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六扇門中

此話一出,花滿樓吃了一驚。日月神教最有名望的三個人都在應天府失蹤了。日月神教這下是群龍無首了,會不會出什麽亂子?

相比之下,東方不敗倒顯得十分無所謂,她冷冷看了一眼袁天望,那眼神分明是告誡他:向問天失蹤,關她何事?

袁天望看她并不為之所動,不死心又是一拜,擡頭,有些激動道:“教主,屬下一直銘記您當日提拔屬下的大恩大德,現在日月神教群龍無首,屬下願意輔佐教主奪回大統之位!”

東方不敗笑了,這個袁天望是個十分聰明的人吶。眼下向問天失蹤,倒真是她奪回教主之位的好機會。她想到什麽,問道:“你說日月神教現在群龍無首,那麽任盈盈和令狐沖呢?”

花滿樓嘆息一聲,說道:“他們兩個也失蹤了。”

“什麽!”她詫異地問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花滿樓輕描淡寫地說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東方不敗的身子搖了搖,繼而有一種疼痛蔓延上的她的心,身子一點點冰涼了下去。一種深深的恐懼感牢牢攫取了她的心,像是蒼勁的藤蘿牢牢桎梏着孱弱的樹幹,讓她一點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花滿樓發覺她的呼吸聲淩亂起來,于是走到她的面前,安慰道:“別怕,我想白蓮教的人不會對他們有所加害的。”

東方不敗握緊了拳,狠狠說道:“要是他們敢碰他,我就,我就……”忽然,她說不下去了。為何自己聽到令狐沖的消息,還會這麽在意?毫無疑問,她很恨令狐沖的薄情,卻還是為他擔心。東方不敗閉上眼,終于不得不承認:其實她還是在乎令狐沖的。世上的感情大抵如此,有七分恨,就會伴随着三分愛。

她忽然有些沒有主張,于是将目光移向了花滿樓,只見他也仿佛陷入了沉思。過了半饷,花滿樓才問道:“你打算怎麽做?”

“那個什勞子教主,我早已經是厭倦了。”她的思緒飄回到了從前,淡然道:“想當年,我竭盡心力參透《葵花寶典》。其中有一句是說‘修煉此功,當先養心,令心不起雜念,超然于物外方可’。後來我失去了權勢,方才懂得了這句的真谛。世間的繁榮全部都是如白雲般易聚易散。我若是還是揪住這些東西不放,後世人未免會嘲笑我太吝啬了。”

花滿樓欣慰地點點頭。就在這時,東方不敗又說了一句:“但是眼下,敵人暗我在明。倘若他們人多勢衆可就難辦了。屆時我接手日月神教的人馬,也未嘗不可。”

花滿樓的笑容僵住,然後問道:“你還是想要回歸日月神教?”

東方不敗不置可否,只是說道:“凡事都要量力而行,縱然我有絕世神功,也不能與千軍萬馬相對抗。”

花滿樓無奈地說道:“現在,我總算知道你為什麽會當教主了。”

東方不敗問道:教中弟子現在在哪裏?”

袁天望說道:“就在應天府之外。”

花滿樓問道:“現在是誰在統領?”

袁天望低下頭,小聲說道:“現在,沒有人在統領。”

花滿樓一聽這話,立即生氣了,怒道:“你就這樣把他們放在郊外?”

日月神教的弟子三教九流無一不全,除了些有地位的堂主和香主之外,大都是一些江洋大盜,就這樣将他們放在郊外,簡直就是把應天府百姓們放在刀尖之上。

事不宜遲,東方不敗和花滿樓在袁天望的帶領下立即趕到了郊外。彼時,曙光乍現,郊外人煙寂寂,蔥綠的芳草一直綿亘到魚肚白的天際,草上朝露未幹涸。袁天望憑着記憶來到了日月神教弟子的集結之處。

此處當然有人馬,卻是死人和死馬。大活人不見一個。

袁天望勒住馬,望着草地上橫七豎八的弟兄們的屍體,結結巴巴道:“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東方不敗環顧了一周,目光停留在了一具屍體上,這具屍體明顯是個六扇門中的皂隸打扮,她心下了然道:“恐怕是他們遇上了六扇門的人,然後被抓去了。”

袁天望慌了神,沮喪地問道:“那,那如何是好?教主,你可要救救他們!”

東方不敗看他如喪家之犬一樣,漫不經心道:“我若是去六扇門要人,豈不是自投羅網?”

立在她身邊的花滿樓此時開口道:“東方,你先回去,我去六扇門一趟。”

東方不敗好奇地問道:“這件事與你何幹?趟這趟渾水做什麽?”

花滿樓道:“因為你不願意他們身陷大牢。”

東方不敗終于笑起來,花滿樓為什麽總能猜中她的心思呢?不錯,她知道自己的手下都是些作惡多端的人物,倘若落入官府之手必無活路。但是令她不安的是,這些人的罪過,很多是她推波助瀾造成的。

花滿樓是想幫她償還一些罪孽。

她認真地吩咐道:“你一定要早去早回,萬一你到了中午還不回來,我可是會殺進六扇門的把你奪回來的。”

花滿樓笑着點點頭。

兩人分別之後,花滿樓策馬西向,向六扇門而去。此刻,已經打過了五更鼓,通報雨訊的朝霞布滿了清晨的天空,彤雲之下,原本安靜的應天府漸漸蘇醒了。大街上,吆喝聲,喝道聲,避轎聲,馬蹄聲,唱喏聲交雜在一起。

花滿樓在巍峨的六扇門前勒住了馬。他先在門口通報了自己的名號,然後随着兩個衙役進了六扇門的大門。三人沿着中軸線上磚鋪的甬道,繞過屏牆,來到了六扇門的儀門前,然後再由儀門前兩個看守者進去通報歐陽師爺。

不一會兒,一個個子矮小的差役走了出來,他打量了下花滿樓,然後抱拳作揖道:“來者可是花家七公子?”

花滿樓點頭稱是,然後問道:“這位官爺如何稱呼?”

那人粗聲粗氣道:“孟偉。”

花滿樓知道此人:應天府中最有名的酷吏孟偉,有“三頭蛇”之稱。

孟偉說道:“花公子應該知道我們六扇門的規矩?”

花滿樓道:“縣衙大門六扇開,有理無財莫進門。”說完,他從袖中拿出一張銀票,孟偉瞥了一眼銀票上的數額,一聲不吭地接過,好像這也是他的例行公事一樣。然後他将花滿樓引到了儀門中,兩人走過了一條長長的回廊,最後到了六扇門的議事大廳中。

剛到大廳中,花滿樓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關西大漢的嗓門:“花公子,你不在家陪你的東方小美人,到我們這個男人窩幹什麽來了?”

花滿樓笑道:“今個還真是有要緊事情來的。”

魯少華爽快道:“什麽要緊事情?只要你說一聲,哥們幫你包了!”

花滿樓道:“昨晚你們在應天府郊外抓捕的那些人,并不是逃犯,請你将他們放了。”

他的話音剛落,門外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聽起來甚是蒼老:“花公子,這件事不好辦吶。”

花滿樓聽他腳步緩慢,顯然是中氣不足,六扇門中的人大多是身強力壯的捕快,來人該是年邁的師爺才是,于是問道:“歐陽師爺,這是為何?”

歐陽師爺從門外走了進來,老人家白胡子一大把,一直拖到膝蓋上,但不顯得散亂,因為他有一個小小的胡夾夾在在胡子上。

歐陽師爺瞧了瞧花滿樓,滿意地點點頭,然後一邊捋着胡須,一邊笑呵呵道:“昨晚的那些人中,有不少是我們六扇門通緝多年的要犯。我們折損了不少人馬才将這些人全部捉拿歸案。我已經命那刑房,錄了這些人的口供,留待入監羁禁。還請花公子要讓我們為難。”

花滿樓問道:“其中還是有一些人并不是通緝要犯。這些人并無罪過,為何要一同羁押?”

歐陽師爺說道:“花公子不用着急,若真是無罪之人,我們調查清楚了立即釋放。”末了,他看了看空空的桌案,呼喚道:“來人,給花公子泡杯茶。”

走進大廳的是一個着綠裙襖的丫鬟,端的是無根之水,泡的是上好的清明雨後西湖龍井茶。

水好,茶好,但是泡茶的人卻不好。

因為花滿樓忽然發現:這個丫鬟的腳步聲他很熟悉,熟悉到昨晚還聽過。所以,他忽然開始懷疑周圍的每一個人。他不自覺地将袖子垂下,掩飾住自己的手。

歐陽師爺說道:“花公子,門中的西湖龍井雖然比不上花家的雪峰高山茶那般名貴,但是也能止渴。花公子,請——”

花滿樓搖了搖頭,他并不品茶,而是說道:“魯捕頭,能否帶我去看看那些人的現況?”

魯少華說道:“那還不簡單。”于是要了孟偉的監牢鑰匙,引着花滿樓出了大廳,向着監牢走去。

進了大牢,一片喧嚣聲随之而來。魯少華站在門口,說道:“那些人就關在監牢的最裏面,花公子你自己進去找吧,六扇門有規矩,捕快不能随便進大牢,我就不陪你了。”

花滿樓道謝一聲,然後進入了大牢。大牢本就是一個特殊的所在,在這裏,那些正義的人們也可以像魔教中人一樣,随意蹂躏人命。所以花滿樓不喜歡這裏。

黑暗,黑暗在他的眼前。

無論是繁榮的集市,還是陰沉的監牢,他都看不見,但是人影已經充斥在他的腦中。四周有很多人,哭天搶地的人,垂死掙紮的人,安安靜靜的人。每個人都是被關在了鐵栅欄之後,只有他一個人是自由之身。

他能聽到每個人對于自由的渴望。

花滿樓已經在牢獄中摸索着走了一段時間了,他愈是往裏面走,周圍愈是安靜。但不妙的是,他聽到了一陣陣微弱的呻.吟聲,看來是日月神教的弟子中,有人受了重傷。

更不妙的是,身後傳來另一個人的腳步聲。

黑暗和如影相随的腳步聲,若是普通人遇到這兩樣東西,肯定要害怕極了。幸好花滿樓本來就是個瞎子,前者對于他來說,根本就無所謂。

很少有明眼人知道,生活在黑暗中,需要多大的勇氣。

花滿樓在監牢的盡頭停了下來,身後的那個人也停下了腳步。這個人的腳步聲,花滿樓還是認得出來的,于是問道:“孟捕頭,有件事在下一直不明白:為什麽白蓮教的人在應天府,可以來無影去無蹤?”

孟偉回答道:“我不知道。”

花滿樓問道:“那你為什麽知道東方不敗在我家的消息?”

孟偉回答道:“是一個朋友告訴我的,這個你不必知道。”

花滿樓問道:“為何要拔劍?”

孟偉回答道:“因為有人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花滿樓問道:“是誰?”

回答他的是孟偉呼嘯而出的劍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