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隆德元年,諸侯王行謀逆之事攻打帝都,城破,帝自刎于寝宮。太平王聞信哀恸欲絕,舉兵讨伐,交戰于葛丘,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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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太好了!這場仗打的痛快!哈哈!”太平王一身铠甲,氣勢凜凜,虎目生威,模樣雖憔悴卻端的是神采飛揚,仿佛年輕了十歲,躊躇滿志。
宮九坐在他的下手,亦是一身銀色軟甲,纖塵不染,蜂腰猿背,鶴勢螂形,襯得那張寒玉般的臉龐更加豐神俊朗,凜冽肅殺。此時他臉上也帶着淡淡的笑,低垂着眼睫,笑道:“都是父王用兵如神,如臂使指,打掉了他們的氣勢,才奪得了這場仗的勝利。”
太平王朗聲笑起來,臉上一派喜氣洋洋,多年的郁結之氣仿佛煙消雲散,他輕快的拍了拍宮九的肩頭,贊道:“九兒也是一員猛将,你我父子同心,其利斷金,必然能還世間一個太平。”
“父王說的是。”宮九贊同道,“書中有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我們正是士氣如虹的好時候,不知父王的打算是?”
太平王微微皺起眉,思索着:“九兒說得有理。叛軍雖然良莠不齊,又不同心同德,但勝在人多勢衆也輕忽不得。”
宮九笑道:“這有何難,不若兒子去策反。”
太平王眼前一亮,道:“且說來我聽聽。”
宮九道:“膠西王,濟南王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膠西王雖然擁護兄長,底下也未嘗完全沒有自己的小心思。叛軍雖然號稱五王之盟,百萬雄兵,可秦王不過是跳梁小醜不足為慮。魏王是個牆頭草,趙王就是個縮頭烏龜,若不是他們的封地就處在膠西王,濟南王之間,也不會不得已從之。如今他們雖然沖在最前面卻多半是避而不戰,恐是心中也有怨恨。”
太平王微笑,眼底滿是欣慰,“九兒觀察細致入微,可即便如此父王也不同意你去策反,太危險了。你是太平王世子,若有他日更進一步,也唯有你能繼承父王的衣缽。父王已經老了,離不開你……”
“父王。”宮九怔怔的擡起頭,目光微顫,轉而低笑道:“我的本事父王還不清楚嗎?就算策反不成,我也定能全身而退。如今天下大亂,受煎熬的反倒是百姓。父王上達天命,孩兒願盡心輔佐父親,萬死不辭。”
“九兒!”太平王滿是感慨,老懷大慰,“你,有心了,父王很高興。若是你娘,你娘能看到你如今的夢一樣也能安心了。”
宮九道:“父王盡管放心。只是還要勞煩父王從正面做出佯攻的模樣,為孩兒争取時間。”
“一定的。”太平王點點頭,“為父等你的好消息。”
宮九道:“兵貴神速,遲則生變,若是孩兒有幸策反成功不若立刻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重創他們的精銳。興許還能将他們一舉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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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王遲疑道:“會不會太匆忙?”
宮九沉吟,懊惱道:“孩兒淺薄。只是……拖得太久,恐涼糧草支應不上,畢竟一切都發生的太匆忙了。”
太平王一臉掙紮,良久,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快步走到桌前,桌面上是一張平展的地圖,上面錯綜複雜的标注着各種地形,他指着一脈凸起的山峰,決然道:“就是這裏!我們在這裏設伏。”
宮九凝神看過去——雙駝峰,高百尺,地勢險峻,攻守皆宜。
“九兒覺得如何?”太平王問道。
宮九雙眸微眯,含了一絲說不清的意味,凝在眼底,唇角帶笑,緩緩道:“父王英明。”
入夜,花香滿樓,燭光搖曳。
王憐花睡的并不安穩,淩亂的發絲貼在汗津津的脖子上,整個人像是水裏撈出來的。他猛然睜開眼,怔怔的盯着屋頂,良久,長長的松了一口氣,面無表情,心頭一陣恍惚,沉悶壓抑,隐隐作痛。
熊貓,沈浪,朱七七,那個人還有……他的母親……,曾經被他刻意遺忘的人卻又肆無忌憚的出現在他的夢裏,讓他手足無措,輾轉反側。王憐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但同時他又膽小懦弱,看似矛盾的兩種性格在他身上卻是最完美的诠釋。因為害怕受傷,所以面對朱七七對沈浪執着的愛他退縮;因為不敢憎恨反抗母親,只能以折磨別人為樂;他自卑,只能躲在黑暗的殼子裏偶爾出來透口氣;他自傲,洞察世情,運籌帷幄,驚才絕豔。
可也許在他心中某個小小的角落裏,還保留着一絲絲溫情,連他自己也從未察覺,不,或許是刻意的不去察覺。那些曾經熟悉的,陌生的人,如今又如何了呢?又會否有人曾為他傷心流淚?怎麽……可能……
王憐花眨眨眼,心中既委屈又酸澀,他吸吸鼻子咬着嘴唇,這都是生病的錯!他想。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花滿樓端着水盆走進來,瞧見他醒來歡喜的坐到床邊,溫熱的手掌貼在他的額頭上,緩緩松了一口氣,欣喜道:“總算不燒了。”
“七童……”王憐花輕聲喚道,聲音嘶啞,喉嚨幹澀,不适的皺了皺眉。
花滿樓連忙将水倒好,用小銅勺一點一點喂給他。雖然動作不甚熟練,卻勝在溫柔細致,王憐花就萬分受用,兩眼閃閃發亮忍不住笑了又笑。
花滿樓也笑,口中卻問道:“你笑什麽?”
王憐花伸出一根小手指勾住他的,心滿意足理直氣壯道:“我自然想笑就笑。你又笑什麽?”
花滿樓拿起枕邊的帕子,細心的為他擦拭着,“看到你笑我就很開心。”
王憐花愣住,難得腼腆的低下頭,嘴角卻忍不住翹得老高,一如純情的少年,臉上悄悄染上紅暈,喃喃道:“七童,你真好。”
花滿樓的手微頓,然後為他合攏衣襟。
“小樓如今花開的正好。”
王憐花擡頭,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中流光溢彩。
花滿樓微笑:“待一切事了……可願把酒對飲?”
“嗯”
門外,陸小鳳貓着腰一臉糾結的溜下了樓,卻掩飾不住對八卦的熱切和餍足,西門吹雪坐在樓下擦劍,沒有絲毫探究**。
陸小鳳忍了再忍,終于還是蹭到西門吹雪的身邊,滿臉感慨:“想不到花滿樓也知道說甜言蜜語哄心上人開心。”
西門吹雪嗤笑:“你以為他是你?”
陸小鳳尴尬的揉揉鼻子,“其實我每一句話也都是發自肺腑,真的!”陸小鳳瞪大眼睛,妄圖增加說服力。
西門吹雪輕飄飄的掃了他一眼,收劍入鞘,轉身朝卧室走去。陸小鳳咬牙跟在身後,大呼小叫:“西門吹雪,我們是朋友吧?陪我聊聊天不行嗎?”
西門吹雪道:“那我還不如去練劍。”
陸小鳳怒:“劍能陪你喝酒?”
西門吹雪道:“總不會給我惹麻煩。”
“好歹說的委婉些吧,謝謝。”陸小鳳窘迫道,也有些臉紅。起碼到現在,他甚麽都沒有為西門吹雪做過,而西門吹雪卻為了他的一句話而四處奔波,一輩子能有一個這樣的朋友豈不是一件很可貴的事情?想到這,他又開心起來,笑容明亮,雙眼熠熠生輝。
“西門,我又沒有說過,你真的是個很好的朋友。”陸小鳳突然說道,語氣真誠。
西門吹雪頓住腳步,回頭仔細打量他,長眉掠入鬓間,肖薄的唇微微勾起,道:“沒有。”
“那個……”陸小鳳不自在的幹笑着,還是鼓足勇氣真誠道:“那個,謝謝你,西門。”
西門吹雪笑起來,他緩緩地說道:“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把房間讓給你。”
“什麽?”陸小鳳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西門吹雪憐憫的瞧着他,眼中卻透出一絲狡黠:“這座小樓雖然很大,房間卻很少,卧房更是只有兩間。”
“什麽?怎麽可能?!”陸小鳳幾乎要跳起來,垂頭喪氣,“若是我說想要跟你擠一擠,是不是很可笑?”
西門吹雪不語。
“好吧,好吧。”陸小鳳聳聳肩,“其實今晚的月色不錯,很适合賞月,尤其是在屋頂。若
是再有一壺好酒,那簡直就妙極了。”
西門吹雪腳步一轉,反而朝外走去。
陸小鳳愣住,傻傻的問道:“你,你不是去睡覺嗎?”
西門吹雪漫不經心道:“你不是要去賞月嗎?”
陸小鳳的眼神變得怪異起來,他湊到西門吹雪跟前,伸手想要抹上他的臉,卻又生生停在那,遲疑的問道:“你真的是西門吹雪不會是易容的吧?”
西門吹雪黑下臉,轉身回房,在陸小鳳追過去的瞬間狠狠地摔上門。
“砰——”地一聲,陸小鳳心有餘悸的揉了揉險些撞上去的額頭,眼珠一轉,想到另一個好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