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皇帝心中一喜。只見幔帳撩開,烏鴉鴉的雲鬓先只露出了一半,美人的面容還沒有看清,脖頸後便有一柄冰涼的利器貼了上來!
“祿王!你……”皇帝大驚失色,卻一動不敢動。這時,帷幔裏也伸出一柄長劍來,從前面抵在了他的脖頸上。前後兩相威脅,皇帝的臉色慘白如紙,“你們、你們……”
“臣妾就說這不妥,陛下您偏說無妨。”簾幕打開後,先露出的是一只纖細的持劍的手,随後一個女子笑吟吟地探出頭來,“陛下您最好不要動。我和王爺都不是正經習武之人,手難免不穩。”
皇帝全身發抖,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吓的:“你……不是祿王妃!”
那女子擡頭道:“王爺,他說我不是祿王妃呢。”
祿王笑道:“滿口胡言!本王聽陛下口口聲聲管你叫弟妹,怎麽會認錯你?”
皇帝聽他兩個一唱一和,似乎完全不将自己命懸一線放在心上。顫聲道:“你們……想要如何?”
祿王道:“倒也沒什麽,只是請陛下您在府上做客一陣罷了。”他說着,房中各處已經有隐藏的三名暗衛走出來,将皇帝用繩子捆住。皇帝此時才想到以自己多年居安思危的豐富經驗,倘若不是起先對美色起意,也不會注意不到這些人藏在房裏。懊悔之餘,又吓得肝膽俱裂,斷斷續續道:“大膽,你、你敢以下犯上……朕定不輕饒……”
他這樣說着,語氣卻毫無威懾力。祿王此時心情極好,居然還笑道:“陛下這是什麽話。您不是很喜歡本王的王妃麽?留您在府上做客,不是正合您意?”
只見皇帝的臉色又是一白,終于功德圓滿地閉上眼昏了過去。那“祿王妃”将劍扔在地上,走到皇帝面前看了看,發現他是真的昏了,不由有點好笑地轉頭對祿王道:“早知道他這麽不經吓,你就不能少說兩句?”
祿王溫言笑道:“王妃說的是。”囑咐暗衛将皇帝拖到早已預備好的地道中藏好。自己則走到冬蘭閣外,對那五十皇衛說道,“陛下與本王敘話,要在王府小住一陣,令你們先回宮。”
五十人面面相觑,最終也不見皇帝出來。他們不敢違逆王爺,只得離開王府。
待門外的人都走了,“祿王妃”才走了出來,此時她已換了一身衣服,戴着兜帽将面容遮住。祿王向她點點頭,低聲道:“這邊已經無事,你快走。”
“是,謝王爺。”
祿王淡淡一笑:“倒是我要多謝你。”
“祿王妃”點點頭,向他福了福身,拉緊了兜帽轉身離開了冬蘭閣。出門的時候,迎面正碰上匆匆趕來
的岳子陽。岳子陽伸手一攔:“蘇池!”她卻沒看到一般,從他身邊繞了過去,把他氣得不行,轉身就要去追。
祿王在門前沉聲道:“子陽,你來找誰?”
岳子陽聽出他語氣中隐含的不悅,心中微微一寒,俯首走回到冬蘭閣:“禀王爺,五十皇衛已經被截殺半路。宮裏有劉保在,還不知此事,他問王爺,下一步怎麽辦?”
祿王眯了眯眼,說道:“讓他将宮裏盯住。在京城裏放出陛下失蹤的消息!”
岳子陽應道:“是。”轉身要退出去,祿王卻突然叫住他,不帶感情的聲音道:“蘇池也好,旁人也罷,你若踏實管好你的事,本王自不會虧待你。子陽,莫動歪心思。”
岳子陽只覺得背後冷汗涔涔,“……是。”
祿王的司馬昭之心由來已久,在他的麾下,自然也有一個龐大的謀士集團。他招攬的幕僚,都是真才實學、眼光獨到之人,有些甚至能與一朝之臣媲美。這些人需要絕對的忠誠,入祿王府之後,他們必須替祿王守住秘密,并且抛棄從前自己的名字,以一個代號相稱。
在這個組織裏,擁有最大權利的那個代號,叫做“玉殺”。岳子陽一直以來的目的,就是成為這個人。而給女子的、最受祿王信任的叫做“蘭玉”,這個代號最初是王爺的貼身侍婢所用。那是一個很堅強的女人,默默守在祿王身邊,暗中在宮內收集消息,最後在不到三十歲時就因心力交瘁而過世。
“蘭玉”和“玉殺”都空置了很多年,岳子陽知道前一陣,祿王府有了新的“蘭玉”。如今看來,這個人十成十就是蘇池無疑。祿王對她的倚重,幾乎超過了其他所有人。
岳子陽慢慢走出冬蘭閣……在這個時候,能否把蘇池泡到手已經不是他主要考慮的事情。他所擔心的是,蘇池會奪走他的功勞,最後甚至會代替他成為“玉殺”,自己則會在祿王——或者說是未來的陛下面前,完全失去地位。
必須要做些什麽了。他在心裏告訴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麽,将蘇池掌控起來。
皇帝失蹤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一時間人心惶惶。祿王植入各地軍方的勢力開始起事,打着破散謠言,進京面聖的旗號,向京城開來。一路上攻下各個要塞城鎮,全國近一半州郡,都在兩、三日之間陷入了祿王的控制。
京城內的事務也由祿王安排的人接管。
岳子陽自然也參與了此事。他主動向祿王提出,去關西巡撫将功贖罪。巡撫衙門多是武職,是新舊交替之時最難管制的一塊地方。他自願提出,自然不可能有人和他搶。于是那塊巡撫的
點軍令牌,在經歷了一番坎坷之後,又回到了岳子陽的手裏。
蔣家就在關西巡撫的管制範圍內。
蔣晏在半途,聽說了京城的形勢,有些擔憂地給蘇池帶了一封信。
蘇池接到信時,正是七月流火,白露初降。她的店外這幾日不時有戎裝軍士巡城,百姓多不敢出門,生意差了很多。她将信紙合上,思忖着蔣家的日子,約莫也是入不敷出。
這樣倒是很能快慰她對戚氏等人的心頭之恨,但是轉念一想,倘若蔣兄回來之後無家可歸,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于是天還未黑,她便上了門板,向着蔣府走去。
其實與她所想的相去不遠,因為彙通錢莊一個子都兌不出,蔣府上下的家丁仆婦走了大半,戚氏忍痛變賣了家中的東西,慘淡度日。蔣瞳的夫家倒是有的是錢,只是蔣瞳哭着對戚氏說岳子陽不知把錢都用到哪裏去了,自己什麽都拿不到,被戚氏氣得趕出了門。
她來到蔣府時,天已經黑下來。府外站滿了關西巡撫的士兵,他們手中拿着熊熊燃燒的火把,鐵桶似的将院牆圍得水洩不通。
蘇池一陣訝異,想了想便閃身躲到漆黑的巷子裏。
遠遠地只見那些士兵中間,有一個熟悉的人影沉着臉負手踱步,口中斥道:“都給我打起精神!這家人趁亂倒賣假貨,擡高物價,你們如果見到有任何人進出,帶過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