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明天醒來他就都忘了

酒吧。

刺鼻的酒精味灌進冷風裏,姜初推門進去,感覺耳膜震得發聾。舞池裏的人依舊像上次來一樣瘋狂,不知疲倦。姜初艱難地在人群中穿過,還被不知道哪來的男孩摸了下肩膀。

他本來是不想給自己找這麻煩的,奈何電話那邊的服務員苦苦哀求,說是陳非怎麽都不肯走,喝得爛醉,嘴裏念叨着他的名字,姜初這才不得已來了一趟。

姜初想起以前交過的一個女朋友,分手後,也是故意出去喝得爛醉,再跑到他宿舍樓下哭訴心中不甘,鬧得沸沸揚揚。第二天清醒後後悔萬分,什麽也不記得。

這種自損尊嚴的行為,姜初沒想到也會發生在陳非身上。

耳邊的笑鬧聲如洪水不斷,姜初從人堆裏擠出來,一眼就看到,歪倒在吧臺上的陳非。

他背對着姜初,手邊沒有想象中散落的啤酒瓶,也沒有一地狼藉。他只是默不作聲地趴在桌上,桌沿的三角杯是空的。

這個曾經讓姜初覺得過于有攻擊性的人,此刻像被抛棄的流浪小狗,蔫巴巴地縮成一團。

酒櫃前,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調酒師正在擦拭吧臺,他擡眼看到向這邊走來的姜初,終于松了口氣。

“你就是他朋友吧?”

調酒師把歪倒在桌上的陳非扶起來,對姜初說:“麻煩你帶他回去了。哦對,他的酒錢還沒付。”

陳非迷迷糊糊地轉回頭,那張醉意沉沉的臉上還有些淚痕,眼淚汪汪地看着姜初。

他的眼睛沒聚焦,但在看到姜初的那一刻,明顯眼神亮了一下。

“唔……”陳非艱難地晃着身子轉過來,朝姜初張開手。

姜初一驚,怕他耍酒瘋。然而剛想退開一步,就被緊緊箍住了腰。

“松開。”姜初有些退縮地皺了皺眉,用只有陳非聽得見的聲音說。

陳非沒動,腦袋埋在他胸口,一聲不吭地抱着他,好像是想用姜初的衣服擦臉。

調酒師看着這一幕忽然笑了,他搖了搖頭,邊擦拭玻璃杯邊說:“我認識他三年了,他雖然常來玩,但從沒像這樣喝醉過。”

他看了眼肩膀又開始聳動的陳非,“今天來的時候,他好像很不高興,一直在這裏喝悶酒。”

陳非用臉在姜初身上無意識地蹭,姜初臉色有些難看,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一手在他上衣口袋裏翻找。

“手機呢。”姜初問。

陳非雖然喝醉了,但好像還聽得懂,哼哼唧唧地空出一只手,慢悠悠從口袋裏摸出手機,遞給姜初。

姜初一把奪過手機,攥着陳非的手指解鎖,問調酒師:“多少錢?”

“一千五。”調酒師回答。

陳非感覺到自己手指被姜初掰來掰去,腦袋依舊貼着姜初不動彈,嘴裏含糊說着什麽。

姜初用他的指紋支付酒錢,手機屏幕轉了半天,跳出來一句紅色的“餘額不足”。

調酒師也有些尴尬,解釋道:“其實可以賒賬的,他是常客,下次再來就可以。”

聽到這句“常客”,姜初心裏一股火又噌噌往上冒。他有些惱怒地掏出自己的手機,支付了一千五。

“唔……”陳非低頭看他輸密碼,突然悶聲笑起來,“我沒錢啦,寶貝你要養……嗝兒,養我。”

姜初付完錢,憤憤收起手機,一把将他扛起來,扶着他的肩膀,小聲罵道:“誰是你寶貝。”

酒吧裏的燈光忽紅忽綠,陳非一手繞過姜初的肩膀,被他攬着腰,整個人的重量都快壓在姜初的身上。姜初咬牙将他從酒吧裏拖出來,一腳踢開門,極其緩慢地将他拖到路邊的長椅上,坐好。

陳非腦袋昏沉,一坐下,便歪頭靠在姜初肩膀上。

“待會送你回宿舍。”

姜初冷冷地點開打車APP,淡淡地說:“酒醒了記得還我錢。”

淩晨兩點,護城河的夜市也收攤了,只有河兩邊的酒吧還在營業,駐唱歌手的歌聲由遠及近地飄過來,在夜風中被吹散。

陳非伸手去扒拉姜初的手機,嘴裏喃喃道:“不回……不回宿舍。”

“不回宿舍你要去哪?”姜初皺眉,他掙紮了一下,想把人推開,沒想到陳非抱得更緊,腦袋在他肩窩處蹭來蹭去,雙臂有力地箍着他的腰。

陳非身上滾燙,熟悉的氣息撲在臉側,姜初有一瞬間的失神。

“你陪我。”他像個小孩一樣不依不饒,“求求你,陪我一晚。”

他說着就擡頭要來索吻,嘴唇在姜初的嘴角蹭來蹭去。

姜初的心髒驟然一跳,條件反射般威脅道:“再動我打你!”

于是陳非乖乖不動了。

姜初以為他真怕了,沒想到他含混不清地說:“你想打就……打吧。反正,我,我也打不過你……”

“就……陪我一晚,就一晚……”

姜初頂着他的發旋看了片刻,猶豫許久,嘆了口氣。

二十分鐘後,一輛出租車停在了護城河邊的某家酒店,姜初扶着陳非從車裏出來,跌跌撞撞地進了自動門。

“唔……”陳非依舊不是很清醒,姜初開房的時候,他便從身後抱着他,整個人站不穩地靠在姜初身上。

姜初掃了眼那昂貴的房間價格,面不改色地對前臺小姑娘說:“要個标間。”

背上的醉鬼微微擡起頭,眯着眼睛沖姜初笑了笑。“寶貝真好……要和我一起睡……”

前臺小姑娘一言難盡地給兩人開好房,姜初拽了拽陳非的胳膊,攬着人上樓了。

陳非一路上傻乎乎地嘿嘿笑着,直到姜初打開門,把他扔在狹窄的單人床上,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喝水嗎。”

姜初給他擰了一瓶礦泉水,遞到他面前。他看着陳非蔫頭巴腦,坐在床沿的模樣,再想起那天用香槟潑他的事情,有些不安。

但他嘴硬,不想道歉。

陳非攥着他的手,乖乖喝了小半瓶水。

“好了,睡吧。”

姜初擰好瓶蓋,放到一旁的桌上,說:“明天起來你就會後悔,別折騰了,快睡。”

話音未落,姜初便感覺自己的腰被人一把攥住,接着天旋地轉,一個人影翻身撐在他身前,而後兩人一起砸在床墊上。

“陳非!”

姜初吓了一跳,心中有些慌亂。他伸手推了一把撐在自己身上的陳非,對方卻紋絲不動。

頭頂的大燈被陳非的身軀遮住,狹窄逼仄的床上,姜初的雙手被桎梏,無處可逃。

他看向陳非的眼睛,依舊是醉酒後充血的紅,并不是在裝醉。

“你……”姜初感到自己的腿被他抵着,聲音逐漸有些虛浮,“你清醒一點,我們已經分手了。”

陳非聽不見一般,低下頭,在他脖頸處輕嗅。

姜初不敢動彈,一顆心卻要跳出喉嚨般。他咬牙閉上眼,卻聽見耳邊一個醉意的聲音,沙啞地響起:

“姜初,我說了那麽多遍喜歡你,你…怎麽都不相信呢。”

姜初一愣,沒敢細想其中深意,怪異地酥麻感已經從耳尖遍至全身。

“……我做錯了,我不應該那麽要面子。”醉鬼依舊在他耳邊低語,“我想過,放棄我最初的目的……但是你居然騙我,告訴我,你不喜歡我……”

他正說着,姜初便感覺到什麽滾燙濕熱的東西,落到了頸側。

姜初努力維持着理智,聲音卻有些顫抖。

“你的話可信嗎?”他顫聲說,“陳非,你不要以為你的花言巧語能騙過我,我們已經結束了,我被你騙了一次,就不會有第二次。”

“你不相信我?”

陳非從他身上擡起頭,用一種幾乎悲傷的眼神看着他。

姜初與他四目相對,心中築起的壁壘,正在一點點被擊垮。

“算了。”

陳非的腦袋又耷拉下去,他暈頭轉向地趴在姜初身上,烈酒的氣味灑在對方臉側。

他泛紅的眼尾微微翹起,小心翼翼地捧着姜初的臉頰,像是捧着易碎的寶貝。

“我也不求你的原諒啦,”他輕聲說,磁性的聲音帶着笑,“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天花板上的燈光傾瀉下來,姜初盯着那團白晝,擡手,輕輕撫上陳非的背。

“喜歡過。”

喝醉的酒鬼是不會記得這些的,就算記得,也可以抵死不認賬。想明白了這一點,姜初也逐漸肆無忌憚起來。

“你叫我‘姜老師’的時候,騎車載我兜風的時候,牽着我去約會的時候。”

“——我的确喜歡過你。”姜初嘆了口氣,在心中堵了許久的污濁終于消散,“明知道你是別有用心,我還會上當受騙,你滿意了嗎?”

他的手掌隔着單薄的布料,貼在陳非的脊背上。

陳非的身體有些僵住了,他用他那已經運行緩慢的大腦,慢慢消化着姜初剛才的那些話。

他擡起頭,看着姜初,臉上的表情逐漸從茫然變成欣喜。

姜初以為那是聽到自己認輸後的興奮,有些懊惱地撇過頭,卻被陳非用雙手捧着臉頰。強烈的酒精味沖進口腔,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雙唇已經被柔軟地吻住。

陳非滾燙的身體壓下來,摟着他的背,一邊一節節摸着他的脊椎,一邊野獸奪食般地親吻。

姜初沉溺在那辛辣的酒味裏,久久忘記推開他。

親了很久,他閉了閉眼,而後攀上陳非的脖頸,肆意地回吻。

沒關系,明天醒來他就都忘了。姜初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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