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5章

佟念錦帶着絕望的心拼死生下了孩子,生産過程的艱辛,可以在她一聲高過一聲的哀嚎中窺見一二。

她如衆人所願地生下了皇子。

也是江臨的第一個孩子。

她還在生産過程中,江臨就不顧犯沖、所謂的規矩沖進了房間。

所有人都在攔着他,趕他出去,他還是不顧一切地走到她身邊,握起了她的手。

被疼痛消磨的已經沒了意識的佟念錦在看到江臨的那一刻,同樣地回握住他的手,虛弱的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緊緊地握着他的手,雖然她已經被喬羽嫣給說服了,可依舊不死心地在和她确認:“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喬羽嫣來過的事,江臨已經知曉,知道造成現在局面的罪魁禍首就是她後,他已經讓人将她圈禁了起來,終身不得出宮門一步。

江臨将她的手湊到唇邊,顫着聲音許下承諾:“除了皇後,我什麽都可以給你,只要是你想要的。”

那一瞬,佟念錦徹底脫力了。

她關心的不過就是他到底有沒有利用自己,而他卻以為自己在乎的只是那至尊之位。

此後生産,她沒再哀嚎一聲,她甚至想就這樣死掉好像也不錯,就不用想着清醒後怎麽面對他的背叛。

江臨依舊不厭其煩地說:“只要你沒事,貴妃,皇貴妃都可以......只要你沒事。”

......

她死裏逃生,得到了外人眼裏一個帝王最無尚的寵愛。

奇珍異寶、外邦進獻、绫羅綢緞,只要是江臨覺得珍貴的,都在同一天被人擡進了佟念錦的宮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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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看都沒看一眼,她疲倦地躺在床上,只流淚不說話,誰來了都一樣。

除了她剛出生的孩子。

新後進宮的日子正好是她出月那天,太後看她身體羸弱,特許她不許參加儀式。

可是,她偏偏要守着規矩去了現場。

她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無非就是想看看新後是個什麽樣的人?

儀式上,端莊典雅的新後體态得當的朝皇上走去,佟念錦不由地開始幻想,要是這個人換成自己就好了!

整場儀式氣勢恢宏、聲勢浩大,儀式結束後,她們一衆妃嫔被領着去拜見新後。

佟念錦知道現在的她肯定是滿後宮的笑話,大家也都在等着看她的失态,她偏偏不想給這些人機會,她要言行得體,她要無可挑剔。

她恭敬地朝新後請安,只是剛彎了下腰,便聽到江臨的貼身內侍急沖沖地說:“皇上有旨,康貴妃剛剛誕下皇長子,身體嬌弱不易請安,從今日起免一切禮節。”

在場所有人駭然,這樣是不是太不給新後面子了?

氣氛微妙間,緊接着又聽內侍說:“皇上再有旨,康貴妃秀外慧中、天資聰穎,可協皇後治理東西十二宮。”

新後聽後當場就摔了杯子。

免貴妃禮節她就忍了,剛當皇後第一天就被分權,她忍不了!

江臨給新後的大禮遠不止這些。

大婚當晚,他便批閱奏折至通宵,全程沒有踏進皇後寝宮半步。

佟念錦生下皇子被冊封為貴妃,如今又有了協理後宮之權,在外人眼裏,她應當要很開心才對,可是聽到這些時,她已經麻木了,因為她要的不是這些。

他親政不久,身邊都是他人黨羽,對目前的他來說靠婚姻籠絡人心是最容易的手段,她怕日後他又有了需要攀附的人,而自己會再次不明不白地成為他的匕首。

他們的關系開始疏離。

有了新後母族的強大擁護,江臨漸漸地有了實權,而佟念錦也開始學着如何成為一個好貴妃。

她想着,身在在後宮之中,愛情和權利總歸要有一個握在手裏的。

而且,她還有江烨,她得為自己的孩子籌謀。

也是幸運,多年過去了,江臨還是只有一個孩子。

她不再和之前像對待夫君一般對待江臨,兩人再相處,更多的是君臣,江臨有時看到循規蹈矩的佟念錦,會失控地将她抱在懷裏,一遍一遍地懇求她,可不可以再回到以前,可不可以忘記那些欺騙。

她說好,然後如同宮中其他女人一般,将他奉為天上月。

真正的決裂,是江臨忽然迷戀上了一個有夫之婦,而這個有夫之婦不是別人,正是江臨得力收下的正妻陸華濃。

這是醜聞,是皇太後都竭力遮掩的醜聞。

大家也都以為這不過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新鮮感罷了,然後,江臨卻忽然将陸華濃接進了宮裏,吃穿用度和其他妃嫔無異。

這時衆人才驚覺,這已經不是簡單地新鮮感可以一筆帶過的事。

天子奪人之妻,這要說傳出去,天下人又該如何議論?

皇後帶頭絕食,懇求江臨放棄這樣的想法。

而江臨同樣态度堅決,想要一個女人,他可以有千萬種方法,給她一個新身份,或者讓她成為寡婦,可是這次他偏偏要犯天下人之忌,他不僅把陸華濃接進皇宮,還直接封妃,讓她淩駕于許多嫔妃之上。

佟念錦在後宮之中唯一的好友恪妃品行高潔,眼看江臨不聽勸阻,便以死明志。

原來這件事佟念錦是不願插手的,可看着自己的好姐妹就這樣送命,她終是忍無可忍沖進了尚書房,尚書房外已經跪了一地的妃嫔,就算是恪妃的命也沒有讓江臨改變一絲主意。

她沖了進去,大聲斥責他近日的種種行徑。

她被仇恨沖昏了頭腦,罵他不配為天子,他沒有為天下請命的心,甚至強搶他人之妻,她罵他不配為人夫,眼看妻妾送命卻無動于衷,還罵他不配為人父.......怎麽傷人她就怎麽說。

江臨大怒,一個巴掌甩了過來,可在碰到她臉頰時,硬是停住了。

他旁邊的內侍連忙跪下,順帶着拉了拉佟念錦的裙擺,讓她下跪認錯。

她偏不,她依舊高昂着頭,眼帶蔑視,她說她雖不是什麽君子,可道德還是有的,她的膝蓋可跪天可跪地,不跪昏君奸臣。

這句話說出來時,整個世界好像都沒聲音了,所有人都覺得這次佟念錦死定了。

可江臨最後給出的懲罰也不過是幽禁三個月而已。

三個月她重新恢複了自由,彼時,陸華濃還是在江臨的安排下成了淑妃。

對于陸華濃,佟念錦的感情很複雜,一邊她唾棄她不守婦道,與江臨暗度陳倉,另一邊又羨慕她,可以讓江臨棄天下而不顧。

第一次見到佟念錦,陸華濃也做足了本分,可面對她,佟念錦便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恪妃,這個在後宮中唯一讓她體會到姐妹情深的女人,她便沒有給陸華濃好臉色,好像是知道她今天會刁難陸華濃一樣,江臨也提前結束了早朝來到了皇後宮裏,他曾經一向不屑于參與這樣的晨昏定省,而不巧的是,江臨來時,她正在訓斥陸華濃,陸華濃被她羞辱的動了怒,也不顧身份之別站了起來,她說她是皇上親封的妃,不該受這樣的屈辱,佟念錦笑了笑,告訴她自己還是皇上親封的貴妃呢,一字之差,天差地別,所以自己無論說什麽,她都得受着。

這句話一字不差地進了江臨的耳朵。

闊別三月,江臨認真地打量着眼前的佟念錦,眼裏情緒莫辨,看着哭的梨花帶雨的新寵,他便當場給了她皇貴妃之尊。

皇貴妃與貴妃同樣是一字不差,同樣的天差地別。

一個有夫之婦,可以一進宮便是妃,三個月後在沒有誕下皇子的情況下就是皇貴妃,真是天下獨一份的寵愛呢。

在場的人經過上次的事都識時務者為俊傑,紛紛跪拜恭喜陸華濃。

唯有佟念錦,她望着江臨,只覺得徹骨的寒冷,在這個男人身上,她再也看不到一絲他眷念的東西,他特意過來,給陸華濃撐腰的同時,也是過來重重甩了她一耳光。

她忽然覺得倦了,不想再争了,在一片賀喜聲中,她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給了皇後,然後交出了自己協理六宮之權,她說自此以後,她願以康泰宮為界,不出宮門半步來替恪妃超度、替皇室祈福。

她走的頭也不回,全然沒顧江臨在喊她。

她知道或許自己态度稍微松動一點,一切還可以挽回,可是她已經不想了,她來到這裏本就不是為了權利和榮華富貴,如今所求的已經得不到,還不如求的一方清淨。

此後三年,她真的沒出康泰宮一步,可這期間,她依舊保持着貴妃之尊,依舊沒有人敢怠慢她。

直到江臨忽然病重。

她急匆匆地來到他的寝宮外,卻在臨門一腳,失去了所有的勇氣。

太醫說,一切已無力回天,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大臣們已經在商議新帝人選,江臨膝下只有江烨一個皇子,所以,這也是一件無可争議的事。

而佟念錦除了禱告,好像也不能做什麽,她跪在佛像前,忘記所有的恨與怨,只想他還能好好活着,江臨駕崩的前一晚,他的內侍找到了她,說江臨唯一的心願就是走前再看她一眼,她拒絕了,她已經不想再見到他了,內侍跪了一夜,求了一夜,她都沒有心軟,就算是江臨真的走了,她也依舊沒有去看他最後一眼,沒有為他流過一滴淚。

......

想到這些,佟念錦覺得胸口悶的厲害,她必須需要一些新鮮的空氣。

不知不覺中,她走上了天臺。

她坐在被曬的發燙的臺階上,千絲萬縷的壞情緒襲來,将她吞噬。

不知多久,忽然手臂被某個冰涼的東西給冰了下,緊接着,她的視野裏出現了一雙皮鞋。

佟念錦縮了下,仰着頭看見來人:“陸思勉?”

陸思勉将手中的果茶遞給她:“你臉色很差,不是中暑?”

佟念錦搖搖頭:“沒有!”她接過果茶,順便向他致謝:“我只是心情不好,所以在這坐一會兒。”

陸思勉揚眉:“是嗎?坐在這裏可以治療壞心情?那我來試試。”

他順利成章地在佟念錦身邊坐了下來。

“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說說,我在大學也兼修過心理學,說不定可以幫到你。”

“沒人可以幫到我。”

“這麽悲觀?”

佟念錦扯了扯唇。

“那至少應該讓我知道是什麽讓你不開心了,”陸思勉思考了下,“和我妹妹的劇本有關?”

佟念錦眼神怪異地看他。

陸思勉笑:“那就是我猜對了,怎麽,對劇本你有什麽別的看法?”

佟念錦一心的憤懑不知道往哪裏發,正好這來了個現成,她覺得不用白不用:“你們的劇本問題大了去了,你們這邊的人寫話本都不根據事實嗎?怎麽那麽喜歡捏造呢?”

“說來聽聽!”

“就譬如我抽到的這個死別的戲份,你們覺得它合理嗎?你們覺得就憑江臨對女主的一再利用,女主會原諒他嗎?我要是女主,到死我都不會,所以所謂的死別,是根本不存在的。”

“為什麽不原諒他呢?有誤會解開就好了。”陸思勉語氣輕松地說。

“誤會?”佟念錦恍然點點頭:“對,你們寫的小說什麽都會有誤會,然後真正現實未必是那樣。”

陸思勉道:“我發覺你很有趣,其他姐姐們都在想着怎麽盡快把戲給排好,給演好,只有你會在糾結這段戲份存在的合理性。”

佟念錦望着他:“如果我說我就是女主佟念錦呢?”

陸思勉挑了挑眉:“入戲了?行,你質疑哪裏,我便給你解開哪裏,你覺得死別這段戲,因為女主不肯原諒江臨,而不會存在是嗎?女主為什麽不原諒男主呢?因為曾經借助過她的身份去鬥喬羽嫣?”

細細想想,好像也是這麽一回事。

于是她點了點頭。

“可是若我們的女主知道江臨的逼不得已呢?”

“逼不得已?”她覺得這個字眼有點好笑。

“你設身處地站在男主的角度想一想,如果你八歲登上皇位,身邊都是如虎如狼的權臣,唯一站在你這邊的只有你的生母,你會不會覺得日子特別難過?在晉朝有這樣的規矩,皇帝必須成婚才能親政,你的皇後你不能自己選,只能聽人安排,最後幾方權衡下,你娶了個與你性格背道而馳的女子,身邊的人都在期盼着小皇子的誕生,因為有了名正言順的小皇子,你就可以随時被全程丢棄,你被丢棄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做了一件讓攝政王不滿意的決策,可能是你對待國丈的态度不夠恭敬,因為比起你這個有了思想的少年,一個小嬰兒更容易被他們掌控。”

佟念錦聽到這,面容一滞。

當初他的處境這麽艱難嗎?

陸思勉繼續道:“你惶惶度日,不敢沉迷美色,所以與皇後成婚多年,膝下無所出,直到你遇到了女主佟念錦,初次見她,知道她的身份,你覺得厭惡,因為這樣身份的人,你身邊已經有很多個了,你像對待其他女人一樣冷落着她,反正她們也就一件背後标着家世的花瓶罷了,就算一次又一次被她震驚,你也不會打破你的行事準則,可某一日,你看着這個為了你一往無前、舍生忘死的女人,你忽然覺得這個女人或許和別人不一樣,別人或許是為了門楣,可她好像真的只是為了你這個人,你開始心動,想從她身上得到情感慰藉,開始不可自拔,于是不久你們有了孩子,有了孩子,就等同于讓自己多一分危險,明明知道會這樣,你還是想留住這個孩子。”

“你和皇後的矛盾到達了巅峰,終于你找到機會休了她,你想讓佟念錦做皇後,為此你做了很多努力,你游說大臣,試圖讓他們站在你這一邊,封後的聖旨你已經拟好,一切都等那個孩子的降生,目前,你只需要一個可以讓天下人信服的理由而已,可是這天皇太後找到了你,被人壓制的這些年,你們一直在找機會反擊,現在你們找到這樣的計劃,而計劃開始的第一步便是用後位拉攏人心,只是一個後位便可以讓天下文人臣服,這絕對算是個一本萬利的事,你不肯,因為你心裏已經有了人選,太後以死相逼,你這才點頭。”

聽到這,原本表情凝重的佟念錦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抱歉,無意打擾你,只是覺得你們很能編。”

要不是當事人我差點就信了。

“編?”陸思勉問:“你指哪段?廢後?”

佟念錦一字一頓道:“我指立新後,從頭到尾江臨對佟念錦只有利用,”她把自己多年的怨恨化成一聲聲控訴說了出來:“廢後需要一把鋒利的刀刃,而佟念錦就是這把被江臨打磨好的刃,這把刃沒用了就可以被他丢棄,所謂的立後,不過就是江臨哄誘她的籌碼罷了,從頭到尾,從始至終,江臨都沒有想過立佟念錦為後。”

陸思勉一臉疑惑:“你這從哪不靠譜的野史上看到的?”

佟念錦一口老血梗在喉嚨,她又不能明說,只能嘴犟道:“我說的就是事實!”

陸思勉笑:“可是,建國時晉輝帝的墓不就已經被考古過了嗎?陪在他身邊的不是什麽金銀珠寶,而是一道已經蓋了玉玺卻沒有昭告天下的聖旨。”

佟念錦屏息,眼睛慢慢睜大:“聖旨?”

“聖旨上寫得清清楚楚要立佟念錦為後,落款時間便是喬羽嫣被廢的那年。”

陸思勉看到佟念錦呆愣的眼神,忍不住說:“所以我才會說,一切要是事實為準,沒有來源的野史都不算數。”

作者有話說:

貴妃:關于自己的親生經歷突然變成了野史這件事,就挺突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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