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抱錯了 京城來人

蘇鑒和楊氏雖心中憤慨,但到得知縣家,還是依着禮數,去給知縣和知縣夫人叩頭請安,謝過他們這麽多年對蘇立秋的教導,又一再表示,是自家小門小戶,配不上大公子,請知縣和知縣夫人萬勿責怪。

人家不願意讓女兒做妾,這事兒當然不好勉強,知縣只略說兩句,便借口有事兒走了,只讓知縣夫人接待蘇鑒夫妻兩人。

知縣夫人卻是不快,這些年,她可是把蘇立秋當半個女兒一樣在培養,好容易養得“知書識禮”,如今就要白白放走了?

她到底還是再勸一句道:“這事兒,對你們還有秋姐兒,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何不再考慮考慮?”

楊氏對着羅太太和胡氏敢說硬話,對着知縣夫人到底是不敢,只低聲道:“秋姐兒性子執着,并不是那等肯做低伏小的,讓她服侍大公子,只怕她沖撞了,到時反倒不美。”

蘇鑒也道:“秋姐兒還小,耽擱大公子就不好了。”

知縣夫人一聽,臉色一沉,冷笑一聲,喊過一個婆子道:“喊秋姐兒過來罷!”

婆子領命,很快就領了蘇立秋過來。

蘇立秋挽着一只小包裹,到得廳內,跪下向知縣夫人叩頭辭別,又道:“請夫人準許我年節過來請安。”

知縣夫人一聽,臉色稍霁,點點頭,淡淡道:“去罷,相處一場,也希望你是一個有造化的,日後能過上好日子。”

辭別知縣夫人,蘇立秋和蘇鑒并楊氏出了知縣家,站在大門外回頭瞅了瞅,頗有些感慨,這些年當陪讀,日子是比同村的小姐妹好過得多,不管如何,還是要感激知縣一家的。

先前蘇立秋在知縣家當陪讀,蘇家每年又能得五兩銀子,這事兒羨煞了許多村裏人,再加上蘇阿婆言談間,時有炫耀之語,更讓村裏人嫉恨。

如今蘇立秋從知縣家回到村裏,村裏人免不了會說一些閑話。

有說以為她會嫁進馮家,成為人上人,沒料到最後又回到村中,到底是沒有鳳凰命雲雲。

有說馮家把她養成一副嬌小姐模樣,半點農活不會幹,如今又把人趕回鄉下,這是害人哩。

閑話扯來扯去,最後又變成謠言,說蘇立秋自以為識了字,心高氣傲,連知縣家的公子也瞧不上,打定主意要嫁大官兒。

一個鄉下姑娘想嫁大官兒,誰敢沾惹?

到了最後,村裏人都互相約定,不管給誰做媒,都不能給蘇立秋做媒,且看她最後能嫁個什麽人家。

蘇立秋每早提了衣裳去河邊洗時,常會聽到一些閑話,她漸漸習以為常。

因蘇阿婆年紀大了,漸漸幹不動農活,楊氏身體也有些弱,蘇立秋便硬起頭皮,接手一些活計,努力幫家裏減輕負擔。

她每天要洗衣、打掃,舂米,種菜等,到了秋收,還得去曬谷子,兩年時間下來,整個人便被曬得又黑又瘦,不複當日的白淨。

因她十五了,到了該提親事的年紀,偏生沒人來提親,這可愁壞了蘇阿婆和楊氏。

蘇阿婆甚至放低了身段,去試探胡氏的口風,想看看她家還想不想娶蘇立秋。

開玩笑,定下蘇立秋那是得罪知縣家呢,胡氏自然推脫了。

蘇阿婆鬧了一個沒臉。

楊氏也借着上香的時段,“偶遇”羅太太,說起蘇立秋的婚事。

羅太太倒是直接,嘆道:“我聽說呀,知縣家大公子的媳婦,可是病得起不了床,秋姐兒到底得過知縣家的恩情,不若上門去服侍一下病人,過後麽……”

她話至這兒,見楊氏沒有惱,便壓低聲音道:“這當下去了,倒不用當妾,說不定是當續弦。”

楊氏如今倒硬不起氣來,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待回至家中,她将羅太太的話說與蘇阿婆聽,蘇阿婆半晌後道:“秋姐兒都十五了,高不成低不就,再耽擱下去,只怕更難。”

楊氏晚間與蘇鑒說了此事,蘇鑒卻道:“不可。”

楊氏怔了怔,“秋姐兒不說親事,志哥兒也不好說,不能再耽擱了。”

蘇鑒道:“秋姐兒識字,聰慧,只是時運不濟,才耽擱了,且過些時候再論。”

蘇立秋倒沒有發愁自己的婚事,她這段時間跟着系統讀至第九十本秘笈,時不時感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秘笈裏描述這些人與事,也太奇妙了。

這本秘笈裏,女主穿越到古代,造水車,改良織機,造福民間等等情節,令她心向往之。

系統也發現了,蘇立秋研讀秘笈時,經常忽略掉裏面女配搗亂及男女主互撩的情節,專注研讀女主造福民間的秘技。

親啊親,重點似乎偏移了。

系統尋思一回,到底沒有提醒,專注秘技也是好事。

蘇立秋研讀完“秘技”,漸有心得,卻發現無用武之地。

她也想造水車,但是本錢和材料不可得,且她開口說水車的事,家中人聽不懂,還當她發病了。

她想改良織機,一碰家裏的織機,阿婆與母親如臨大敵,她只得作罷。

她跟村長媳婦說,若能讓鐵匠打造一把這樣那樣的新鐮刀,割草會更便利,村長媳婦瞥她一眼,說她不好好幹活,整天瞎想。

日子有些苦悶啊!

轉眼過了年,蘇立秋十六歲了。

終于有人來蘇家說親了。

蘇阿婆和楊氏高興壞了,高興勁還沒過,馬上就怒了。

是給一位年過三十的鳏夫說親。

接下來,陸續又有人上門說親,皆不是良人。

京城,蘇家。

蘇夫人握着林奶娘的手,緊緊盯着她,顫動嘴唇道:“此事可真?”

林奶娘躺在床上,一臉病容,說一句話要喘好一會兒。

她掙着力氣道:“老奴自知時日無多,若不将此事禀告夫人,只怕要帶着罪孽離世。”

她喘口氣,“那會燭影搖搖,老奴親眼見姐兒手肘處有一顆紅痣,只後來包實了衣裳,便沒有細看。上馬車時,怕姐兒着涼,只換尿布,并沒有換過衣裳,待回到京中,給姐兒洗浴時,方才發現手肘處沒有紅痣……”

“那時還抱着僥幸之心,想着或者是看錯了也未定,且又怕夫人責罰,一日一日下來,更不敢說。”

“可待姐兒上了十歲,老奴瞧她,雖細皮白肉,十分嬌美,可模樣兒真個不像夫人,倒是極像當年那位村婦楊氏……”

“定是當年兩位娃兒洗浴時,抱錯了。”

蘇夫人當年在慧寶寺生産,人極虛弱,顧不上去看楊氏是什麽模樣,現下聽林奶娘這般說,猶自不敢信,親手養大的姐兒,是楊氏的女兒?

林奶娘又道:“夫人若不信,只管去石泉村瞧瞧楊氏,再瞧瞧那家的姐兒。若那家姐兒手肘處有一顆紅痣,模樣兒不像楊氏,而是像夫人,那便……”

蘇夫人一下子掩了臉,這是造了什麽孽啊?玉姐兒已是十六歲,配了人家,現正待嫁,出了這樣子的事……

且未婚夫婿的祖父是工部尚書,這等人家,你跟他說女兒是抱錯的,如今要換回來……

林奶娘見着蘇夫人的情狀,滾下淚來道:“一切都是老奴的錯,老奴這段時間病着,時不時夢見姐兒跟着楊氏在受苦,若在死前,不将此事說出來,老奴也死得不安心。”

人病成這樣,蘇夫人也不好再責備,嘆口氣道:“你好好休養,我自會帶人去石泉村瞧一瞧。”

林奶娘松口氣,合上了眼睛。

當晚,林奶娘便沒了。

第二日,蘇夫人方将此事告知了蘇逸明。

蘇逸明一聽女兒被抱錯了,也是大大震驚。

他踱了一會步道:“林奶娘臨死之前這般說,料着不是诓人的,不管如何,我們得趕去石泉村瞧一瞧,若那家的姐兒确實是咱們的女兒,須得接回來。”

蘇夫人紅了眼眶道:“可是玉姐兒怎麽辦?我親手把她養到這麽大,怎麽舍得把她還回去?且玉姐兒又許了周家,周家會怎麽想?”

蘇逸明擺手道:“姐兒都十六了,總歸要嫁人,跟那鄉下人家好好商量,給些銀兩,就當女兒已出嫁。”

蘇夫人一聽,心下稍安,也是,鄉下人指不定并不願意要女兒,而是要銀兩呢?

她想着,突然又一驚,“姐兒都十六了,會不會已嫁了人?”

蘇逸明也是一驚,“須得趕緊去一趟石泉,不能再耽擱。”

當年,蘇夫人帶着人回江南,才一到娘家,方才發現自己有了幾個月身孕,那時又喜又後怕,寫信跟蘇逸明說了,打算在江南待産,生了娃兒後再回京。

不想蘇老太太突然生病,急信召蘇夫人回京,說她若死了,媳婦不在跟前不像話。

蘇夫人逼于無奈,只得回京,因在路上颠着了,至慧寶寺便覺下腹不适,虧好遇着蘇鑒請了産婆……

想起這些往事,蘇夫人心下是埋怨婆母的。若不是婆母百般作狀,自己當年何至在路上吃盡苦頭,又何至于抱錯了娃兒。

夫妻商量了半天,便去跟蘇老太太說了此事。

蘇老太太一聽,哭天抹淚道:“這可怎麽是好哇?周家要是知道玉姐兒不是咱家親生的,還肯認這門婚事嗎?還有,養在鄉下的姐兒,縱然認回來,能跟親自養大的一樣嗎?若被養歪了,是一個不懂禮的,帶出去是要被笑的。”

蘇逸明無奈道:“母親,還沒見着人,或者人家也當手掌肉,好好養着呢!”

蘇夫人按下心底對婆母的不滿,接口道:“總得先接回來,沒得讓親女兒在鄉下受苦的理。”

蘇老太太猶自道:“但周家那頭……”

蘇逸明道:“周家是世家大族,一向講理,自能理解此事,到時兩個女兒,由得他家選一個就是。”

石泉村。

眼看蘇立秋一直說不成親,胡氏終于上門說項了,跟楊氏道:“你家算是好人家,秋姐兒識得字,現也幹得活,你道正經人家為什麽不來提親?”

楊氏一聽這話,心下一驚,忙忙倒茶遞給胡氏道:“你就指點一下我們吧!”

胡氏左右看看,這才貼到楊氏耳邊道:“知縣家是什麽人啊?他家當年想為大公子定下秋姐兒,結果你們讓他家碰了釘,他家能這樣過去?自然會放風出來,讓一些正經人家不敢來說親,到最後,你家不就得上趕着,把秋姐兒又送他家去麽?”

楊氏變了臉色,喃喃道:“原來如此。可我們也鬥不過他家,這要害了秋姐兒一輩子啊。”

胡氏道:“照我看,你們也是死心眼,知縣家大公子的媳婦眼看已是不成了,你們就讓秋姐兒過去服侍一下又怎麽了?嫁給知縣家大公子當續弦,不比嫁鄉下這些人家強百倍?你家要願意,我可幫着先跟羅太太說一聲,請羅太太幫忙周旋。”

楊氏猶豫不定,待晚間,跟蘇鑒和蘇阿婆商量了好久。

胡氏見楊氏猶豫,早就去跟羅太太通了氣。

羅太太當即就去禀了知縣夫人,笑道:“蘇家就是缺一個臺階,給了階子,有了臉面,也就答應了。”

知縣夫人想着大兒媳婦病成這樣,就需要蘇立秋這樣貴人格的前來沖一沖喜,想了想道:“過兩日我便派人去蘇家接秋姐兒,只說我想她了,讓她過來一趟,過後的事,也就順理成章了。”

兩日後,知縣夫人的馬車到了蘇家門前,車裏的婆子一撩簾下車,立即就懵了。

蘇家門前,已停着三輛極豪華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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