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還錢”
厚重的窗簾遮住日光,牆上的鐘已經指向十一點。
酒店單人床的被子掀開了一大半,陳非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沒有要醒轉的意思。桌上的手機響了三次,才把他從睡夢中拉回來。
陳非不耐煩地擰着眉毛,翻了個身,一把将床頭櫃的手機摸過來。
“喂……”
他悶在被子裏,有氣無力地哼唧了一聲,嗓子啞得不行。
電話那頭傳來陳芊怒聲的呵斥,“你人去哪了?”她尖銳的音調震得陳非耳朵疼,“你室友說昨晚就聯系不上你,找人都找到我這裏來了!”
宿醉的頭疼非常難捱,陳非艱難地翻了個身,一手捂着額頭聽電話。
“沒事……出去玩兒了……”
“去哪玩?算了,懶得問你,沒事兒就趕緊回學校去。”
陳芊說完,把電話挂了。
房間裏恢複一片寂靜,陳非扔了手機,又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
他躺在床上緩了許久,等到頭疼稍微好點兒了,才撐着身子坐起來,挪到浴室去洗澡。
花灑噴出的熱水澆散了睡意,陳非四處打量這間房,努力回想昨晚發生的事。
這個酒店他從沒來過,他也不會吝啬到只給自己開一間小小的單人房。陳非洗了把臉,想起昨天自己喝了好幾杯最烈的響尾蛇,應當是喝醉了,被調酒師的朋友們送來這裏休息的。
陳非一向對自己的酒品很放心,他喝醉了不耍酒瘋,也不胡言亂語,整個人昏昏沉沉的,話也比平時少很多。
簡單洗了個澡,陳非打算晚上去酒吧問清楚,好把開房的錢還給人家。他圍了條浴巾,赤裸着上身,靠在洗漱臺前刷牙,順便燒了壺熱水。
熱水壺在房間裏發出電器運作的聲響,陳非擡頭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忽然愣住了。
他吐掉嘴裏的牙膏沫,有些不可置信地湊到鏡子前。
“我操……”
陳非摸了摸自己浮腫的眼皮,又摸了摸破皮的嘴角。他稍微一咧嘴,那破皮的地方居然還滲出血來。
再往下看,胸前有好幾個牙印,紅色線條非常清晰,顯然是有人在他的胸肌上狠狠來了一口。
他吓了一跳,回想起昨晚睡覺時的觸感,确實是有人躺在他身邊。
陳非瞬間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浮現出無數種恐怖的猜想。他真是倒了大黴,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失戀後醉酒,居然還被人占了這種便宜!
正當他攥着手機,想着要不要報警的時候,卻見一條新的好友申請。
那人頭像是熟悉的一片藍。
幾天前,是他把陳非主動删了好友,現在又主動找上門來。
【驗證消息:一千五加三百六,還錢。】
看到這個熟悉的頭像,昨晚的記憶逐漸全部回籠。
昨晚,陳非記得自己在酒吧喝酒越喝越難受,醉意朦胧間,居然給姜初打電話道歉,調酒師讓人帶自己去休息,他也不肯,等到後半夜才終于等來了姜初。
後來,姜初帶他去了酒店,在那之後……
陳非回想起昨晚差點擦槍走火的情景,簡直氣得牙癢癢,要不是當時他醉得一塌糊塗,今早姜初哪有機會早早溜走!
他記得清清楚楚,昨晚姜初承認喜歡過他,然後便趁着自己喝醉了不清醒,趴在他身上上下其手。
那主動的勁兒,他從來沒見過。
陳非飛速刷完牙,通過好友申請,而後對姜初進行一連番轟炸。
【陳非:姜初,昨晚的事情我都沒忘,你大早上的自己溜了,是怕面對我嗎?】
【陳非:你這次別想糊弄我,把我咬成這樣,你想抵賴也難。】
【陳非:(發送圖片)】
【陳非:不是說喜歡我嗎?我們從頭再來一次,好不好?】
一連串的消息發過去,對面連一點兒動靜也沒有。陳非坐在床沿揣摩了半天,敲敲打打寫下一句“我是真的喜歡你”,剛準備發過去,姜初的消息便發進來。
【姜初:還錢。】
陳非把那句話删了,頗有些無奈地回複道:
【我現在沒錢還你,你等幾天,過幾天我就還。】
那邊靜了片刻。
【姜初:你這樣的人會缺錢?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陳非,我已經認輸了,你不必這樣折辱我吧?】
陳非心裏着急,飛快打了句解釋的話發過去,卻發現自己已經被拉黑了。
他煩躁而焦急地抓了把頭發,起身套上衣服,去前臺退了房,急匆匆搭公交去D大。
夏季降臨,公交車上擠滿了人,空氣也汗涔涔的,陳非坐在後排靠窗的位置,吹着空氣裏燥熱的風。
回想起昨晚姜初的面容,接吻時柔軟而甜膩的觸感,陳非忍不住彎起嘴角。
那句“我喜歡過你”像是什麽魔咒,一直萦繞在他耳邊。
從酒店到D大的公交不過幾站路程,陳非卻覺得無比漫長。下了車,他徑直進入D大的校門,穿過熟悉的林蔭道,直奔圖書館二樓。
圖書館已經和上個月來時沒兩樣,小情侶們霸占着雙人座,有人在座位上呼呼大睡,哲學類書籍的書架間依舊一個人也沒有。
陳非在姜初常坐的地方看了一圈,角落裏的座位空蕩蕩的,沒找到人。他有些懊惱地撓了撓頭,卻聽身後值班的學生開口道:
“在找人嗎?”
陳非一愣,轉身見門口的辦公桌前坐着一個男生,脖子上挂着藍色工作牌。
那人指了指姜初常坐的那個座位,笑着朝陳非說:“你是不是找姜初?他今天有事出去了,要下午才會過來。”
陳非微微皺眉,不假思索地問:“他去幹什麽了?”
“這我就不清楚了。”那男生摸了摸下巴,“貌似是說,去陪一個朋友。”
陳非微微皺起眉,臉色一下子陰沉下去。
他想起昨晚在姜初宿舍門口看到的情形,頓時心頭火起。平日他從來不見姜初和別的男生有這麽好的關系,那人不是他的新歡是什麽?
陳非越想越氣,快步出了圖書館,往D大校門口走去。
無論怎麽說,姜初彎了也是他陳非掰彎的,絕不允許給別人占了便宜!
正午太陽毒辣,陳非卻絲毫感受不到,在校門口的報刊亭前邊找了個石墩子坐下。他警惕地盯着所有進出的學生,預備一旦看到姜初,就把他從那個現男友的身邊搶過來。
陳非有些痞氣地架着腿,一手撐在石墩子邊上,一手在額前搭涼棚,敏銳地在人群裏掃視着。
報刊亭的大爺探出頭,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沙啞的嗓子裏發出拉風箱似的笑聲。
“喲,又坐在這裏,我還以為是上次那個小夥子呢。”大爺扇了扇手裏的蒲扇,“怎麽,你也是和喜歡的人吵架啦?”
陳非回過頭,愣了好半晌,問:“大爺,你和我說話?”
大爺用扇子點了點他,“不是你是誰?”他從那狹窄的空間裏探出身子,“來來來,坐我旁邊等,別曬中暑了。”
陳非擺擺手,拒絕道:“謝謝大爺。沒關系,我坐這兒就行。”
正說着,陳非回過頭,赫然看到天橋上下來兩個人。
陽光刺眼,那兩人拎着一個超市裏用的塑料袋從天橋上下來,其中一個皮膚黑的男生挽着另一人的胳膊,笑得像個小孩兒似的,大概是在說什麽玩笑。
陳非看到他挽着姜初的胳膊,瞬間渾身的血液都像被點燃了,他起身沖了出去,來到兩人面前,一把将那人挽着的手甩開。
“哎!”那男生吓了一跳,上下打量陳非,“你誰啊?”
姜初的目光與陳非交彙,也是一愣。陳非将他拉到自己身邊,頗為嚴肅地瞪了他的同伴一眼,惡狠狠地說:
“離他遠點。”
陳非攥着姜初的手腕,一路把他拉到學校裏,身後那人卻緊追不舍,拎着一大包零食跟了過來。
“哎!你誰啊,你想幹嘛?”
林蔭道上全是吃飯回來的學生,白鑫嗓門大,一嗓子喊出來,引得來往學生紛紛側目。
姜初有些惱了,低聲問:“陳非,你幹什麽。”
陳非腳下沒停,快步拉着他轉進教學樓的後門,直到周圍沒有旁人,才終于停下來。
“不是說喜歡我嗎?”
他兜頭蓋臉地問,一雙眼睛直直盯着姜初。“怎麽動作這麽快,才分開幾天,就另尋新歡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姜初皺着眉,往後退了一步,抵在長椅的扶手上。
白鑫抱着東西追在後面看,哼哧哼哧跑來了,陳非卻完全沒發覺。他伸手捧起姜初的臉,逼迫他正視自己。
陳非的拇指在他嘴唇上滑過,他的視線在姜初微微熱得發紅的臉上停頓,而後伸手,将他臉頰邊的碎發挽到耳後。
“你男朋友知不知道,你昨天在我床上和我接吻?”他湊近了,沉聲說,“某些尖牙利齒的家夥,還在我身上咬來咬去。我喝醉了,你應該還沒醉吧?”
姜初弓着背想躲開,跌坐在長椅上。
一旁站着的白鑫看得目瞪口呆,一張黑臉也吓得黑裏透白。他終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二……二花,這人是誰啊……”
陳非正捏着姜初的下巴要強吻,聞言一愣,轉過頭看向這個少年。
“你叫誰?”他擰着眉毛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