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6章

佟念錦的大腦轟隆一聲,巨大的聲響在腦袋裏炸開。

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好像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思維變得極其緩慢。

那意思是,他曾經真的有過這樣的想法?不僅僅是哄騙她?

陸思勉看她這副反應,覺得好笑:“你怎麽一副你才知道的樣子?”

他甚至覺得不可思議:“晉輝帝對她是歷史都承認的偏愛呀。”

佟念錦眨了眨眼,她忽然意識到歷史的發展好像和她經歷的變得有些不同,或者,不是不同,只是她不知曉而已。

“他最喜愛的不是皇貴妃嗎?為了她,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衆叛親離也不所謂。”

陸思勉笑笑:“是,他是給了皇貴妃旁人難以企及的寵愛,可是那真的是愛嗎?他明知道把一個女人推到世人面前,那個人會承受多大的非議,尤其是在那個禮教吃人的社會,我也是男人,男人應該是最了解男人的,若真喜歡,一定是小心翼翼呵護,而不是把她暴露在危險之中。”

陸思勉瞧她還是懵懂的樣子,耐心地和她解釋:“還不明白嗎?所謂的皇貴妃不過就是他和周圍無盡的壓迫做出的抗争而已。這些我們需要聯系他的成長經歷來看,江臨自幼聰慧,攝政王忌憚他,在他身邊安插了許多細作,這些細作除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外,便是引導他向奢靡,他沒辦法,只能藏拙,就連看書都只能借着睡覺的名義偷偷來做,他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使得他敏感、善猜忌,到了後期他漸漸有了些權利後,他的生母也慢慢顯現出了她對權利的渴望,這些他都沒辦法控制。”

“歷史上當然有很多大權在握、随心所欲的皇帝,但像江臨這種幼年登基,孤兒寡母的也不在少數,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便是終生不得志,其實江臨有很多想法,這些在他兒子手裏得以實現,這證明他曾經試着努力擔天下衆人,奈何身邊邪祟太多,初期的攝政王、喬徵,後期的太後,對付喬徵之流,他可以不留情面,可面對自己的生母,他沒有辦法,這個時候他做了最後的抗争,那便是強迎一個不合禮教的女子入宮,這個女子已為人婦,這個女子出身寒門,這個女子還曾經生育過,這些無論哪一條,都是太後容不了的。”

“也許很多人會覺得他......意氣用事,而我只看到了他的無可奈何,他并非沒有治國之才,可他做着傀儡皇帝,至死都郁郁不得志!”陸思勉惋惜地嘆了兩聲。

佟念錦鼻腔一酸。

這些她好像從來沒有去想過。

迎陸華濃進宮,她流于表面只看到了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寵愛,卻沒想過這背後更深層次的意思,她好像也從來沒有設身處地地去想過他的處境,盡管她無數次見到江臨被權臣、被太後逼着身體發抖的樣子。

她在他身邊這麽多年,參與他八年的人生,可卻從來沒有走進過,她了解的甚至不如一個外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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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是一輩子都過得郁郁不得志嗎?”

陸思勉看着她的眼睛道:“當然,晉輝帝死後,向天下昭告了認罪書,其一便是說自己一生如刀俎之肉,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佟念錦愕然:“認罪書?”

陸思勉:“這也不知道?看來你對他真的不了解呀。”

是真的不了解!

佟念錦垂下眼眸,掩蓋了眼底的情緒。

陸思勉繼續道:“所謂的認罪書就是江臨的遺書,簡單概括就是臨終時,江臨對自己過去種種做下的錯事的忏悔,其中有說自己一生受控于人,妄擔天子之名,愧對天下百姓,還說自己為了置氣,視其他妃嫔如無物,更是傷了自己的母親的心,嗯......”他想了想,蹙眉道:“我也記不太清了,反正最後一條便是對佟念錦說的,吾曾傾心一人,與她結發為夫妻,恩愛不移,卻囿于當時困境,傷她如此,她恨之憎之,至死不肯相見,乃吾之憾也。”

眼淚困在眼眶之中,晃動搖曳。

佟念錦扭頭看向天空,想把眼淚給逼回去。

陸思勉又說:“其實江臨還真是個大情種,他雖在位時間不算長,但後宮佳麗并不算少,可這麽多年下來,卻只有一個孩子,我猜想,是不是這麽多年下來,他一直都是虛設後宮,唯一和他有親密接觸的便是佟念錦,當然這些都是我的猜測,有野史說,江臨臨終前曾要求遣散後宮,讓她們各自嫁娶,應該也是處于愧疚吧。”

一個又一個的信息砸的佟念錦猝不及防。

“其實我妹妹寫小說結尾的時候曾經征求過我的意見,問我到底要不要按真正歷史上的走,是我覺得歷史已經夠殘酷了,為什麽不可以讓有情人解開誤會,冰釋前嫌呢?如果歷史上的佟念錦知道江臨的不得已,看穿他的粉飾,還會至死不肯相見嗎?”

陸思勉問:“怎麽,聽到這,你還會覺得這段死別的戲是不合理的嗎?”

如潮水般的回憶像一堵密不透風的牆,向佟念錦鋪天蓋地般襲來。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當時只道是尋常!

她記得恪妃摸着她高聳的肚子,豔羨地說:“我大概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有皇上的孩子了吧。”

隔着宮門,已經一人之下的陸華濃哭的梨花帶雨,毫無形象:“下輩子,我也要做個像你這樣的女人!”

生産時,江臨握着她的手輕聲的忏悔:“除了皇後,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她還想起了江臨胸前的那塊疤,那是有一年的元宵,她和江臨帶着新入宮的敏妃偷偷溜了出去,敏妃聰慧嬌憨,是那段時間陪伴江臨最多的人,她自然的會以為敏妃對江臨而言很重要,他們吃喝玩樂,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在危險之中,他們遇到了刺客,她和江臨都有點身手,勉強撐了一會兒,可敏妃就沒那麽幸運了,她眼睜睜地看到一個刺客手執泛着寒光的劍向敏妃刺去,她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就飛撲過去想替她擋下這刀,可想象中刺穿身體的疼并未襲來,反而感受到自己的後背貼上來一具溫熱的身體,同時還有一聲低低的悶哼聲。

過了很久,她才反應過來,是江臨替她抗下了那劍。

他是天子,若有什麽三長兩短......她想都不敢想,幸好劍刺偏了點,并沒有傷及要害,經過太醫診治,只是留下了一道猙獰的疤,他時常拿這疤打趣道:“朕把命都給了你。”

太多太多,他對自己無底線的包容、不止一次的不計較她的以上犯下,當時她都覺得稀松平常,現在......

淚水終于按奈不住,奪眶而下。

佟念錦拼命地再做深呼吸,可是好像一點作用也沒有。

陸思勉吓了一跳:“你怎麽了?”

佟念錦已經放棄了,她哽咽着說:“我還有還多話要對他說呢。”

陸思勉疑惑:“他是誰?”

“他不在了!”說完,她忽然想到了什麽,連忙站了起來,她不顧身後陸思勉的呼喊,一直往下跑。

她還要很多話要對他說。

告訴他,我終于知道了你的不得已;告訴他,我也知道了你的心意;告訴他,我原諒你的利用......

原來,你曾經那麽難,而我卻在你最難的時候,冷漠地像個陌生人,甚至頻頻給你添亂。

我不理解你所有動作後的深意,也和其他人一樣誤解着你,也許你的不得志身後,也有我的添磚加瓦。

江臨,我們都有錯。

錯在我不該那麽執拗,我應該心平氣和地聽你解釋。

錯在你不該端着帝王之尊,不肯與我分享你的內心世界。

.......

她匆忙的腳步頓住,因為這條路的盡頭,江嶼遲緩緩出現。

西裝革履的他與那時龍袍加身的他相互交錯,讓她産生失控錯亂的感覺。

她小心翼翼地邁着步子朝他走,生怕步子再大一點,眼前這個人變會消失。

江嶼遲同樣面色凝重,沒人知道他剛剛在休息室裏經歷了怎樣一番折磨。

如同被人拔筋抽血,一段痛徹心扉的回憶被人強行灌入,稍縱即逝,再轉眼間,他什麽都記不得,唯有那種失落、悔恨、不甘留在心間,揮之不去。

直到此刻見到了佟念錦,才會有那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現在的他只想好好上去抱抱她,沒有理由,只想擁抱她,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抵消胸口的那股煩悶之氣。

終于他如願了!

懷裏嬌軟的身體讓他瞬間覺得心安,他埋在她的頸脖間,鼻腔裏是她身上淡淡的水果清香,他閉起了眼,他感受到了她身體的抖動,好像也能感受到此刻她情緒的起伏。

他想安慰她,于是他輕輕地拍着她的背,鬼使神差地說:“沒關系,都過去了。”

說完,自己也吓了一跳,太過自然了,他甚至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沖過來抱住自己。

同樣的,佟念錦身體一僵,短暫的安靜過後,是她埋在江嶼遲胸口前壓抑地哭泣着,她的手緊緊地揪着他的襯衫,淚水咽濕了江嶼遲胸前的布料,讓裏面凸出的疤痕愈加明顯......

作者有話說:

終于寫完這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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