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放學時下了雨。
天色早早暗了下來, 教室裏亮起了燈，雨絲抽打到窗玻璃上，綻開朵朵晶瑩的水花, 蜿蜒彙聚在一起。
顧北傲幾人今天見唐睢和謝司旻牽手回了教室, 就知道是他們兩人已經和好了, 又開始蠢蠢欲動。
顧北傲鈴響前就讓阿智把給他準備的傘随便找個沒帶傘的人送過去了, 揚聲叫住唐睢：“小睢，我沒帶……”
顧北傲話還沒說完，唐睢就把傘丢給了他。
“我今天放學和謝司旻一把傘。這傘你用吧。”
顧北傲有些訝異地看着唐睢丢過來的傘, 樂了, “小睢，不錯啊, 最近越來越自覺了。”
唐睢也沒解釋, 只是在跟着謝司旻路過後門位置時低聲提醒他：“我看到小荷姐把傘借人了，你把握機會啊。”
顧北傲往蘇小荷的方向看了眼，立馬拿起傘沖過去了。
唐睢打發走了一心想撮合他和謝司旻的顧北傲, 哼笑了聲, 跟着謝司旻下了樓。
雨淅淅瀝瀝落在傘上，教學樓前的噴泉和路邊的灌木層上，發出陣陣各不相同的細碎聲響。
明明剛放學，路上還滿是嘈雜的人聲, 世界卻顯得格外寧靜。
唐睢走在謝司旻旁邊, 欣賞着雨景, 挺惬意。
洗手間裏聽了那些話決定把謝司旻一視同仁不再躲謝司旻之後, 唐睢發現其實和謝司旻在一起假扮情侶也沒想象的那麽難。
他們現在這樣, 不是和以前一樣嗎？
又不是要摟在一起做什麽多過分的事，只是在別人面前表現的親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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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想, 謝司旻喜不喜歡男的，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唐睢越想越放松，直到他不經意間瞥見一旁有小情侶合撐一把傘走過去。
男生背着女生，溫柔回頭，和她低低說起了什麽。
氣氛暧昧至極。
唐睢頓了頓，不由有點兒走神。
他突然想起之前那次下雨他發燒了，謝司旻給他撐傘，把他背去醫院。
那時是在夜晚，路燈昏暗朦胧，生病時暈沉的大腦更是模糊了所有的感覺。
而現在天色只是微暗，聖比倫燈火通明。
他已經知道謝司旻是一個對男生也會有想法的人。
他突然暗想，謝司旻那一天背着他時，回頭看他的表情是不是也是這樣溫柔。
他們之間的氣氛是不是也是這樣暧昧？
唐睢情不自禁看了眼身旁的謝司旻。
謝司旻比他要高一些，側臉眉骨和鼻梁的輪廓勾勒出山巒一般優美清冽的線條，濃長眼睫下的淺色瞳眸，讓他看起來冷淡而又疏離。
唐睢看了會兒，盡力壓下了心裏的那點異樣的感覺。
謝司旻雖然喜歡男生，但性情這麽冷淡，而他唐睢又是直了那麽多年的直男，他們之間應該不存在暧昧才對。
正想着，唐睢看到謝司旻淋濕了的肩膀，反應過來謝司旻又只顧着給他撐傘了，忙說:“那個，你不用總是把傘往我這邊撐。”
“只有一個人被淋到，好過兩人都被淋到。”謝司旻淺聲回。
謝司旻手裏的傘其實還挺大的，但兩人都是身量比較高挑的男生，一起撐确實會稍微有一點吃力。
唐睢想到他本來就是要表現出兩人關系親密給別人看的，猶豫片刻，貼近了謝司旻。
“這樣就夠了。”
謝司旻側頭，看着挪到他身邊緊挨着他的唐睢，唇角微揚起一絲弧度。
唐睢望着謝司旻看向他時瞬時從冷淡變得溫柔了許多的眉眼，愣住了。
怎麽總覺得，這眼神和剛剛那個男生看自己女朋友的好像？
現在的氣氛也暧昧得不行？
其實，唐睢能感覺到，謝司旻雖然性情冷淡，但對他比對其他人好像都要溫柔很多。
會為他破例，會給他做飯，會照顧生病的他，對他無微不至……
唐睢咽了口唾沫，盡力壓下謝司旻可能會喜歡自己的想法。
他不想往這個層面想，他太亂了，根本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可能對他有想法的謝司旻。
附近一陣男女生的談笑聲又傳來。
唐睢循聲看了過去，是之前顧北傲說的那個一米八剃寸頭的女生。
她正跟另一個男生有說有笑，勾肩搭背，俨然是半點火花都沒有的鐵哥們。
唐睢暗暗慶幸看到了這麽一對。
異性之間也有純潔的友誼，何況他和謝司旻呢？
也許，他對于謝司旻來說，就像是那種鐵哥們……
謝司旻望着四處張望思緒飄飛的唐睢。
他知道唐睢現在還處在混沌之中，因為反複逃避着那個近在眼前的答案。
他也不打算立即點破。
這個人太過心軟，知道他喜歡男生反而會因為擔心他自卑自己的性向更加不避諱他，但這人在感情上，不是會因為心軟就能接受別人的人。
謝司旻看過唐睢如何禮貌又十分果斷地拒絕那些追求他的人。
唐睢不喜歡傷人，但也不想別人受傷更多。
确定自己的好友喜歡自己，唐睢可能會方寸大亂一陣子，但最終結果也一定是為了不讓他受傷更多，拉開距離，轉校跑去外地都不一定。
他需要在更有勝算的時候點破。
唐睢給他的那些書也佐證了他的想法，在成功幾率太低時，比起直截了當的告白，模棱兩可的暧昧，似有若無的追求，才是正解。
晚間，唐睢站在謝司旻家門口隔了半晌都沒有摁門鈴。
雖然盡力告訴自己他和謝司旻就是朋友，他的腦海中卻不斷回顧着昨晚謝司旻圍着個浴巾把他抵在書桌前問他話的樣子。
暧昧這種東西一旦被察覺，便很難被忽略，只會愈演愈烈。
明明還沒見到謝司旻，只是這樣站在那個人的家門前，唐睢就開始心猿意馬。
他簡直想穿回過去把那個大晚上找謝司旻補習，還把地點定在人家卧室裏的自己抽一頓。
手機來了消息，唐睢掏出手機。
wlxwjy29：還沒有來嗎？
唐睢看了眼消息時間，驚覺一向準時的他居然因為猶豫着摁門鈴超時了十多分鐘。
唐睢還沒來得及回複，謝司旻就把房門打開了。
唐睢手一抖，手機差點摔地上。
他把手機塞回兜裏，盡力自然地沖謝司旻笑了下，“你怎麽突然開門，吓我一跳？”
“你手機消息提醒有聲音，這道門隔音不好。”謝司旻說。
“對，我差點忘了。”唐睢說完，為了防止謝司旻多想，又補充了句，“我，我路上有點事被耽擱了，剛到。”
“嗯。”謝司旻垂眸，溫柔看着眼前這個一直在小心翼翼關照着他心情的少年，沒有戳穿。
其實如果不是怕這人在門外猶豫太久雨天着涼，他本想讓這人平靜一會兒再進門的，畢竟昨晚發生了那麽尴尬的事，這人還已經知道了他的取向。
謝司旻默默把跟在他身後的謝花花牽到了前面。
“小睢哥哥，晚上好呀！”謝花花甜甜的聲音傳來。
唐睢看到從謝司旻身後冒出來，滿臉開心沖他打招呼的小女孩，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笑了笑：“花花晚上好。”
唐睢本來以為今晚的補習會很不自在。
但也許是因為謝司旻看書時比較專注，唐睢跟着謝司旻單獨坐到書桌前時最初還有些緊張，後來就也慢慢沉浸在學習的氛圍中了。
休息的空蕩，暧昧的氣氛才再度湧上來，唐睢拿出手機低頭刷了起來，企圖屏蔽那種感覺。
小群裏有人艾特他。
我能有多驕傲：@陽光正好小睢，我聽說你把四班那兩孫子揍了？
唐睢眸中顯出點冷意，他就知道那兩嘴碎得不行的人渣肯定會出去倒苦水。
陽光正好：我去洗手間時候剛好聽到他們說謝司旻壞話了，所以教訓了他們。
我能有多驕傲：啧啧，小睢，自從你決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哥還沒見你揍過人呢。你對謝司旻還真是一往情深啊。
智者不入愛河：睢哥真寵啊。書上說愛情就是需要彼此守護的。點贊！
你強哥啊：666睢哥二嫂百年好合！！！
群裏跟着起哄起來。
唐睢暗暗笑嘆了下，他都快習慣了這幫人胡鬧了，也沒多說什麽。
我能有多驕傲：@陽光正好小睢，需要我們再幫你出出氣嗎？
陽光正好：算了。教訓一下讓那兩人長長記性就得了。
唐睢說完就準備撤了補習去，見阿強又發了消息過來。
你強哥啊：睢哥，我本來看你和二嫂關系不好了，還以為你不喜歡昨晚的視頻呢。嘿嘿，我又找了一堆視頻，您收好。
還沒等唐睢回複，一堆視頻文件瞬時又刷屏了兩人的聊天界面。
唐睢看着那些露骨的标題封面，心頭一梗，直接被口水嗆到，臉燒了起來。
不知為什麽，他現在看到那種視頻好像更覺得羞恥了。
“怎麽了？”謝司旻察覺到他的動靜，側頭問他。
“哦，沒什麽，就是阿強又發給我那種小視頻了。”唐睢收起手機，一臉崩壞。
他看了眼望着他的謝司旻，意識到這表現可能會讓謝司旻受傷，又忙調整了下。
“不是！我就是覺得他這行為對我一個直男來說不太合适，不是因為視頻是男男的啊！這些視頻本身沒有問題，這個年紀探索下這些也很正常的，你要喜歡我發給你！”
說完唐睢就覺得自己腦子鐵定是抽了，本來兩人氣氛都夠尴尬了，他居然要給這人發這些玩意兒？
而且謝司旻一個冷淡自持的三好學生，怎麽會看這些呢？
謝司旻：“可以。”
唐睢：“……”
唐睢沒想到謝司旻回答的這麽幹脆，但謝司旻最近太多奇怪表現，唐睢也沒覺得太過驚訝了。
他看着那些标題上的“女/裝”，“雨天濕/身”，“男友補□□技巧”等精準踩在他和謝司旻某些點上的微妙詞條，清了清嗓子，“阿強那貨口味比較清奇，你喜歡什麽類型的，我讓阿強再給你找找。”
唐睢也就那麽一說，沒想到謝司旻還真的認真思考了下，回答了起來。
“喜歡的類型嗎？”謝司旻盯着唐睢，輕輕開口，“頭發很黑，皮膚很白，唇看起來很适合接吻的……”
唐睢聽着謝司旻說着喜歡的主人公的類型，想說他問的不是那個類型，但見謝司旻都已經開口說了，也沒再多解釋。
唐睢忍着窘迫去聽。
“要有一雙桃花眼，那樣笑的時候眼睛就會彎起來，月牙一樣，很可愛。”
“聲音是很好聽的那種，很明朗清澈的少年音，偶爾困了累了或者某些特殊的時候，又會變得有點沙啞，會很撩人。”
“身材高挑，腰很細，腿很長……”
“他是陽光開朗的類型，但一旦氣氛不對勁，又特別容易緊張臉紅……”
唐睢不說話了，在謝司旻的注視中渾身緊繃，耳廓更加灼燙了起來。
為什麽謝司旻好的那一口，跟他這麽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