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寧可只活到二十九
第94章 寧可只活到二十九
賓客将近傍晚才散去,司錦寒坐在一旁,身旁依舊放着時南的遺像,他眼睛看着那些已經空了的桌子,自言自語似的說着:“今天真熱鬧啊,來了這麽多人。”
身後那個原本罩着別墅的幕布已經被摘下來,兩天的時間,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将那別墅改完。
雜草縱橫的院子裏如今種上了紅色的玫瑰,一圈圈燈帶圍繞在其中,看上去夢幻又浪漫。
別墅那城堡似的漂亮外觀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重新刷漆,改成了白色為主色,金色為輔,從外觀上看上去,如今的這座房子像極了童話故事書裏那天使的宮殿,神聖不可侵犯。
掏空了樓層的房間,做成了镂空的回廊,牆上挂着一副又一副找人畫上的壁畫,皆是按照時南父母生前的模樣所畫。
這裏不是為了盈利的鬼屋,而是不收任何費用,僅供參觀的城堡。
夜晚,所有的燈帶通上了電,游樂園的大門上的幾個大字亮了起來:初念樂園。
是初念,亦是初戀……
“在這裏故作深情嗎?”
一道聲音闖進來,打斷了司錦寒的思緒,他緩緩回過神,看向了不知何時站到他面前的秦遠。
“故作深情的跟他辦婚禮,你這是讓他連死後都不得安生嗎?”
秦遠的聲音平淡,可是不難聽出聲音中的怒意。
上一次見面還是活生生的人,這一次卻是天人兩隔!時南的死說是和司錦寒沒關系,打死他都不信!
司錦寒靜靜地看着他,眼神不喜不悲,
秦遠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會和他打一架的準備,可司錦寒對他卻淡淡一笑,莫名的吐出一句話。
“謝謝你啊。”
秦遠愣神一剎那,随後聽到司錦寒繼續說道:“謝謝你……救了那天在醫院的他。”
“仔細一想,你其實幫過我夫人挺多次的,你之前在易城公司的事是我不厚道了,給你造成的損失我會盡數補償,謝謝你能來參加……”
話音未落就被秦遠打斷,他嗤笑一聲:“不需要你的補償,原來這就是司總的為人處世啊,永遠都是等到事情無可挽回的時候才會去想着什麽補償,是不是你覺得一句補償就能把之前所有的虧欠都彌補了?”
“那你今天的婚禮,能把他的命彌補回來嗎?”
秦遠的咄咄逼人讓司錦寒一愣,可是他心底卻生不出絲毫的怒氣,因為秦遠說的,句句都是事實……
“你當初的那一板凳,把時南的眼睛打出了問題,你發現了嗎?你肯定不會發現,你的眼裏只有你自己。”
當初時南跪在地上寫字的時候都是努力趴在地上才能看清地板的,僅僅一個動作他就發現了問題。
秦遠看着司錦寒逐漸灰白的臉色,繼續往他的心窩子裏插刀子:“我和時南剛認識的時候,剛見過幾次面我就發現他有心事,他得了心衰那樣的病,他明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他會告訴僅僅見過幾次面的我,問我怎麽辦,可是他連告訴你,求你給他治病的勇氣都沒有,司錦寒,我真好奇你口中說的14年裏,你都做了什麽,會讓他對你怕成那樣。”
“你當初張口冤枉我和時南之間的關系,順帶貶低的那個老頭,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時家的老管家,是一手把時南從出生照顧到大的人,是這世上對他最好的人,是除了時南父母以外,時南唯一的親人!”
“他一身的病,堅持活到這麽大歲數唯一的動力就是見一見時南,他進了醫院就剩最後一口氣,活活吊了四五天,只盼着能最後見時南一面,我想盡辦法聯系時南,想要求你,求你讓時南最後看他一眼,只要一眼,讓老頭子走的沒有遺憾,可你呢?你恐怕都沒告訴他吧?”
“老管家他死不瞑目!”
“你們司家,欠時家的這輩子都還不完!你所謂的婚禮,也只是讓時南到了地下,依舊覺得惡心的束縛!”
秦遠冷笑一聲,嘲諷道:“帶着你今天這可笑的彌補,去輕描淡寫的撫平你們司家這一生做的惡吧。”
他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司錦寒身旁的遺像,随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遲來的深情,沒有任何意義。
安洛遠遠的看到了這一幕,良久,收回視線,與身旁的風亦肖一同離開了這裏。
整個樂園變得冷清,司錦寒一個人坐在搭好的臺上,身旁黑色玫瑰圍繞。
他低頭輕撫那遺像,看着那張自己日思夜想的臉龐,落寞的說道:“如今的婚禮,還是你想要的嗎?”
話問出口也只是能給自己聽,時南再也給不了他回應。
他苦笑一聲。
時南早就不想着和他結婚了,他到死都不願意戴上他訂做的婚戒,怎麽可能會還想跟他結婚呢?如今……也只是他自己的執念而已,那迫不及待,想要和時南之間,有一絲關聯的執念……
他心甘情願為自己套上枷鎖,套上那名為愛的枷鎖,永遠将自己束縛……
淚水不知不覺的溢出了眼眶,他仰頭看着那漆黑的天空,苦澀的說道:“老爺子,為什麽要讓我們以這樣的方式相遇啊,如果能重來一次,我寧可我這一輩只活到29歲,我也要竭盡全力的好好愛他……”
——
婚禮結束後,整個易城都揚起了軒然大波,司錦寒的婚禮成了茶餘飯後的閑話,兩極分化,有人為這份感情動容,也有人說司錦寒瘋了,為了一個死了的啞巴瘋了。
短暫的頹廢之後,司家的一切又在照常進行,司錦寒如同沒事人一樣繼續每天出現在公司,可只有周樸看得出,司錦寒的靈魂早在時南死去的那一刻,也随之枯萎。
沒日沒夜的加班,想用忙碌麻痹內心,應酬永遠都是以茶代酒,滴酒不沾,似乎對酒精有了恐懼,臉上仿佛永遠失去了笑容,各種路子打聽時南小時候的事,可是那麽久以前的事,又能打聽的來多少。
司錦寒摩擦着手上的戒指,聽着周樸說的話,眼神若有所思。
“原來他喜歡彈鋼琴啊,可是我一次都沒有聽到過……”
時南太乖了,從來不說自己想要什麽,永遠都是老爺子給他什麽,他才有什麽,司家名門世家,可是家裏沒有女孩,也就對樂器這方面不重視,家裏更是連琴房都沒有。
周樸說道:“夫人小時候有一個鋼琴老師,那個鋼琴老師非常出色,在國際上都小有名氣,他說,夫人小時候就開始會譜寫曲子,如果未來繼續走這條路,成就不容小視。”
在時家倒臺後,那位老師曾經有想要帶時南出國的想法,可是看到那天文數字一樣的債務他猶豫了,後來司家的出手,也就讓這件事不了了之了,周樸打聽這件事的時候也微微有些震驚。
到底是司家折斷了時南的羽翼。
司錦寒開口道:“領養孩子的事,處理的怎麽樣了?”
周樸回過神,回複道:“已經在辦了,目前有一些不錯的,已經在篩選其中最優秀的一個了。”
司錦寒搖搖頭,說道:“算了,優不優秀的無所謂了,我想要的不是一個冷冰冰的機器,我想要找一個,可以算是我和時南延續的家人,總得……找個合眼緣的。”
他看了看腕表,說道:“一會沒什麽事,去易城福利院轉轉吧。”
周樸點點頭:“明白了。”
——
福利院的院長早就收到了通知,早早地告訴了小朋友們,一個個八九歲的孩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一陣風似的跑回了樓上的房間換衣服,都想把自己打扮成最漂亮最醒目的,被有錢的人帶走。
“我的裙子呢?誰把我的裙子撕碎了?!”
“喂!你幹嘛用我的襯衫擦臉啊?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
“嘿,把你弄得髒兮兮,讓你沒法被領走!”
“嗚嗚嗚,不要剪我的衣服,我只有這一件能穿的,院長看到了會罵我的,嗚嗚……”
一個年長一些的孩子看到這一片亂象,開口道:“喂!我說你們把這裏弄得這麽亂,一會兒會被院長媽媽罵的!”
一個黑黝黝的孩子毫不在意的揮揮手:“怕什麽啊,一會兒就說是二百五因為沒趕上客人來,發脾氣把房間弄亂的呗,我們這麽多人當“證人”,他就算不承認也不會有人信的。”
好幾個孩子在那裏點頭符合着。
“對啊,有錯就往二百五身上推就對了!”
“反正他被咱們推灌木叢裏,一時半會都出不來,讓小蟲子咬他一身包!讓他變成醜八怪!看以後還有哪個志願者會多分給他好吃的!”
一個個臉上都挂着得意洋洋的笑,眼神中絲毫沒有這個年紀孩子該有的天真,貪婪和嫉妒這幾個字幾乎要化為實質挂在臉上。
黑色的賓利停在福利院門外,車門打開,司錦寒從車裏下來,迎面便看到了一個個盛裝打扮,拼了命的往前擠,幾乎要貼在他車上孩子。
那谄媚的笑容,絕不是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