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卻要陪着許忘一起上幼兒園,換作別人肯定是不情願的,但初念不一樣。
初念從有記憶開始就已經生活在這個福利院裏了,他的父母已經不在了,跟他一起被送進來的還有他的親生妹妹,但妹妹剛來不久就被一戶好人家給領走了。
只有他一個人被留了下來,因為他不會說話,也不會笑,表情總是呆呆的,像個傻子一樣,不讨喜,面相看着就不吉利。
別人都說他是因為親眼目睹了父母發生事故的現場,所以被吓傻了,只有初念自己知道,其實他什麽都不記得了。
因為初念總是這個樣子,福利院裏沒有小朋友願意跟他做朋友,他每天都是坐在門前的水泥臺階上,望着那扇鐵門發呆。
鐵門時隔一段時間都會開關幾次,開了就代表有小孩會開心地離開這裏,關了就代表有人被傷心地送進來。
初念曾經以為,自己要在這裏看着這扇門看一輩子,沒想到有一天,這扇門會為他而開。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什麽運,竟然會被這種大戶人家領養,人家點名要他的時候,初念連聲謝謝都不會說,更別說裝得乖巧懂事來讨大人歡心,但對方沒有像之前那些人一樣嫌棄他,而是直接将他帶回了家。
在這個家裏,他見到了許忘。
雖然對外稱是領養,但初念并沒有上許忘家的戶口,名字也沒有改。初念還是初念,他在家裏的身份和司機的兒子差不多,按道理他還得跟其他人那樣,稱呼許忘為小少爺。
但他吃的用的穿的卻和許忘沒有任何差別,許忘的父母待他也如親生的一樣。
小小年紀的初念懂得什麽是知恩圖報,盡管他現在什麽都不會,但他願意去學,願意去做。所以當許忘的父母對他的要求只是陪伴和照顧好許忘的時候,初念就告訴自己,要好好護着眼前這個人。
僅憑他不用再看着那扇灰冷的鐵門,享受着和許忘同等的優渥生活,和許忘這一聲聲的“小念哥哥”,他就已經覺得自己可以幸福一輩子。
第一天去幼兒園的時候,初念一直緊緊地牽着許忘的手,生怕他丢了。
而許忘則是因為第一次接觸到那麽多小朋友,見人就樂呵呵地打招呼,介紹自己,順帶介紹初念:“我叫許忘,忘記的忘,這是我哥哥初念,紀念的念。”
他的小書包裏有很多糖,是給新認識的小朋友的禮物,見一個給一個,一路走到教室的時候已經全部被他發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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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雖然早期營養不良長得比較瘦弱,但他年齡擺在那,站在一群小朋友裏面就是個大哥哥。
排座位按身高初念得坐最後一排,許忘不想和他的小念哥哥分開,所以他自己提着小書包,噠噠噠地小步走到後面去一屁股坐在初念旁邊。
老師都知道許忘的身體特殊,也就由得他去了,這裏任何小孩随便怎麽哭都沒關系,哄哄就好了,但許忘一哭,那就得叫救護車,所以能順着就順着。
所幸許忘聽話乖巧,老老實實地挺着小身板認真聽老師講話,實際他偷偷地從書包底下翻出一個最大的糖果,塞進了初念那個和他同款的小書包裏。
“給小念哥哥的。”許忘用手擋着嘴巴小聲地說,說完自己在那偷笑。
初念還學不會如何笑得如許忘那般好看,只是悄悄捏了捏他的小手,虛扶着小凳子,怕他坐不穩。
從小生活在福利院的初念很早就學會了如何獨立生活,嬌生慣養的許忘還不會,所以他不管做什麽,都只能讓初念帶着去。
初念學着家裏保姆和護工平時的工作,課間帶着許忘去上廁所,上完廁所幫他洗手,吃飯之前會幫他用酒精棉片擦擦手,再打開他專用的小飯盒,用小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給他喂飯,還仔細地幫他擦掉嘴巴的菜汁。
并不是所有小孩在初上幼兒園的時候就會自己吃飯,有的會反抗,有的會哭鬧,有的連凳子都坐不穩,只有許忘和初念這桌最讓人省心。
初念喂一口許忘就吃一口,肉肉的小手安分地放在桌子上。
許忘的情緒不能過于激動,也不能有太大的起伏,所以他吃飯也只是安安靜靜地吃飯,不會分心去做其他事。
不過他今天上幼兒園心情好,嘴裏總是有說不完的話,許忘的父母很忙,在家的時間很少,所以他很依賴這個家庭新成員。
“幼兒園真好玩。”許忘嘴巴鼓鼓地嚼着飯,眉眼間神采飛揚的。
“嗯。”初念淡淡地應着,雖然他不愛說話,但他願意聽許忘講話,并且時不時的會做出回應,只是喂飯的速度稍微慢了些,怕許忘會不小心嗆到。
許忘吃得不多,這時初念會幫他把剩菜剩飯都吃掉,再快速地把自己的那一份吃完。
但許忘的開心并沒有維持多久,第二天開始他們就要排着隊做早操了,但他不能參與進去,只能獨自一人坐在教室裏,悶悶不樂地聽着外面的廣播。
早操進行到一半時,初念突然跑回來他身邊坐着。
“小念哥哥……”許忘也不知道是感動的還是委屈的,眼淚汪汪地癟着嘴。
初念還是面無表情的,但他卻學着老師哄孩子的模樣,輕輕撫摸着許忘的頭,語氣生硬地說:“不哭,我在。”
午休的時候,他們也是睡在一起的,肚子上蓋着許忘最喜歡的那張小毛毯。
結果晚上回到家,許忘說什麽也不肯自己睡了,非要和初念擠在一起,還裝模作樣的要給初念讀睡前故事。
許母拗不過他,但初念已經自覺地爬上了許忘的小床,怕他會哭。小孩子總是會這樣,得不到滿足只會用哭來表達。
許忘心滿意足了,笑呵呵地打開故事書,聲情并茂地念着:“很久很久以前……”中間他停頓了很久,最後眼睛滴溜溜地轉,理直氣壯地說,“這個字我不會念。”
于是初念就這樣,由心而發地笑出聲來。
他們就這樣每天一起長大,小床擠不下,就換了張大床,小毯子也換成了大床被。
也幸虧如此,在一年冬天的夜裏,許忘突然發病,初念才能第一時間發現。
那年許忘八歲,初念十歲,他們居住的城市裏難得下了場大雪,在學校裏的時候學生們紛紛跑出來扔雪球,打雪仗,而許忘只能眼巴巴地在散發着暖氣的教室裏看着,初念在他旁邊認真地做作業。
“小念哥哥,我也想出去玩。”許忘拉着初念的校服袖子扯了扯。
“乖,你不能去。”初念習慣地摸了摸他的頭,比同年級學生成熟的眉眼間多了幾分柔和,但也只是會在許忘的面前出現,他在外人眼裏表情依舊是冷冰冰的。
“這次不去摸摸雪,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許忘的眼裏充滿着落寞。
別人說下一次就是還有機會,但許忘說的下一次,也許是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初念始終也還是個小學生,況且他最容易對許忘心軟,便由着他去了。
離開教室之前,初念先幫許忘穿好羽絨服再戴好毛線帽,順便在兜裏揣着藥,再牽着他的手往雪地裏走去。
藥是一直都有揣在身上的,怎麽吃,吃多少,先吃哪個後吃哪個,初念可都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初念一手牽着許忘,一手扶着他的肩膀,把他的重量都靠着自己身上,緩慢的一步步,深深淺淺地在雪地裏走着。
他們遠離人群,初念找到一片幹淨的雪地,才讓許忘開始玩雪。
許忘還是懂事的,他不敢追着人打雪仗,所以只是用手團了個小雪球,輕輕地拍在了初念的鼻子上。
初念沒有躲避,也由着他拍,許忘拍完之後還不忘摸摸他的鼻子,問他:“疼不疼?”
初念搖搖頭:“不疼。”
雪地印得許忘的皮膚更白,他帶着的毛線帽邊上挂着兩團小毛球,襯着他被冷風吹紅的小臉,可愛得像畫報上的福娃娃。
初念一直陪着他,看他慢悠悠地堆了兩個互相依偎着的小雪人。
“一個是我,一個是小念哥哥。”
見他開心,初念一時忘了時間,所以許忘那天在雪地裏足足呆了半個小時。
這原本只是個平常的冬日午後,對于常人來說只是短短半個小時的戶外活動,卻給許忘造成了致命的傷害。
晚上回去的時候,許忘有幾聲咳嗽,初念自然是在意的,但許忘不想去醫院,只是說被風灌得喉嚨有點癢,讓初念不要過于緊張。
睡覺前初念還給他反複量了幾次體溫,确認沒有發燒的跡象,才放許忘去睡覺,但夢裏他隐隐地感到不安。
到了半夜,耳邊傳來不正常的呼吸聲,初念幾乎是第一時間就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