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蘇池從聽雨閣出來，便迎面遇上幾個幕僚來關懷她身體的。雖說同幕僚們的交情，不過是泛泛而已，但這面子上的工夫也要花些。待她和他們說完話，從祿王府出來時，天色已經暗下來。

冬季天黑得早，一到傍晚，街上人跡寥寥，風更是冷得緊。蘇池往手上呵着氣回到家，門房給她開門：“夫人回來了！”也不顧她此時的打扮是男裝。蘇池輕輕點頭笑了笑，回到房裏，丫鬟卻是急急點起燈：“不知道夫人這時候回來，您等等，奴婢這就搬暖爐過來。”

蘇池愣了一下：“少爺不在？”這屋裏空蕩蕩的，一絲暖意都沒有，蔣晏似是已經出去很久。

“少……少爺在後面的花廳，夫人先休息吧……”丫鬟的面色有幾分為難。蘇池看在眼裏，皺了皺眉頭起身道：“我去看看。”

丫鬟想要攔她，蘇池卻已經起身出去。穿過游廊，花園的西廂便是花廳了，蘇池推門進去，見着蔣晏果然在裏面。花廳裏幾乎和室外一樣，滿是寒意，他獨自卧在窄榻上，一手垂到地上，手中還握着一把銀酒壺。

聽見門響，他似是半夢半醒，擡起頭來。

蘇池吃了一驚，走上前将他扶起來：“你怎麽回事？回屋去，你想凍死麽！”說着去奪他手中的酒壺。卻沒想，蔣晏竟握得極緊，指節隐隐發白，卻是死不松手。

“你回來了……”他喃喃道了一聲，突然将酒壺扔下，更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今天爹醒了，我想叫你，但是你不在……以後別再去王府了好麽？阿池，我們走吧，離開京城，那些人……就當你從來沒有認識過……”他有一點語無倫次地說着。蘇池怔了一會兒，才知是她今日去王府，蔣晏自是心裏不快。但是之前他不說，清晨她扮男裝的時候，他只是默不作聲地幫她梳頭發，她便裝作不在意了。

可還是沒有辦法忽視的，她心裏愧疚。蘇池輕輕嘆了一口氣，俯身撥開他遮住臉容的頭發，柔聲道：“不是說爹醒了麽，我們去看看他。你先放開我。”他握得真緊，蘇池都覺得手生疼。

“不放。”蔣晏仰起頭來，這時候倒是看不出醉了，他認真道，“我若放手，你就要走了。”

蘇池有點好笑地道：“我還能走去哪兒？”

她剛說完，卻未曾想蔣晏突然手上一用力，直直将她拽得跌下來。蘇池驚呼了一聲，他卻立刻靠過來，含住她的唇。或許是因為酒力，他身上的溫度頗有一點灼熱，蘇池的手抵在他胸前，只覺得兩個人的心跳都是飛快，漸漸趨近同樣的頻率。

“你哪兒都不能去，我們

成親了。我才是你夫君……”他聲音很是含糊。蘇池輕輕“唔”了一聲，微微喘息地靠在他身上，卻是答不出什麽。平時那點聰明淡然，此時早已不複存在。蔣晏卻似乎很滿意這樣的結果，勾着她的下巴又吻過去。

有什麽東西順着喉嚨流進去，微微辛辣，是酒。蘇池從不知道自己是這麽不勝酒力，很快就順從地在他懷裏不再掙紮，直到衣襟散開的時候，她才皺眉道了一聲：“這裏好冷……”

蔣晏笑着将她抱住，額頭貼着她的額頭問道：“真的冷麽？本夫君給你暖暖。”蘇池面頰緋紅，不知是熱還是醉了。她自小沒有母親，自然不會有人來教她這些男女之事，不過她還是知道，她會是很疼的。

但那又怎麽樣呢，他是她的夫君。她高興。

蘇池迷迷糊糊的，但詫異的是，那所謂的疼一直沒有等來。直到身上的熱都一點一點冷下來，她受不了花廳的寒意，打了個寒戰。随後才感覺到，他的手來将她的衣襟掩上，似乎略帶一點遲疑似的。半醉之間，她竟隐約聽見一聲沉沉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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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來，則已經是在房裏了。

蘇池起身時尚早，身邊卻空無一人，只有丫鬟聽見響動進屋來伺候。蘇池頭有些疼，擡手揉了揉，丫鬟卻“撲哧”一聲笑了：“夫人沒休息好麽？昨天少爺抱您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還囑咐我們把暖爐燒熱了。夫人，少爺是真疼您呢。”

蘇池怔忪地放下手：“他呢？”

“少爺昨晚突然有事，出去了。”

不知為什麽，蘇池心中微微一沉。蔣晏對她是真的好，可是昨晚上……是怎麽回事？他們似乎……根本沒有發生什麽。

可蘇池畢竟是年輕，這種事自然不可能去求證，心下疑惑着。又怕是蔣氏真的出了什麽事，差丫鬟出去打聽着。

下午的時候，還是沒打聽到什麽。卻聽說羅衡來了。

蘇池迎了出去，請他到廳裏上茶看座。她自上次裱店偶遇了羅衡之後，便再沒有見過他，連那副霜山先生的字，她都是叫書童送到她店裏的。蘇池知道羅衡怕是心裏不快，有意躲着她和蔣晏，搬新家便也沒有通知他。

今日他卻突然自己上門來，這叫她不免有一點驚訝，面上卻還是笑着：“許久不見了，羅兄最近很忙罷？”

羅衡聽了似是有一點怔忪，片刻，才淡淡一笑：“好歹是沒有叫我羅公子，阿池，你真的難得。蔣兄果然是沒有挑錯人。”之前，羅衡帶着她滿京城亂玩的時候，蘇池雖對他無男女之愛，卻是關系要好，稱他一聲“羅兄”的。蘇池只

覺着如今倘若改口叫“羅公子”，豈不是太冠冕堂皇。

略笑了笑：“蔣晏今天恰好不在，羅兄有什麽事麽？”

羅衡搖了搖頭：“我不是找他，卻是來找你的，阿池。”蘇池一陣驚訝，心裏第一個念頭，是羅家也讓岳子陽給收拾了，小羅盤走投無路，只得來找她幫忙。

羅衡卻道：“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聽說你們搬了新宅子，來道聲喜。”蘇池忙謝了，羅衡又轉頭去喚書童，轉眼只見羅府的家丁擡着幾個箱子進來。羅衡道，“這是我爹藏的好酒，我沒有什麽好東西，就從他的酒窖裏借了幾壇。”

蘇池吃了一驚：“做什麽這麽客氣，不過是搬個家。”

羅衡淡淡一笑道：“這可不是為了你們搬家。聽說蔣晏和你結拜的時候，只有一串佛珠，我拿這些東西過來，可算是比他有誠意了？”蘇池瞪大了眼睛，只聽他道，“阿池，當我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