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震驚,已死之人

聽着她一字一句的話,整個殊月臺的人都生生倒吸了一口涼氣。

若非她面上決絕悲痛,只怕誰也不會相信有人竟膽敢如此咒自己命數。

宣绫靖面上沮喪無奈,眸底卻一片平靜,這一刻,着實有些佩服師父所傳的蔔卦之術。

上一世,自從師父告訴她,她命數多變,不适合學與天機相關之法,從而只教授她陣法術數時,她便再也不信天機,因此,也從未想過要讓師兄為她測算。

這一世,她卻忽然有些信命數,信那所謂的天機了。

師兄竟能通過蔔卦算到她有聯姻之命,并且借助連悠月之手悄悄告訴她解決之法,這比她通過洞察東淵局勢,加之上一世記憶,在收到請帖之時便有此判斷,更為便捷。

确實,她方才一番決絕說辭,其實都在先前月荷池連悠月給她所看的那五音鈴中,更準确說,應該是綴着五音鈴的紅色絲線上。

那紅色絲線上,分布着長短不同的兩種墨點,這種墨點暗語,乃是師父所創,他們師兄妹二人早已熟練于心。

而她方才的一番話,正是師兄借那紅色絲線,傳達與她——命數難測,命隕早夭,可拒婚。

宣绫靖決絕說完,便低垂下頭,俨然一副悲痛沮喪模樣。

可太後卻眉眼微凜,盯着她半晌,久久不曾回答。

慕亦弦淡然而幽靜的眸子緩緩從她身上劃過,再看不出半分波瀾。

宣绫靖只覺有一股冷意久久萦繞在她的身上,她卻沉默的恍若未覺。

一時間,整個殊月臺的氣氛好似又恢複到先前連安王醉砸酒杯,與太後争鋒相對時的緊張壓抑。

宣绫靖的心底卻是從未有過的平和寧靜,猶如一潭幽泉靜水,毫無半點漣漪泛開。

這一刻,是破除她與慕亦弦上一世那般孽緣的伊始,無論如何,她也不會再遂太後所願。

就如她墜落懸崖前那一刻的期盼,“阿弦,但願來世我們再也不要相遇……”

這一世,只做政敵,別無其他。生死各有命,再也……不相幹。

師兄既然如此波折的借連悠月之手為她傳來此信,想必也曾為她蔔過此行吉兇,最終結果定然是安然無恙。

更何況,她如今雖是雲夕玦,實質上卻是宣绫靖,用阿玦的生辰八字,是否能夠測到她的命數還未可知。

宣绫靖心緒沉思,太後卻終于将這壓抑在殊月臺裏的沉寂開口打碎。

只見太後鳳目微閃,漾過幾分柔和的慈悲與憐惜,嘆道:“可惜了如此的好姑娘,怎麽會有如此坎坷的命數,哀家實在不願相信……哎,許是江湖術士信口胡謅,騙些錢財,竟讓夕玦你背負至此,實在讓哀家心疼不已,來人,傳天術官,哀家今日便為你洗清污名。”

果然,太後并未輕信她的言辭。

宣绫靖眸底光芒閃爍,卻暗自斂盡思緒,一副乖巧靜聽太後安慰的感激, “夕玦你放心,這天術官頗負盛名,曾為多人蔔卦,無一出錯,今日,定能為你重測命數,還你清名。”

聽完,她強壓沮喪的咬了咬薄唇,迅速勾出一抹勉強的笑意,回謝了太後的安撫,但眸底的黯淡,卻好似無聲再說,她早已認命。

見狀,太後也不好再勸說什麽,只能暫且收了一直沉冷打量若有所思的目光,環視一圈整個殊月臺,靜靜等着天術官被傳喚而來。

不多時,殊月臺外便傳來通報聲,天術官已到,太後思緒一斂,忙傳入內。

随後,宣绫靖便見到一位身穿臧青色長袍之人緩緩而來,四十來歲,五官陰冷,體态微胖,面上滿是歲月沉澱的風霜皺紋,可那雙微眯的雙眼裏卻閃爍着滿滿的陰狠銳利。不同于她師父的仙風道骨,此人渾身明顯有一股陰邪的戾氣。

而這人,宣绫靖認識!上一世,她與他見過兩面。

藺翔!

宣绫靖心頭倏地噴薄而出一股濃烈的殺意,随後又連忙垂眸掩下所有情緒。

這人,正是上一世險些揭穿她不是雲夕玦,害的雲淩老将軍為了遮掩她的身份,滿門犧牲的罪魁禍首。可這,并不是她滿心殺意的主要緣由,真正讓她不能忍受的是,藺翔竟然将雲府墓穴挖開,盜出其內屍骨,肆意輕賤!簡直喪盡天良!

藺氏風卦,以陰邪入道。她在與師父學藝之時,便聽師父提起過此派中人。

藺翔以一身占蔔堪輿之技走至今時今日,絕對積骨如山,血流成河,冤魂遮天!

上一世,她能殺了他,這一世,自然也能!

宣绫靖緊了緊垂握身側的雙拳,生生藏匿眸底翻騰的殺意,才故作陌生的随衆人一同看向緩緩走入之人。

随即,便聽見那老者躬身行禮拜見之聲,“老臣藺翔拜見皇上,拜見太後,攝政王。”

果然,她的記憶并沒有出錯,此人正是藺翔!

而這藺翔,更是與太後沆瀣一氣,血案如山。

可是,如果她的記憶不曾出錯,這藺翔,不應該是在她到東淵的大半年後,因小皇帝急病之事,才被太後從西殊匆匆召回嗎?怎麽會提前回了東淵?

宣绫靖峨眉微蹙,眸中閃過疑色,卻又想不出頭緒。或許,上一世這時候藺翔也曾回過東淵,只是她沒有拒婚,也就沒有命數之事,所以太後不曾召他,故而并未有所交集?

宣绫靖尚在思量,太後卻簡短與藺翔說了她的命隕托詞,而後命令道,“你且為月寧縣主瞧瞧命數,是否有命隕之相。”

她不由思緒驟斂,心神暗凜。

她決定以師兄的辦法拒婚,本是以為這東淵宮內應是無人能匹敵師兄,可卻萬萬沒想到,這藺翔竟然提前出現了。

這藺翔雖是旁門左道,但卻絕非浪得虛名,不知與師兄相比,究竟孰強孰弱!

宣绫靖不由垂了垂眉眼,投下一片陰影,不過想到師兄特意傳來此信,必然為她蔔過吉兇,她又迅速冷靜下來。

而後沉靜提筆,如同上一世一樣,在宮女所端的宣紙上飛速寫下了雲夕玦的生辰八字。

上一世,藺翔以生辰八字,推算出阿玦已死,害她險些暴露身份,可這一世,她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阿玦,就算他卦象不變,又能如何?

等到宮女将宣紙端到藺翔身前,殊月臺裏所有人的視線霎那就全全彙聚在藺翔一個人的身上。

而藺翔取下腰間的龜殼和銅錢,目光陰沉難測,卻絲毫不見半分虔誠地随意搖了搖,就落了卦象。

果然這藺氏風卦之術路走陰邪,完全沒有半分尊重天道的正氣。

宣绫靖暗暗斂了斂眉,面上卻是沮喪地看着藺翔的一舉一動,俨然一副深信自己命數的悲傷。

而藺翔垂目瞧了瞧卦象,立時陰測測道,“回禀太後,此卦顯示,該生辰八字之主,出生富庶之家,且因是家中獨女,頗受寵溺……”

藺翔敘述的雲夕玦的平生,與殊月臺諸人所耳聞的情況相差無幾,甚至更為詳盡,一時間,諸多貴女都全全震驚欽佩甚至好奇的看向了他。

撇開仇怨,就連宣绫靖都挑不出半點刺來,因為藺翔雖然路走偏門,但此刻所言卻一點兒也沒錯,與阿玦平生,極為貼切!

就在諸人佩服的傾聽之際,藺翔卻突然話音一沉,寒意陡升,聲音低沉令人毛骨悚然,“可惜卻紅顏薄命,絕非是有命隕之相,而是早已香消玉殒,乃死卦,月寧縣主,已、經、死、了!”

藺翔話音一落,整個殊月臺頓時嘩然震驚,呆滞瞠目。

甚至一些膽小的貴女驚懼地看着宣绫靖,薄唇哆嗦半天,依稀驚疑地在道,“死……了,鬼嗎……”

慕亦弦的目光稍有一凝,幽沉莫測,不知在思索什麽。

而連悠月卻怯懦而擔憂地絞着手帕,晶瑩的雙眸裏忽深忽淺,沖動與膽怯反複交錯。

宣绫靖沉靜而淡漠掃了一眼衆人,卻又不着痕跡地抿了抿薄唇,眸底深處飛速掠過一抹冰冷的殺意。

藺翔與上一世所言,一模一樣。上一世,也正是他的這些話,害了雲府滿門,那這一世,她就要用這些話,取了他的性命!

讓他,自食其果!

殊月臺嘩然躁動,太後威儀輕咳,瞬間寂靜無聲。

随後,太後鳳目一凜,聲寒如箭,直指宣绫靖,“放肆!你是何人?竟敢冒充月寧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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