟向窗口,瞳孔立刻收縮,手不由自主的摸上劍柄,百米外立着一道模糊的人影正定定地望着他們。
一陣陣比春風還軟柔的笛聲,仿佛很近,又仿佛很遠,卻看不見吹笛的人。王憐花杯中的酒是淺碧色的,身上雪白的衣裳輕而柔軟,嘴角是輕挑浮誇的笑容,目光卻飄得很遠,仿佛已經醉倒在這曼妙的笛聲中不可自拔。
小老頭坐在他對面,臉色卻不大好看,豈止是不好看簡直是鐵青,卻不發作,瞧着王憐花的目光活像在瞧一個死人。
太陽已經沉下山。晚風帶着花香,吹得王憐花舒服極了。他深深的吸一口氣,感嘆地
道:“這麽美好的日子,我們何必要勾心鬥角,拼個你死我活呢?”
小老頭冷冷的嘿了一聲,嘲弄道:“怪只能怪你們的手伸得太長,這島雖小卻是老夫一輩子的心血,斷容不得他人來作踐!”
王憐花眯起眼笑嘻嘻道:“怎麽會是作踐?明明是給您來送禮的。小小倭寇不過頑童爾,不足為慮。聽說扶桑可是盛産銀礦…………”
小老頭盯着他許久突然笑了:“老夫終于知道宮九為什麽讓你來了,一個男人騙起人來也是如此厲害。你們故意将倭人引到我這裏不過是想讓我為你們牽制住罷了,可你要知道一個殺手如果暴露在人前,那麽就等于已經失去了他的價值。”
王憐花淡淡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小老頭簡直被他的狂傲自大氣笑了。
王憐花一口喝幹杯中酒,狂傲的大笑起來,一雙眼睛亮的驚人:“你可知今晚,定北王 ,啊不,是皇上就要死于叛軍之手,太平王高舉大義誅殺反賊,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吳明你還不從命!”
小老頭劇烈的喘息着,胸膛起起伏伏,兇光畢露。
王憐花眼珠一轉,語氣又和緩下來,好聲勸道:“島主何必固執呢?恐怕除了九公子在沒人能繼承您的衣缽了。他日九公子登基為帝,無名島就是帝王的掌中劍,亦不違您的初衷。”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話音未落,小老頭已是飛身近前,保養得宜的手指蘭花般輕輕一拂,直沖他面門!
王憐花反身一掌迎上去,衣衫鼓動而起長袖翻飛如流雲,如水瀉,左掌化作一片掌影護住全
身七十二處大穴。
小老頭冷笑,十指化作鋼刀斜插進王憐花的掌風裏,直奔他的心髒。王憐花眼見不妙,閃躲不及,只得硬挨下一記避開要害。一連變換了九種身法,竟是少林,武當等門派的不傳之秘。小老頭“咦”了聲,四肢竟瞬間麻痹,他的目光亮起來,反而停下了追趕的腳步。王憐花足下宛若生風,已是不見了人影,只留下一灘血跡格外鮮豔刺目。
小樓,一燈如豆。
夜已深,花滿樓反而睡不着,靠坐在床邊捧着一卷書慢慢的消磨。身上的藥勁還未盡數散去,四肢疲軟乏力,整個人都有些遲緩精神卻極好。屋子裏看不見花,卻充滿了花的芬芳,輕輕的、淡淡的,沁人心脾,讓人陶醉。
花滿樓不由自主的放下書,阖上眼,一如曾經他所做過的那樣,全心全意去感受這個世界。用他的耳朵,他的心。風兒在輕快的吟唱,月光溫柔的灑落大地,小草在努力的生長,花兒競相吐露着芬芳……還有……一絲絲血腥味!
花滿樓猛然睜開眼睛,一個人從窗口跌進來,雪白的衣服上血跡斑斑,觸目驚心,,瞧不清面容只一動不動的倒在哪裏,氣息幾不可聞。
花滿樓心中猛地一跳,竟不可抑制的慌張起來,那樣熟悉的身影他幾乎一眼便能認出來——王憐花!跌跌撞撞的撲過去,跪倒在王憐花的身邊,顫抖着探向他的鼻息,花滿樓手腳冰涼,什麽也感覺不到。怎麽會?怎麽會!
王憐花的胸膛上,赫然留下兩個深深的指洞,血還在咕咕的冒出來,明明已經止了血卻絲毫不見成效。花滿樓不知所措的按上去,溫熱的鮮血簡直要灼傷他的手。王憐花微弱的呻吟了一聲,嘴唇微動。
花滿樓幾乎喜極而泣,忙俯□去,那幾不可聞的聲音在他耳邊一聲聲的喚道:“七童……”
花滿樓死死地握住他的手,臉上一片冰涼,眼睛澀的生疼,茫茫然似乎什麽也瞧不見了。直到陸小鳳和西門吹雪聞聲趕上來,花滿樓茫然的拉住他們的衣角,怔怔的低聲哀求:“救他!”
西門吹雪深深的瞧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抱起王憐花放到床上,仔細檢查着他的傷口,仔細處理過後,臉色也越發陰沉。
“他……怎麽樣?”陸小鳳目光複雜的站在床邊,輕聲問道。
西門吹雪卻定定地瞧着花滿樓:“傷得太重了,但總算還有得救,只是……”
“只是什麽?!”花滿樓乍喜乍驚,此時一個但是,讓他的心又高高懸起來。
西門吹雪道:“救得了命救不了病,我随身的藥并不多,恐怕要就此落下病根了,仔細調養也許還能多活幾年。”
陸小鳳聞言竟也生出一種惋惜,王憐花此人行為乖張卻不乏可愛,真真假假,步步謀算足以叫人膽戰心驚,又不得不贊嘆他的好本事,驚才絕豔,魅力萬端。這樣一個風流人物終究也逃不過早夭的命運,又如何不可悲?可嘆?
陸小鳳擔憂的看向花滿樓,後者卻全然清醒過來。花滿樓從來不是一個嬌弱的女子,初時的慌張漸漸平定下去,反而沉着起來,他鎮定的問道:“不知西門莊主需要的是那幾味藥?若是在下此刻啓程回花家去取可趕得及?”
陸小鳳急道:“你怎麽回去?飛回去嗎?”
花滿樓不語,卻格外堅定,只靜靜的盯着西門吹雪,似乎只要西門吹雪一點頭,他就立刻出發毫不遲疑。
西門吹雪莫名的冷哼一聲,語氣僵硬道:“多此一舉,能保住他的一條命就已經是萬幸了。”
花滿樓黯然,蒼白着臉溫柔的注視着王憐花,勉強笑道:“是我強求了,有勞西門莊主費心了。”
西門吹雪點點頭卻是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你們都出去。”
花滿樓搖搖頭,懇求道:“我想留下。”他的語氣即迫切又誠懇,就連陸小鳳也惹不住要為他說情。
西門吹雪容色冷肅,只是嘲諷的瞧着他們。陸小鳳讪讪的摸了摸胡子,不動聲色的拉拉花滿樓的衣袖。
花滿樓不動,老實人執拗起來往往更加的讓人不知所措,起碼陸小鳳就只能幹笑着,獨自一個灰頭土臉的溜出屋子。
“你想他死?”西門吹雪冷冷道。
花滿樓瞳孔驟縮,深深的吸了口氣,寒着臉一言不發地走出去。
直到花滿樓的腳步聲再也聽不到,西門吹雪才重新坐到床邊,漆黑的眼底忽幾不可察地沉了沉,以種緩慢的嘲弄的語氣說道:“看戲的都走了,王公子還沒唱夠?”
床榻上原本羸弱不堪氣息奄奄的人卻笑的甜蜜又羞澀,眼角眉梢都帶着一絲得意,一雙點漆般的眸子,亮的驚人,就連那蒼白到透明的臉色也好看起來。他一臉無辜的眨着眼,虛弱的笑:“在下這身傷可是再真切不過的了,怎麽能說是騙人呢?”
西門吹雪冷笑:“當初你哄騙我來的時候就已經布好局了吧?”
王憐花不甘心的強調:“是請,不是騙。”
西門吹雪揚眉:“用陸小鳳的命請嗎?王公子口齒依舊如此伶俐,向來身上的傷也無大礙了。”
王憐花臉色僵住,神情也恹恹起來,此時竟劇咳起來。他拿了手去捂住嘴,卻有絲絲的血順着他的指縫流出來,順着他蒼白如玉的皓腕滴在玉色的夾被上,觸目驚心。他可憐兮兮的呻吟着擡頭望着西門吹雪,艱難的嘆道:“原是我錯了,只盼莊主千萬莫和我計較。陸小鳳是七童的好朋友,我又怎會真的傷了他的性命?”
“哦?”西門吹雪不置可否,“那王公子真是有心了。”
“不客氣,不客氣。”王憐花連聲道:“能結交像莊主和陸小鳳這樣的朋友簡直是王某三生有幸。”
西門吹雪幾乎要被氣笑了,手不動聲色的摸上他的傷口,稍稍用力。王憐花龇牙咧嘴,冷汗流得滿臉都是,一副幾乎要暈厥過去的模樣,大聲的呼痛哀嚎着。
“蹬蹬蹬”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門被狠狠的撞開了,花滿樓第一個沖進來,瞧見這副場景,撲到床邊緊緊握住王憐花的手,嘴唇顫抖着厲聲質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又轉頭焦急的為王憐花擦着汗,柔聲問道:“憐花,你怎麽樣?痛?那裏痛?傷口嗎?”
西門吹雪黑着臉扔下兩瓶藥轉身離開,順便帶走了來湊熱鬧的陸小鳳。
王憐花雙目含淚,氣若游絲的模樣,眼中似有萬般柔情和悲傷,輕輕的喚道:“七童…………”濃重的鼻音,到像極了受盡委屈的孩童。
花滿樓張了張嘴忍不住将頭埋在他的手臂上,聲音嘶啞哽咽:“求你,別離開我。”
□的小臂上,一片溫熱的濡濕,王憐花微微勾起唇角,輕聲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