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精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花家,後院。

方若正支着下巴呆呆的望着窗外,高高的樹上兩只鳥兒落在陰涼處并頭靠在一起,正叽叽喳喳叫個不停。她的手邊還放着針線笸籮,裏面柔軟光滑的紅段子繡着精致豔麗的鴛鴦,纏綿交頸,楚楚動人。她的手不自覺的撫摸着上面的圖案,臉上的笑容淡淡的。

遠遠的一個婆子風風火火的走進來,朝着方若福了福身,眉開眼笑道:“方姑娘,七少爺回來了,五少爺讓您過去見一見呢。”

方若神色一頓,若無其事的管好窗子,微笑道:“好,我這就來。不是說七少爺是攜友游歷去了嗎?”

那婆子回道:“可不是,我們七少爺和王公子很是要好,這次也是一同回來的只為了給您和五少爺賀喜呢!”

方若縮在衣袖裏的手握的死緊,臉上也僵硬起來,恍惚的跟着婆子到了廳堂,廳裏,花滿庭正和花滿樓在說話。只聽花滿庭說道:“六童?他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若是膽敢不回來看我不好好教訓他!”

王憐花坐在花滿樓的身邊,慢條斯理的調侃道:“啧啧,這要成家的人果然不一樣了,看來小嫂子好本事啊!”

“誰是你嫂子!”花滿庭漲紅了臉,粗聲粗氣的反駁。轉頭瞧見方若,眼睛一亮,起身迎了過去,滿眼柔情,輕聲道:“你來了,過來見見我七弟。”

方若低着頭跟在他身後,停在花滿樓跟前。

花滿庭難得羞赧,幹巴巴的道:“這是七童,大名滿樓,你也叫他七童就好。”又對花滿樓道:“這就是方姑娘。”

花滿樓微笑的作揖,道:“方姑娘,以後五哥就勞煩你照顧了。”方若眼角飛快的從王憐花的身上掃過,連忙回禮。

王憐花突然緩緩笑道:“方姑娘好生眼熟啊……”

方若猛地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慌張,艱難的笑道:“小女姿色平平,想來泯然與衆人,所以公子才覺得眼熟。”

花滿庭惱怒道:“王憐花,你什麽意思?!”

王憐花笑嘻嘻道:“五公子別急,在下可沒有什麽惡意。畢竟花家的事就是七童的事,七童的事就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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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庭惡狠狠的瞪他一眼,卻沒有反駁。方若遲疑的目光落在花滿樓和王憐花的身上,似乎隐約明白了什麽。

“哎呦!”王憐花一驚一乍,朝方若眨眨眼:“我說這方姑娘怎麽這樣眼熟,卻原來是于老

丈人家的姑娘。”

“你也認識于老丈人?”花滿庭吃驚的問道。

王憐花懶洋洋的點點頭,莞爾:“想當初于老把我從沙漠帶出來救了我一命,算是我半個救命恩人。”

花滿庭皺眉:“這恩人怎麽還有半個?!”

王憐花笑道:“當時我已經找到水源,哪怕沒有遇見于老我也能走出沙漠,只是多費些力氣罷了。”

花滿庭冷哼一聲。

“不過……”王憐花的目光落在方若身上,幽邃眸子從眼底就帶着一份冷意和嘲弄,瞧着方若強作鎮定身子卻微微發抖,嘴上意味深長道:“這份恩情我還是會還的。”

花滿樓微笑道:“那可好,方姑娘千萬別和他客氣,憐花可算是家財萬貫,豪富得很。就連我都眼紅的緊。”

王憐花暧昧的朝他笑,“我的還不是你的?”

花滿樓臉微紅,別過頭,再不肯理會他。

王憐花笑得更加歡快,很是大方的說道:“聽說于老已經去世了,方姑娘孤身一人連個安身

立命的地方都沒有着實很不方便。眼瞧着婚期将近,我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王某在這邊還有幾處莊子,宅子就送給方姑娘做賀禮了。”

花滿庭滿意的揚了揚下巴,得意道:“還算你有眼色。”自古從無新娘子從男方家裏出嫁的道理,花家本來打算先将方若送到別院去,如今這樣更好,方若自己有了資産底氣也更足些。雖然花家并不計較這些身外之物,但架不住小人背地裏說些閑話。

花滿樓眼睛一亮,突然道:“方姑娘和憐花認作兄妹豈不是更好?”

王憐花微挑眉,笑容散漫,漂亮的桃花眼波光流轉,似笑非笑的盯着方若:“我打是無所謂,不知方姑娘意下如何?”

方若身子一顫,攪着手指,垂着頭低聲道:“王公子身份何其高貴,方若不敢高攀。”

花滿庭橫眉冷對,大聲反駁:“誰說的!明明是他高攀了你!你……你很好!”

“撲哧——”王憐花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你笑什麽?!我說的不對?”花滿庭惱羞成怒。

“對對對!”王憐花笑嘻嘻道:“五公子說的簡直就是金科玉律,發人深省。嗯,方姑娘确實人品貴重,小生好生慚愧!”

方若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擡起頭,臉上重新挂上笑容,擲地有聲道:“公子說的是,小女也自認為不輸給任何人,更不需要借他人來擡高身價。”

花滿庭激動的望着方若,眼中光彩四溢,既得意又驕傲,倒是瞧得花滿樓暗暗發笑。王憐花玩味,笑吟吟的瞧着她。方若目光微顫,卻仍不肯移開目光。

花滿樓只得道:“趕了幾天的路倒是累得很,五哥,方姑娘,我和憐花想先下去休息。”

花滿庭終于回過神,一疊聲的應下,眼睛卻只癡癡地望着方若,方若亦是臉頰微紅,嘴角卻帶着十分的笑意,兩人情意濃濃。

王憐花跟在花滿樓的身後,及至門口,突然回頭,微笑:“啊,忘了給兩位說聲恭喜,恭喜!”

花滿庭難得拱拱手,算是承了他的情。方若望着他們的背影,緩緩地松了一口氣,眼角微紅,眼中微微濕潤充滿了希望和我溫柔的神色。

“你,似乎很不喜歡方姑娘?”花滿樓遲疑的問道,兩人緩緩走在花園裏。

王憐花理直氣壯,低聲笑道:“當然,我只喜歡你!”

花滿樓皺眉,臉色嚴肅:“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難道……是這個方姑娘有甚麽不對勁兒的地方?”

王憐花懶洋洋的笑道:“放心,她翻不出什麽花樣,人家如今郎情妾意,你何必去做惡人讨人厭?再說……”王憐花嘆息:“他們未嘗不是般配的一對。”

花滿樓似乎很為難,拉住王憐花的袖子,鄭重的問道:“真的……沒關系嗎?”

王憐花板起臉,篤定的點點頭。

忽聽一人狹促的笑道:“哎呦,男授受不親啊!我可什麽都沒瞧見!”屋頂上花滿城正死命的巴在一個黑衣男人的身上,站的顫顫巍巍,卻仍嘴賤的調笑着他們,那副得意又嚣張的模樣,王憐花回以燦爛的笑容,真是太欠抽!

花滿城被男人拎着後衣領,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摸着下巴感慨道:“輕功這玩意果然是居家旅行殺人逃命的必備之物——方便得很啊!”

花滿樓微笑道:“六哥可算是回來了,方才五哥還在念叨你。”

花滿城滿不在乎的搖搖手:“啧啧,他如今眼裏只瞧得見他的媳婦!”

花滿樓想到花滿庭的樣子也忍不住抿嘴一笑,目光又落在花滿城的身邊,微頓:“不知這位是……”如果不是他一身黑衣,那孤高冷冽的眉眼,仿若雪山之巅的冷傲,肅殺的威勢,灼灼銳利的目光像極了一把出鞘的利刃,似曾相識。但他又絕對不會是他認識那個人——西門吹雪!

花滿城連忙道:“這是我的一個朋友!叫,叫西門慶!”

“也姓西門?”王憐花微微眯起眼,慢悠悠笑道:“那道着實巧得很!我認識的西門到都是難得的高手了。”

花滿城打着哈哈露出漂亮的八顆牙齒,奸笑道:“那裏武功高強了!不過是有把子力氣,對付你這樣幾個小賊想來應該不成問題。”

王憐花眼珠一轉,垂首低聲笑道:“六公子倒真是謙虛了,小生那三腳貓的功夫豈敢在高人面前班門弄斧。”

“王憐花?”那黑衣男的突然緩緩開口道,嘴角微微一勾,整個臉龐都生動起來,眼中閃過一絲邪魅:“你到果然……很識時務。”

花滿樓皺眉,卻沒有出聲。王憐花作揖,恭維道:“前輩乃是人中龍鳳,小生自然心生畏懼。”

花滿城不滿的嚷嚷道:“好啦好啦,我都要累死了,還都杵在這裏做甚麽?都回去休息吧!”說罷,徑自拉着‘西門慶’往自己的院子方向去了。

王憐花淡淡的盯着他們的背影,他癟着嘴冷冷的哼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到底是什麽來頭?”花滿樓輕聲問道。

王憐花憤憤:“一只修煉千年的奸詐無比的老狐貍!不過……”他的臉上重新揚起懶洋洋的笑容,眼底卻捉摸不定閃着幽光,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花滿樓詫異的望着他,“你說什麽?”

王憐花慵懶的伸着腰,兩手交握,頭枕在上面,腳步也輕快起來:“我說,這樣熱鬧的婚事我真是有羨慕又嫉妒!”

花滿樓微微一怔,眼神溫柔起來,他微笑的跟了上去輕聲道:“會的。”

王憐花朝他眨眨眼,兩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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