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因陀羅有點沒反應過來,重複了一遍:“私産?”
“對啊。”阿緣理直氣壯道,“那些強盜們私下藏起來的東西,當然也要統計在戰利品裏面,那些可都是別人的血汗呢。”
既然都是搜刮來的別人的血汗錢,那怎麽能不一起統計起來?賬可不是那麽算的。
這對兄弟倆,怎麽都這麽實(單)在(純)呢?說統計戰利品就真只統計倉庫的物資。
這種時候當然是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能翻出來的都翻出來啊。
不過想到他們兄弟倆一直在忍宗那樣祥和平靜的環境裏長大,再加上大筒木羽衣那樣一個明顯夢游……不是,理想主義的爹,恐怕從來沒遇到還需要查封個人資産的事吧。
那其實也不能怪他們。
她看向因陀羅的視線中不免多了對萌新的幾分寬容。
從出生開始就是天才而被人敬仰的因陀羅:“……”
“我這就去。”
他說完,又抓着弟弟一起勤勤懇懇的搜羅強盜們的個人財産去了。這次因陀羅并沒有向先前那樣直接去那些胡搭亂建的屋子裏翻,而是吃一塹長一智,而是先是去關押強盜的地方,跟他們進行了一番友善的和諧又激動人心的交流。
讓他們詳盡的交代了自己的財務都放在哪裏之後,才在先前的幾個帶路強盜的幫助下,對照着名單上的口供一一找了過去。
戰果頗豐。
等他們重新整理好之後發現,新的統計表竟然比以前多了三分之一。
這樣直觀的“多”,兄弟倆都十分震驚。
Advertisement
在忍宗,村子的東西都是屬于大家共享的。因此他們沒想到個人還能有這麽多東西。
強盜土匪之類的因陀羅阿修羅倒也不是都沒見過。只不過平時他們都只是把人打敗就完了。哪怕是救人也就是把人救下來,了不起再多護送一段路程。
像這樣救了人還順便去端強盜窩,端了強盜窩還大範圍的搜索戰利品的,那真是破天荒頭一次。想都沒有想過。
雖然出這麽大的漏洞的主要原因是他們不知道。但因陀羅從來不是個從別人身上找借口的人。因此他只是暗自記下,然後反思自己的問題,絕不允許再有下一次。
跟反思自己的因陀羅不同,阿修羅更多的是覺得很新奇。
畢竟他從來沒像這樣,上蹿下跳跟冒險尋寶一樣去找尋別人藏起來的物品。所以抛開其他的來說,他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兩人帶着最新的物資總結回到了阿緣面前。
面對兩人驚訝的表情,阿緣到是不奇怪有這個結果。
都當了強盜了,怎麽可能不給自己留點東西?尤其這裏的管理看起來并不怎麽嚴格,有很大的操作空間的前提下。
反正換成阿緣自己,她肯定是會利用這點給自己做打算的。
“雖說不多,不過作為起步資金還是差不多了。”
“起步資金?”因陀羅重複了一遍這個沒聽過的新名詞。
“嗯,考慮解決了強盜土匪的問題之後村子裏的人要重新遷回平地上,那就需要提前準備些物資好熬過這個過渡期。”畢竟剛種下的莊家不會立刻就能收獲。
房子也好水源也好,也都得人工安排。
“這裏不能直接用麽?”
“就現在的結果來說,并不是個樂觀的選項呢。”
在他們統計物資的期間,阿緣也完成了初步的房屋考察。
“建房子的材料還不錯,但搭建方式卻很亂來,後續的維護工作也沒有跟上。”她說着還拿着一塊不知哪兒來的木頭指給因陀羅兄弟兩人看,“看,這裏都已經爛了。”
“再加上強盜們的不講究,衛生情況也很成問題。所以可以緊急收拾一下作為人員的臨時安置點,卻并不适合作為長期定居點開墾。”
“你們去統計的時間我也拜托斑在附近探查了一下,周圍環境作為居住點來說也稱不上是上乘……光不靠近水源這一點就丢很多分了,不過考慮到強盜們本身也不種地開荒,倒也可以理解這種選擇——只是現在就比較麻煩了。”
阿修羅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哥,你聽明白緣小姐在說什麽了嗎?”
他怎麽越聽越懵了呢。
一開始的是單個詞彙他都懂,只是連起來不太明白。到後來幹脆就開始連詞都不是每個都能聽懂了。
“別說話,安靜聽。”
同樣有不太明白的詞語,但總體還能聽懂個七七八八的因陀羅就向按頑皮的貓崽一樣把弟弟按了下去,讓他老實坐着不要打擾自己聽講。
阿修羅左右搖擺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坐不住了。
“晚飯還沒準備,我去打個兔子什麽的。”
說完也不等別人回答就一溜煙的跑掉了,生怕慢了一步就會被人叫住。
“抱歉,阿修羅他……”
因陀羅反射性的道歉。
“不用在意。”阿緣擺手阻止了他的話。“本來也沒有要求誰一定要聽的。”
人總有感興趣和就是不感興趣的方向,所以她并不強求。
因陀羅沉默了片刻,終于還是開口問出了自己一直都很疑惑的問題:
“一定要把村子的人,都移下來麽?”
他其實不是很能理解緣小姐的這個行為。
在因陀羅看來,他們把強盜這個最大的危機解決了,剩下來的事情就都是那些村人自己的問題,而跟自己等人無關了。在他看來,人們就該在解決了最大危機之後自然而然的重新恢複原本的生活。
他一直沒打斷緣小姐的話是因為覺得對她話中的內容感興趣,倒不是說他多麽認同。
“也不是不行。”阿緣并沒有直接斥責他的想法,“只是手裏沒有糧也沒有可以直接用的房子和工具,就算種地也至少要等2個季節以上才能收獲,那你覺得會發生什麽呢?”
——會有人死。
不用緣小姐再多說,因陀羅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個念頭。
沒有糧食就會挨餓,沒有工具就會無法修繕房屋和工具。
那麽體弱或者年幼年老的人就很難撐過去。就算能撐過去,也注定會有非常艱難的一段時間。
“我們可以給他們糧食和工具……”他們把強盜打倒之後把搶回來的東西留給他們不就好了?
“那你怎麽确定你留下來的東西,一定可以平均的分到每一個人手上呢?”
因陀羅不假思索的就要開口:“這不是……”
“這裏不是忍宗,可沒有東西是大家的,每個人按需取用的規定。”
沒等因陀羅說完話,阿緣就打斷了他。
“忍宗每個人都能有飯,能拿到相應的東西,是因為人們平等的享用村子裏的東西,本身就不會缺少什麽。”
“但你現在要面的,是可能來自不同區域,并且同樣一無所有的人——你認為會怎樣呢?”
因陀羅沒有說話。
他大腦一片空白,第一次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他認為的“理所當然”,并不适用于所有地方。
盡管緣小姐的聲音并不大,也沒有像父親那樣嚴厲的指責。但因陀羅猶如被當頭潑了冷水一般渾身都冷了下去。
因陀羅久久沒有回答,阿緣也沒有指責他的意思。
在怎樣的環境裏長大,所見所聞自然也會限制在那個範圍裏,認為自己所見到的一切皆是‘理所當然’。
‘世界并不只是自己了解的樣子’
這是別人怎麽說都沒有用,必須去自己意識到的問題。而因陀羅雖然驕傲,卻并不是愚蠢。
但目送因陀羅沉默的離開之後,阿緣不自覺嘀咕了一句:“我是不是說的太過了?”
阿緣看對方垂頭喪氣的樣子,開始反思自己的話對這個第一次真正出門見世界的年輕人來說是不是太過了。
“不。”一直旁聽不曾說話的宇智波斑搖了搖頭,“讓他在失去重要的東西之前明白,才是真正對他好。”
現在再痛再慘,也總比失去重要的東西之後才意識到錯了好。
那個時候再犯錯,就是無論怎麽後悔。無論流多少血和淚,都再沒有挽回機會的絕路了。
宇智波斑是從那樣的年代走過來的,他比誰都要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若是這麽溫和的情況下都想不通的話,那也活該撞得頭破血流。
晚餐是阿修羅找來的兔子和蘑菇。就着強盜窩裏找來的調味料湊合烤了烤。
因為一直到開吃因陀羅都沒回來,阿修羅就坐不住的去找人了。
等兩人就伴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天邊擦黑的時候了。
橙紅色的火光搖曳,映的坐在火堆旁的人都顯得溫暖了起來。
因陀羅和阿修羅回來的腳步都不自覺快了幾分。
“你們在說什麽?”注意到兩人一直再說什麽,阿修羅好奇的湊了過去。
“再商量怎麽接頭的問題。”阿緣笑着對兩人招手,示意他們趁熱趕緊吃。
“那不是過去了把人控制住就好了麽?”
阿修羅一手舉着烤蘑菇,用空着的手比劃了一下。
就像之前那樣把人打倒然後問出來不就好了?就算傷了他也能治,不怕問不出話來。
“那樣也不是不行,但是想要更清晰的打探這些被抓人的消息,我覺得還是先潛入調查,之後再行動比較好。”
“那怎麽潛入呢?”因陀羅直奔重點。
如果都是像今天這些強盜這樣的人,他有信心自己一個就都制服了。所以他并不擔心怎麽制服的部分,而是在意前面的“潛入”。
“這個嘛。”阿緣指了指自己,“當然是我去當這個‘大貨’,先進去調查然後你們再來一網打盡……”
“不行!”
“怎麽能讓你自己去?”
宇智波斑和因陀羅的聲音同時響起,就連一旁很少發表意見的阿修羅都一陣狂猛搖頭。
別的他都可以聽緣小姐的,但是自己去當誘餌什麽的太危險了,那可不行。萬一傷到了怎麽辦?
阿緣眨了眨眼,試圖說服幾人:“但沒有年輕的大小姐更符合條件的‘大貨’了吧?”
還有什麽比一個大小姐更讓人能放松警惕的人質呢?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讓阿緣/緣小姐單獨以身涉險那肯定是不行的。
“至少也要帶一個人一起吧。”
阿修羅立刻開口,關鍵時刻,他腦子還是轉的很快的。
阿緣搖了搖頭:“但是護衛的話,後面也大概率會被分開關押吧。”
“那、那就……”阿修羅說不出話來了。
要是進去就被分開的話,那跟進去确實意義不大。
“只能女性跟麽……可我們現在哪兒去找女性保護緣小姐呢。”
阿修羅沮喪的抓着腦袋,第一次體會到了人到用時方恨少的苦悶。
不,也不是說沒人,只是現在沒有性別合适的。
宇智波斑揉了揉額頭,剛想說自己可以隐藏身形跟在阿緣身邊。就被一臉鄭重嚴肅,像是做出什麽重大決定的因陀羅搶先一步開口。
他的語氣,沉重中透着決絕。
只聽他道:
“我,陪緣小姐進去吧。”
衆人的視線都落到了他的身上,接着他們就聽到了他剛剛沒說完的後半句話,“扮成女性的樣子。”
最後一句話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他話音落下,現場瞬間一片寂靜,就像被按了靜音鍵。
因陀羅也不想這樣,但這是他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得出的最佳答案。
阿修羅的實力還欠火候,性子又那麽跳脫不讓人放心,就算有緣小姐在也不能保證能在确保緣小姐不受傷害的情況下制服敵人。
因此比起讓他進去,倒不如留在外面做接應工作。只說是戰鬥和體力活,他對阿修羅還是很有信心的。斑先生雖然能勝任保護的工作,可比起作為緣小姐的護衛,因陀羅覺得經驗豐富的他比自己更合适留在外面作為接應者配合緣小姐的指令。
再加上阿修羅一直也很聽他的話,也不用擔心弟弟在外面突然脫線。
而這樣一來,陪緣小姐一起擔任起潛入和打探工作的人自然也就只有最後一個選擇了。
盡管是深思熟慮之後的最佳方案,說完的一瞬間因陀羅還是不免精神恍惚起來。
他不好說自己這算是經歷了什麽。只是覺得這一瞬間,世上在沒什麽能難得住自己了。
再不會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