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備胎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宋科長也不負尚隊長。

翁施真是左右為難,想來想去也就這麽一個法子了,他今天中午把敬愛給了尚隊長,只好用錢補償宋科長。

“明天吃飯也報銷,”翁施想想自己比樹皮還幹癟的錢袋,狠狠心、咬咬牙,“後、後天也可以報銷。”

他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兩百塊以內都能報的。”

一個人一頓飯吃兩百塊很夠了吧!

“這額度,下血本了呀?”宋堯雙手插着兜,又開始說反話,“你安排的這麽周到,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啊?”

“不用謝不用謝,宋老師多吃點。”翁施惦記着偶像,拽了拽齊奇的胳膊,“齊奇哥,你帶我上去看尚隊長吧,我就看看,不耽誤你們正經事。”

齊奇笑了,調侃道:“你對我們隊長還真是挺長情啊。”

“我一直都很崇拜尚隊長的,”翁施抓了抓脖子,“我也是因為他才下決心要考警校的。”

首次被小呆瓜晾在一邊的宋科長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

他一直以為這呆子是因為崇拜他才考來新陽市局的,敢情還有這麽一出?

齊奇還沒帶着翁施上樓,樓梯上“噔噔噔”傳來一陣腳步聲,二隊的人齊聲喊“隊長”。

“老大,”齊奇仰頭問,“謝局怎麽說?”

“問題不大,”尚楚的聲音張揚又恣意,最後幾級臺階愣是不好好走,撐着扶手跳了下來,手掌一揚,“出隊,走了。”

刑偵二隊的人歡呼着擁了上去,被擠到邊上的翁施頭回看到活的偶像,緊張的手指頭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喲,這不宋科長嗎?”尚楚看見宋堯,壞笑着說,“聽說你今年報了一萬米啊,牛逼啊,要不說當上科長的人就是精神境界不一樣。”

翁施在人群外踮腳,心中吶喊道:我我我!尚隊長,是我幫宋科長報的名呀!

“滾你媽的!你他媽不找我的事兒不痛快是吧?”宋堯笑罵道。

尚楚挑了挑眉毛,樣子頗為遺憾:“聽說你差點兒就上《榜樣的力量》了,可惜哥們兒當時不在,不然怎麽也不能讓你輸給那老傻逼啊。”

翁施邊踮腳邊高高舉手,尚隊長你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下月保準讓我們宋科長上雜志!

宋堯沒好氣地捶了尚楚一拳,瞥見他額角貼着塊繃帶,問他:“怎麽傷的?”

“和歹徒殊死搏鬥,”尚楚義正言辭、铿锵有力地說,“我們刑偵口的就是這樣,面對最窮兇極惡的罪犯,受傷是難免的。”

翁施雙眼發亮,不愧是他多年的偶像,太有魅力了!

齊奇毫不留情地拆臺:“你聽我們隊長瞎幾把扯呢,他就是在車裏蹲點熬了倆大夜,熬的神志不清了,下車撒尿左腳踩右腳,一腦袋栽樹上磕的。”

“操!”尚楚罵齊奇,“你他媽胳膊肘盡往外拐!”

一群人哄堂大笑,只有翁施眼裏噙着淚光,尚隊長真是為了正義與和平鞠躬盡瘁啊,連路都走不穩了還堅守崗位。

尚楚還有些收尾工作要處理,他沒多停留,拍了拍宋堯肩膀:“走了啊,阿堯。”

尚隊長風風火火的,來得快走得也快,翁施扒在牆邊,眼也不眨地看着偶像領着一幫人走了。

年輕的警官肩披警服,笑聲清朗又潇灑,明亮的像天上的星星,一路指引着翁施來到了這裏。

翁施心口暖烘烘的,熱血翻湧地想着一定要向尚隊長學習,後腦勺忽然被人一拍。

“哎喲!”他轉過頭去,“宋老師,你打我幹嘛呀?”

“還戀戀不舍呢,”宋堯也不知怎麽,心裏邊沒滋沒味,雙手抱胸,“眼神直勾勾的,都能拉出絲了。”

上回這呆瓜以為自己要離開市局,也沒對自己這麽戀戀不舍啊。

翁施傻笑,摸了摸後腦勺:“這不是頭回見着偶像,失态了,失态了。”

“這回他來得急,”宋堯看這呆子愣頭愣腦的樣兒,又覺着一陣好笑,“下次帶你去見見。”

“嗯嗯!”翁施一個勁兒點頭,“宋老師,我們吃飯去吧,我報銷!”

宋堯彎下腰:“你偶像走了才想起我,我成備胎了是吧?”

哎呀呀!宋科長怎麽這麽說呢!

翁施又羞又臊,忙不疊擺手:“不不不……不是的!”

“怎麽不是了?”宋堯起了壞心,存心要逗他,“你剛剛選了他,沒選我,客觀事實。”

翁施吓得戰戰兢兢顫顫巍巍,擡起雙手捂着臉:“報銷上限漲到三百塊成嗎?”

宋堯笑的兩裏地外都能聽見。

忙忙碌碌的,日子轉眼就到了九月。

過了試用期後,工資也漲了,到手能有個小四千。

翁施晚上趴床上記賬,他用錢省,一塊錢都記在賬本上。

上月餘錢有一千多呢,他給弟弟翁則買了雙名牌運動鞋,花了八百。

快遞物流挺給力,翁則第二天就收到了,給翁施打電話,說哥你別給我買這買那的,我不缺,我一個月生活費三千呢,你自己買點好的。

“我發工資了,有錢,”翁施笑着說,“你在學校照顧好自己。”

翁則說:“哥,我十一去新陽看你吧,反正我懶得回家,爸媽唠叨死了。”

“……”翁施抿了抿嘴唇,“小則,我十一要去廣東學習呢,你還是回家吧。”

翁則很失望:“那你有空來看我啊,我系裏同學都知道我有個哥哥當警察,懲奸除惡,都特崇拜你呢!”

“你別總在人前吹我的牛,”翁施臉皮薄,“我哪有那本事。”

“阿則!好沒!上場了!”那邊傳來催促聲。

“哥我不說了啊,我打球賽呢,”翁則說,“我就當你答應了,要來看我啊!”

挂了電話,翁施坐在市局後門的臺階上,撐着下巴沉思。

其實他十一根本沒有要去廣東學習,他就是特別扭,這麽多年了,還是不知道怎麽面對翁則的親近。

後媽吧是個好後媽,弟弟吧是個好弟弟,他也是打心眼裏尊重後媽疼愛弟弟,但翁施吧就是心裏有個坎。

明明嘴上說着不介意,心裏也一直勸誡自己不要介意,但十五歲那年的事故,仍然是他心頭一個死結。

生死關頭,他确實沒有被選擇,他确實被放棄了。

翁施心思純良簡單,很少思考這麽沉重的命題,胸口沉甸甸的,他長長嘆了一口氣。

宋堯中午眯了會兒,醒來發現屋裏那呆瓜不見了,出來溜達一圈,瞅見這呆子坐臺階上長籲短嘆的,背影看着就和個小鹌鹑似的。

難道是上午批評了他幾句,他難受了?

啧,現在的小孩兒心理怎麽這麽脆弱呢,挨個批就躲起來哭哭啼啼。

宋堯拿腳尖點了點翁施屁股尖兒:“又演什麽苦情戲呢?”

翁施“哎”了一聲,連忙蹦起來拍了拍自己屁股,瞪着眼睛說:“宋老師!我穿的白褲子呢!”

雪白雪白的褲子,宋科長怎麽能踢呢!真是不像樣!

“你他媽都一屁股坐地上了,還嫌我髒?”宋堯說。

翁施振振有詞:“我墊了報紙才坐的!”

宋堯低頭一看,果然臺階上鋪了張大報紙。

這呆子還不算太傻,演苦情戲之前還知道做點兒準備。

宋堯樂了,一屁股在報紙上坐下,占了翁施的地兒。

翁施撇撇嘴:“你給我騰點地兒。”

“讓你寫的複盤報告寫完了嗎?”宋堯問。

翁施說:“明天才交呢!”

宋堯一指地面:“沒寫完就下邊蹲着去。”

翁施敢怒不敢言,挎着張圓臉跑進屋,抱出來個小馬紮,坐下了。

入秋了,大中午的不是那種灼人的熱,陽光暖融融的,照的人很舒服。

宋堯雙手支在腦後,大咧咧地仰靠在臺階上,眼角眉梢都是慵懶,曬着太陽昏昏欲睡。

翁施雙手托着臉蛋,看着宋科長在陽光下格外俊朗的臉,心髒忽然怦怦跳。

“宋老師,”翁施有些失了神,不知道怎麽就沒頭沒腦地問出了口,“假如有天地震了,我和另一個人被壓在房梁底下,你會先救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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