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所謂攤牌

城外古道,夕陽西下。

魯少華帶着東方不敗在荒郊野外走了好長一段路了。直到夕陽的餘晖收盡,夜幕沉沉降臨,她也不見什麽小村莊。東方不敗滿心疑惑,但是眼下她只能随着魯少華走。兩人一直來到了長江邊上,東方不敗勒住馬,舉目望去,并無什麽村莊存在,現在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魯少華是在忽悠她。但是花滿樓危在旦夕,這個節骨眼上,魯少華居然敢忽悠她,這簡直就像是拿自己的腦袋當蹴鞠來踢!

魯少華翻身下馬,對她恭恭敬敬的一拜。倘若他是六扇門的名捕,是絕對不會對她這個無官無銜的女子叩拜的,這一拜,也算是攤牌了——他根本就不是六扇門的人!

東方不敗從腰間摸出五枚繡花針,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問道:“你到底是誰?”

只見“魯少華”擡起手,捏住臉皮一扯,立即揭下一張薄薄 的人皮面具,露出底下的細皮嫩肉。他挨個将虬髯胡子一一摘下,又脫去最外邊的官家紅袍,裏面穿的是青衫一襲。剛才的關西大漢,搖身一變成了個年輕的公子哥兒。更荒唐的是,這個公子哥兒,東方不敗前不久還和他打過照面——白蓮教的葉無名。

這葉無名半個月前,還扮成過白蓮教的教主白連城,現在又再次易容成魯少華。不得不說,此人的易容功夫實在是精湛。但是葉無名擅長易容術和醫術,對劍術可是一竅不通,東方不敗手握幾枚繡花針,殺了他只是看心情的事情。

東方不敗擡頭看了看天色:即将入夜,再看看四周:荒郊野外……很好,這真是殺人放火的好時間和好去處。

東方不敗放開馬的缰繩,甚是不在意地問道:“你費這麽多的波折,把我帶到這個地方做什麽?”

葉無名擡起頭,笑道:“小人是來恭迎教主大人回歸白蓮教的。”

東方不敗想到什麽,問道:“你們早就設計好的?”

葉無名點點頭,說道:“當日,我無意中發現了您出現在應天府,便告訴了教主這件事。教主為了讓您加入我們白蓮教,才想到了這個法子。”

東方不敗冷冷地笑起來,到了這個時候,她也終于明白了一切:

起初,白蓮教的人串通了胡不喜,在花家莊綁架了她。然後以五岳劍派的事情,逼迫她吃下十日紅毒藥,等到她在白蓮教裏面待的不耐煩了,就故意放走她。但是放走她可不是什麽善心大發的舉動,只是為了讓她吸引黑道的人馬來到花家莊。當十日紅的藥效發作以後。她必定會滞留在花家莊內。這時,白蓮教的人再将黑道的人馬各個擊破。之後白蓮教又趁着花家莊空虛,對花如令和花滿樓下手。

回想起來,這幕後之人的策劃實在是十分慎密,甚至連時間都把握的恰到好處:十日紅是每隔十天發作一次,從白蓮教到達花家莊正好是十天。所以她到達花家莊的當晚,就倒在了衆人的面前。這昏迷的時間持續了三天,三天後,“雕俠”上官雲就帶人就殺進了花家莊。假如她沒有提前幾個時辰醒過來,恐怕花滿樓的性命堪憂,自己也會毫無防備,落入敵人之手。

天時地利人和,白蓮教算是樣樣占盡了,布置了這一場絕頂的“請君入甕”之計。本來這個計劃萬無一失,不僅能收服黑道,吞下花家,更是能将她這枚棋子“回收”。如此環環相扣的好計謀本來是天衣無縫的,卻還是在最後棋差一步:人算不如天算,白蓮教哪裏知道她東方不敗的底細呢?她雖然不能完全解開此毒,但是運用移宮挪穴之法,還是能控制住毒性在體內的蔓延速度的。

微末之差,往往能颠倒乾坤。

東方不敗負手而立,嘆息一聲。其實,想明白之後,她并不生氣白蓮教的龌蹉手段:邪道有邪道的生存方式,她曾經也癡迷于陰謀詭計,并且運用不正當的手段,奪去了任我行的教主之位。平心而論,她反倒有些佩服這個幕後之人的深謀遠慮,于是問道:“是誰布了這個局?”

葉無名回答道:“是我們的教主——白連城大人。”

說起“白連城”三個字時,葉無名的臉上呈現出一種無比的榮耀和敬畏的神情,然後接着說道:“教主大人知道您眼光高,不願意加入我們這個不成氣候的白蓮教。所以嘛,這局棋也算是給您看看眼的,讓您驗證他的能力和手段。不知道您滿不滿意?”

滿不滿意?東方不敗當然很滿意。但是滿意歸滿意,和她想不想加入白蓮教可沒有關系。

東方不敗想起了花滿樓,花滿樓應該也掉入了白蓮教的圈套,于是問道:“花滿樓在哪裏?”

葉無名說道:“花公子當然也是我們白蓮教的座上賓了。”

東方不敗斂去了笑意,然後問道:“這麽說來,我必須要去白蓮教一趟了?”

葉無名點點頭,然後又加了一句:“屬下知道:令狐公子和楊總管長得十分相像。可惜楊總管英年早逝,想必教主也一直對他念念不忘吧?我們白教主說了:只要您願意,令狐公子也會是你的人!”

東方不敗笑了笑,換做是一年之前的她,也許會被這個“美男誘餌”所引誘的。但是現在,她已經對令狐沖不抱任何幻想:

第一,這場感情,已經讓她失去良多。她既然重獲新生,就要好好珍惜自己的命。

第二,令狐沖已經有了妻子。東方不敗會當小三?做夢吧!

第三,令狐沖不夠美——得出這個結論,當然是對比出來的。

至于和誰對比出來的,你我都知道……

但是無論如何,不管是花滿樓還是令狐沖遇險,東方不敗都不會對他們置之不理。 于是便将指間的繡花針插入腰間大帶上,翻身上馬,對葉無名說道:“帶路。”

葉無名帶她走的是一條羊腸小道,經過十裏長亭,然後直接往着北邊而去。北邊有連綿起伏的山丘,到了山腳下。有一條長江的支流,當地人稱之為青江河。葉無名就在青江河邊停了下來,東方不敗也停了下來。

葉無名望了望河面,說道:“請教主歇息一會,我們的人應該馬上就要來了。”

東方不敗點了點頭,然後翻身下馬,靠在河邊的楊柳樹下。兩人在岸邊等了半饷,也不見有人來,葉無名有些急躁起來,時不時遙望着霧氣朦胧的河面。又等了片刻,終于,一葉扁舟從霧氣裏浮浮沉沉而來。葉無名松了口氣,然後随着東方不敗踏波而上。撐船的是個白發漁夫,漁夫問道:“相公想要去哪裏?”

葉無名回道:“蓮花處水,本就是漂浮不定,老叟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吧。”

白發漁夫會意一笑,然後一點竹篙,小舟打了個飄旋,晃晃悠悠離開岸邊。

此刻,濃霧鎖住了江面,坐在小舟中的東方不敗看不見周圍的景物,只能低頭看着湖面:河水是黑色的,泛着寶藍的光輝,各種水荇和水藻交纏在水底,深綠的腦袋偶爾露出水面。小舟劃過水面,留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漣漪從小船底下擴散開來,像是一條魚的尾巴,在船後拖延的很長,直到消失在霧霭深處。

空氣中有水底淤泥的腥味,耳畔有船棹劃破水面的“嘩嘩”聲。

由于視野不佳,東方不敗不能判斷出自己所處的位置,只能憑着眼底下的水流,大概知道現在是逆流而上。常言道“一江春水向東流”。他們大概是望西方而去。

過了不多時,水流的速度放緩了下來。江面的濃霧也漸漸的淡去了,小船從迷霧中顫顫巍巍地飄了出來,來到了一個偌大的湖面上。湖邊有一個小的碼頭,小舟飄到了碼頭上,然後,白發漁夫将長篙定在了岸邊的淤泥裏,穩住了船身。

葉無名和東方不敗走到岸上,兩人穿過一片竹林,一座處在群山懷抱中的山莊豁然出現在眼前。

山莊前有八個門衛看守,見到葉無名都是恭敬地一拜,然後喚道:“聖醫大人。”

葉無名面無表情,引着東方不敗走進山莊。山莊內,假山,花苑,亭臺水榭,回廊曲橋一一俱全。看上去像是某個江南大戶人家的園林。但是東方不敗知道,這并不是什麽普通人家的園林:普通人家的園林,不會放置龍紋的石柱裝飾,也不會在窗棂上镂雕着鳳凰于飛的圖案——她雖然是個江湖人士,但也知道朝廷律法規定:平民百姓的庭院是不準裝飾龍鳳圖案的,否則就是犯了以下犯上的大罪。

穿過這些華美的建築物,他們最後來到了一座規模宏大的寶殿之前。葉無名上前通報了名號,片刻之後,就有幾個侍女出來迎接他們。其中一個侍女說道:“夫人只請東方不敗進去,請聖醫留步。”

葉無名對東方不敗說道:“屬下就在門外恭候您。”

東方不敗跟随這位侍女,擡腳走進了大殿。大殿之內,一片金碧輝煌,“蓮花度世”的鎏金匾額之下,安置着一把龍椅。一位身着紅衣的女子就坐在這上面。看到東方不敗,女子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她笑得十分和藹可親。事實上,她的話語也的确十分和藹可親:“教主,我們又見面了。”

東方不敗道:“紅蓮夫人,你大費周章讓我來到這裏是什麽意思?”

紅蓮夫人看她一臉嚴肅的樣子,倒也一點也不害怕,說道:“我想,你肯定想見一見這個人。”說完,她拍拍手。随即,大殿之外響起沉重的“咚咚!”聲,地面也随着顫抖起來。無論是擺設,座椅,還是攀着九龍紋飾的雕梁畫棟都在顫抖。響動越來越大,最後到達大廳裏面。

東方不敗擡眼一看,只見八個彪形大漢擡着一座鐵籠子進來了。籠子裏面有個躺着的人,但是由于此人披頭散發,東方不敗一時間還不能看清楚他的面容。直到鐵籠被擡到了她的面前,她才看清籠子裏面的人——

開朗的男子不複從前那般活潑,他靜靜地躺在鐵籠裏面,黑發散亂地蓋在臉上,一雙曾經愛笑的眼眸,此刻緊閉。

這個人,是她曾經魂牽夢繞的人,就算他化成灰,她也必定認得!

“令狐沖!”

東方不敗驚叫一聲,身影一晃,立即來到了鐵籠之前,同時,一片慘叫聲四起,八個擡着鐵籠的大漢紛紛倒了下去——八枚繡花針已經釘入了他們的要害之處。沒有人可以看清楚,她到底是何時出手的。就如同沒有人可以知道,對于籠子裏面的這個人,她到底懷着怎樣複雜的感情。

“轟隆!”一聲巨響,鐵籠落地,頓時整個地面都大力顫抖了下。籠子裏面的令狐沖也被震得蘇醒了過來。東方不敗看他睜開了眼睛,于是伸出一只手,想要扳開鐵籠。就在她的手剛觸碰到鐵籠時,便被另一雙手抓住了——一雙令狐沖的手。

然後,令狐沖笑了,他顯然失去了內力,聲音飄飄渺渺的,像是從遠方傳過來的一樣。卻帶着她曾經熟悉不已的,男子漢的溫柔豪情:

“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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