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方溫其實設想過她會拒絕，但沒想到她會對自己說這麽多。果然，自己會傾慕邵苑不是沒有緣由，她總是很溫柔，很沉着的，去開導他人，讓一個身處“絕境”的人重燃信心，即使是說重話，也半點不傷人，叫人甘願為她俯首。

方溫此時此刻想通了很多事，悠悠嘆着氣，雖不乏失望，但更像釋然：“邵小姐，我期待見到你真心所愛之人的那一天，即使如今我的表白你未曾同意，但日後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萬水千山定然赴約。”說話間他撇了撇關傾，觀察到對方已經有不耐之色。

方溫又能重振旗鼓，邵苑感到高興，她想在不久之後，這位青年會擺脫從前的稚氣，真正走向一個穩重的男人。她笑了笑，還沒有開口，就被關傾截胡。

“既有閑情逸致在這兒談論□□，怎麽不去想那些兄弟了？難道這些天的焦急擔憂都是演出來的？”關傾面無表情的說，沒有絲毫客氣的意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而煩躁，明明是帶着好消息回來的。

邵苑眉頭微皺，這句話說的多少有點戳人痛處了吧，她回頭看他。

關傾避開邵苑的眼神，看方溫聽了自己幾句話，有些挫辱的模樣，但仍舊默不作聲，心中略緩和一些，他當然知道方溫這些天跟在自己身後，不會是演的。

他微微搖頭，心中感嘆自己有些發蠢，順勢就坐在邵苑身側，開口道：“恭喜，你那些兄弟無事了，再過半個時辰應該就能釋放，就是，要下派去做幾年義工了。”

他又重新倒了杯茶，一口還沒下肚，方溫就驚起，先含淚鞠了一躬。方溫當然清楚能有現在的局面，關傾是前後廢了不少心神的。

關傾沒看他，手上又給邵苑添了茶，只道：“既然後顧都解決，方先生要想想自己的仕途了。不可總是一步一趨，猶猶豫豫，惦記他人之物。”他說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叫他別在跟着自己和邵苑。

邵苑聽了喜聞，正高興，陡然聽關傾這麽說，雖感失禮，卻難得他言語中有些稚拙的賭氣和煩悶，忍不住笑出聲。關傾眉頭蹙起，回望她。

方溫看看關傾，又看看邵苑那樣明朗嬌憨的笑容，好像明白些什麽，落寞失笑道：“半個時辰，我就先去那候着罷。關少爺請放心，我有自己想走的路，你和邵小姐的恩情我也此生不忘。”

說罷，他就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關傾找下人尋了件坎肩給邵苑披上，盯着她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不由得笑了。他又陪她坐了一會，漫不經心的問：“你可有心上人？”

如今的她算是擺脫了關常德，往後的日子确實該有步入婚姻的一天。也許是關家帶給她的些許影響，她并不那麽期待婚姻，因為一旦做出決定，那将面對的是未知或是驚懼。

邵苑看向關傾因為四處奔波染上疲累的容貌，看他漆黑一片的瞳，看他筆挺的鼻，看他淺粉的唇，看他回望向自己露出的溫柔，看他眉目間，胸襟上，透露的博大理想。

如果是他呢，自己還會不會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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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苑回複他：“這個答案，可能有了。”

關傾見她看自己的眼中如同閃爍着星光，急于尋求進一步的謎底，還沒開口，門外的阿虎來報，說警察署長還有些事要找關傾确認。他頓了頓，不得不先一步離開。

邵苑本來都緊張的攥緊了手中的杯具，現下一松，說不出是不是失望。

埠原這邊的事在關傾的處理下已經告一段落，離參加廣南的商會還要跨越好幾個城市，駕車前行太過緩慢，還是坐船更為便捷。這的臨城就是虎陽，那裏是讀書人的地界，也是邵苑的弟弟寄宿學校所在之處。

離行前一天方溫就走了，留下一張字條說明自己找到了征途，決心去參軍為國效力。

而他們決定駕車先去将邵苑的弟弟接回，再而選擇于虎陽碼頭乘船，只是這船票要盡早買，現在是富商出行的高峰期，更是參雜了不少海內外交流的學生，可謂一票難求。關傾早有預料，已經是托人買了幾張船票，就連時間都算好了。

趕到邵苑胞弟所在的寄宿學校時，還沒進門，她站在漆黑的鐵質欄杆外，就已經有些紅了眼眶。寄宿學校有規則在先，又正逢亂世，學校是不會允許任何外人進入的，包括家長，要接見，通通是由老師帶領到院外。

關傾吩咐一個手下去和老師交談，言語間還拿出什麽字條來看，想來不久，邵苑的胞弟邵光就會被領出來。邵苑今日穿了一身潔白的紗裙，外面披了件厚實的絨毛外套，頭上帶着寬大的洋帽，更襯面容姣好，校內的老師向她這邊望了幾眼，也許是看她氣質純淨，大戶人家的打扮，于是點點頭，轉身進了教室。

關傾坐在車裏，卻把門大敞着，盯着邵苑的背影看。他們連夜到了虎陽，今早關傾去見了一位國外的友人，故而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和邵苑正相配，像是一對新婚的夫妻。

此時，一個穿着亞麻長衫的女教師帶着一個剛到腰間的孩子出來了，邵苑飛快的跑過去，抱住邵光，邵光有近半年沒見自己的姐姐了，把頭埋在她的脖頸處，悄悄的哭泣。邵光今年才八歲，卻失去了一般孩子的活潑嬌氣，他總是安靜而沉默，遇事不哭鬧，今天老師才發現，他也會像這樣躲在親人的懷裏哭泣。

這個老師是這裏的主管教師兼副校長，教書育人和管理學校都很有一套，聽到邵苑提議說要把邵光帶走時，她站出來反對了。

“是邵小姐對吧，我不清楚你們發生了什麽事，但我是不建議邵光換學校的，他的學業也一刻不能停。他在本校已經學習了快一年半的時間了，我們也發現邵光這孩子很有天賦，尤其是在數字和文字方面非常敏感，可以算的上是“天才”，我很少見到文學和數理都優秀的孩子，所以以現在國家的處境，我們更要重視新一代的教育，把邵光放心交給我們，我們對他今後的學業生涯負責。”

邵苑聽了多有詫異，有些為難，但想了想，更多還是感到欣慰，于是微笑着去撫摸邵光的腦袋。

老師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邵小姐，你的事我多少有些耳聞，你放心，只要邵光在這所學校裏就是進了我們的監區，也不怕說，我們學校的背景是政府發展的新興力量，有軍人駐守，誰想對我們的學生下手，将會受到嚴厲的懲治，我們也絕不會允許，我以我教師的名義向你保證，邵光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