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花花受傷

花滿樓從來沒有如此慶幸過自己是個瞎子。

能看見的人都是依靠視覺判斷周圍的事物,只有像他這種看不見的人,才能依靠聽覺之外的東西判斷周圍的情況。當孟偉的劍拔出犀牛皮劍鞘時,他聽到了摩擦聲,當孟偉舉起劍時,他聞到了血腥味,當孟偉出手時,有瑟瑟的風聲摩擦着他的臉頰。

這一劍劈開的風浪掃過花滿樓的衣袖,衣袖也在轉瞬之間被花滿樓擡起。劍刃堪堪停在離花滿樓胸前不過一指的地方。而阻止劍刃的,是花滿樓擡起的衣袖之下的,兩根指頭。

孟偉見鬼似得看着花滿樓,本來他以為花滿樓這種瞎子,肯定是一點防備能力都沒有的。但是他卻以區區兩指接下了他的一劍。孟偉努力抽着劍,但是這柄劍好像生根一樣,釘在花滿樓的雙指之間,一點都動彈不得。

花滿樓動也不動地夾住劍刃,嚴肅地問道:“孟捕快這是什麽意思?”

孟偉冷聲道:“魯捕快好心好意讓你進來探視,你卻恩将仇報,将他打昏了。快說,你到底是企圖?!”

花滿樓沒想到他會這麽說,鄭重地說道:“我并沒有對魯少華出手。”

但是孟偉怎會聽他解釋,立即棄劍用掌。花滿樓也極快地伸出左掌,兩掌相抗,威力巨大,兩人各倒退幾步,花滿樓扶住牆,他顧不得自己身處危險之中,而是問道:“魯捕頭怎麽了?”

孟偉冷哼一聲,取過鐵架上的長鞭,道:“花滿樓,我今日定要為魯兄弟讨回公道!你倘若不束手就擒,別怪我不客氣!”

花滿樓已經懶得和他講理了,于是轉身便走,孟偉怒喝一聲,上前幾步,然後長鞭甩出,他本常常用長鞭抽打罪犯,這一鞭的力度和準頭都十分精妙,況且長鞭本來就是柔韌之物,料是花滿樓的反應迅速,也只夾住了長鞭中段,長鞭的末端則是抽打到了他的右肩上。

花滿樓的雙指一并,長鞭頓時斷成兩段。花滿樓垂下手,再嚴肅地重複一句,問道:“魯捕快到底怎麽了?”

孟偉丢下鞭子,啐了一聲,罵道:“我還想問你他怎麽了!剛才我來找魯大哥,發現他躺在外面的地上,怎麽叫都不醒!”

花滿樓吃了一驚,趕緊走到外面去,果然聽到地上有個呼吸微弱的人,他蹲下身去,摸到了此人的錦衣,知道是魯少華,他再一探他的鼻息,松了一口氣:呼吸平穩,可能只是昏迷過去了,沒什麽大礙。

花滿樓陷入了沉思,他在懷疑孟偉。

孟偉到底是不是日月神教的人馬?花滿樓還不能判定,但是他知道,剛才在監牢中他遇到孟偉的時候,對方顯然很生氣,呼吸也顯得很急促,那種氣憤和難過的語氣,更不是能假裝的出來的。

他相信孟偉絕不是襲擊魯少華的人。

他最懷疑的是那個腳步虛浮的小婢女。

花滿樓回頭問孟偉道:“剛才為我倒茶的那個小婢,真是你的表親?”

孟偉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回答道:“綠兒前不久帶着老父來我家投宿,的确是我家的表親。你問這個幹什麽?!”

花滿樓想到什麽,他且不說出事情的真相,而是站起身來,說道:“魯捕快的事情,确實和我沒有關系。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說完,他大踏步走出這裏。孟偉忌憚他的武功,不敢跟上來。

花滿樓來到六扇門大廳之上,那個綠衣襖的丫鬟已經不見了,只剩下歐陽師爺坐在大廳主席上。

歐陽師爺正在沏茶,見到花滿樓貿然闖入,而且右邊肩部有傷,于是放下茶杯,問道:“花公子,你這是怎麽了?”

花滿樓道:“并無大礙。”他接着問道:“敢問師爺,剛才的那個端茶倒水的丫鬟去了哪裏?”

歐陽師爺捋着胡須說道:“你是說綠兒?”他想到什麽,笑道:“那可是個手腳利索的好姑娘,只可惜是鄉下人。怎麽,花公子看上人家小姑娘了?要不要老身來說媒?”

花滿樓道:“師爺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在下是有要事在身。”

歐陽師爺看他不像追姑娘的樣子,于是說道:“綠兒剛才說她家中有事,便先回去了。”

花滿樓又問清楚了綠兒的住所,便告辭了。

一出了六扇門,他便駕馬而去。

剛才他在大廳中聽到的那個腳步聲,輕而不浮,緩而不重,該是有着絕頂甲子內力的人才有的腳步聲。況且,如果他沒有辨認錯,那個綠兒該是昨夜刺殺東方不敗的女人!

應天府的大街上,車輪辘辘,行人匆匆,一派車水馬龍的景象。

馬蹄聲急,穿過銅雀巷陌,穿過密簇簇地一家挨着一家的江南豪門大戶。

馬背上的花滿樓忽然想到了什麽,忽然勒住了馬。

沒錯,綠兒的行蹤,孟偉的襲擊,魯少華的昏迷,剛才發生的一連串的事情都是如處迷霧中。極其容易迷亂了他的判斷。但是撥開這些表面上的迷霧,也許真相就在背後。

他需要的是冷靜的分析,而不是立即動身去找罪魁禍首,否則會落入對方的圈套之中!

首先:假如魯少華不昏倒,也許孟偉就不會進來找到他。假如孟偉不進來,那麽他将會做什麽?

當然是去監牢深處尋找那些被關押的日月神教弟子了。

所以,那個出手擊昏了魯少華的人,其目的該是阻止他進入監牢的最深處。

假如孟偉是白蓮教的人,那麽他會進入監牢,貿然與花滿樓交手,該是為了什麽?

答案只有一個:也是為了阻止他進到監牢深處!

花滿樓立即策馬回奔,如果他沒猜錯,六扇門的監獄裏面可能藏着什麽,白蓮教的人不願意讓他知道的東西。

路還是原來的路,但是人卻不是原來的人。

攔路這種事,無論在什麽時候都會發生,但是花滿樓實在不希望是現在發生。

但是當三個蒙面刺客襲來的時候,花滿樓只能嘆息一聲,身子向後一躺,同時月白色的飛袖如雪般翩跹而至。一卷一舒之間,頓時破解了三個蒙面刺客的劍法。但是這三個刺客的身法倒也挺快,一下子就再次撲了上來,花滿樓剛才被孟偉的鞭子揮到,鞭子上有倒鈎,他的右肩處受了傷,現在行動并不是很方便,更何況三個人的動作極快,即使他的聞聲辯位的本事再高,也難以以一敵三。

三個蒙面刺客似乎了解他的弱點,三個人一起出手,三柄長劍整齊劃一的向着他右肩刺來!

“啊!——”

慘叫聲随之而起,不過叫喊的人不是花滿樓,而是這三位刺客。

繡花針,風吹不起,入水不沉,倘若刺入人的肌膚,只要不是要害,也不會立即将人害死。

紅衣女子落落大方地立在三個人的面前,柔夷素手中拈着三根繡花針,目光料峭如二月枝頭的春雪,停留在這三個不知好歹的蒙面刺客身上。

花滿樓翻身下馬,然後有些無奈地說道:“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

東方不敗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放心你,所以在六扇門外等你,沒想到除了我之外,還有人盯上了你。”說完,她的目光落在了面前三個刺客身上。

結果,三個刺客不得不面對的是——

強大的氣場,淩冽的目光,以及她微微翹起的,露出譏诮之意的嘴角。

東方不敗拈起繡花針。

三個刺客:抖,抖抖,抖……他們剛才還是一匹匹狼,現在感覺都退化成了小羊。

站在中間的哪位,也是抖得最兇的那名刺客,忽然失聲叫了一句:“東方教主!”

就因為這聲叫喚,東方不敗第二輪出手的三枚繡花針中,沒有他的分,其餘兩個人全部被她的繡

花針擊中譚中穴要害,紛紛倒了下去。

東方不敗拈着最後那枚繡花針,一步步走到這個蒙面人的面前,然後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對方盯住她的眼神顯然驚恐的很,很好,只有日月神教的弟子才會對她露出如此畏懼的目光。

東方不敗走上前揭開這個人面上的黑布。就在黑布被揭開的同時,這個人的臉色忽然呈現出一種死灰色,然後身體直直向後栽倒,未待東方不敗反應過來,花滿樓就上前來,說道:“你們被人下了毒藥?!是誰?”

這個人死在無聲無息之中,沒有告訴花滿樓最後的答案。

這個人死的很快,剛才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現在就歸于永寂。

這個人死了之後,東方不敗嘆息一聲,放下了那枚繡花針,對花滿樓說道:“我認識他。他是日月神教風雷堂中的一名副香主,名叫暗影。當年任我行奪取我的教主之位,他策應了風雷堂中的弟子,立下了汗馬功勞。沒想到居然會加入白蓮教。”

花滿樓蹲下身,用手指探了探地上另外兩個人的鼻息,指端所觸及到的,皆是冰冷的涼意。

他不禁怒道:“用完人,便殺人滅口。這白蓮教的手段,真是禽獸不如!”

東方不敗看着他惱火的樣子,覺得有些稀罕,于是說道:“他們的死和你無關,你大可不必自責,也無需感到遺憾,這是他們的使命。”

花滿樓閉上眼睛,為三名死者默哀半饷,然後說道:“曾經我也覺得,生活中有太多的遺憾,太多的醜惡。但是我真不希望那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東方不敗凝視着花滿樓,她忽然有些自私地想要刨根問底,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會讓他覺得如此遺憾?會不會和一名女子有關呢?……但是她不希望看到花滿樓難過的表情,所以她可以永遠不問。

花滿樓給予她的安全感已經足夠多,她不能完完全全吃死了他。

東方不敗問道:“你去六扇門做了什麽,怎麽招惹了刺客?”

花滿樓将剛才在六扇門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東方不敗也覺得甚是驚奇。她看了看花滿樓右肩的傷口,于是說道:“你不用回去六扇門了。我替代你去!”

花滿樓搖搖頭,說道:“六扇門的人不會放過你。”

東方不敗笑道:“我不會和他們正面交手的。”

花滿樓想了想,于是道:“那你自己小心,記住,只要探查到監牢中有什麽東西就行了。不要和六扇門的捕快交手,尤其是孟偉。”

東方不敗不解道:“照你這麽說來,孟偉的嫌疑可能很大,我們為什麽不把他抓來問個明白?”

花滿樓說道:“倘若我要讓孟偉說個明白,估計他現在和這些人無異了。”

東方不敗不由得佩服花滿樓的心思之缜密,依他的判斷,當時附近肯定埋伏着白蓮教的人。一旦孟偉說出來事情的真相。倒是真的保不準會被殺人滅口。花滿樓一向不喜歡有人死亡,尤其是因為自己而死。所以,他離開六扇門是為了保護孟偉。

東方不敗笑道:“你倒是真會為別人着想。”她忽然湊近,踮起腳尖給了花滿樓一個吻,唇與唇之間親密無間。但只是短暫的相觸,東方不敗就離開了他。

不待花滿樓說出什麽,她轉身而去,臨走前丢下一句:

“幸好孟偉是個男人,否則我可是會吃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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