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見面 夫君
杏月,萬物複蘇,春風帶來一陣陣暖意。謝府此時忙忙碌碌的,衆人都忙到腳不沾地。
今日乃是大喜之日,是謝府二公子謝懷遠迎娶元家女兒元湘的日子。一大早,謝府便開始了吹吹打打,表現出對新娘子的十足重視。
在等待新娘子到來時,賓客間傳起一陣隐秘探讨:“沒想到謝懷遠還真把元湘娶為正妻了?”
那元家小門小戶的,不光遠離京城,而且在那當地都算不上什麽豪門大戶。更別提元湘那對無賴父母,都是泥腿子出身,行事粗野無禮,還難纏蠻橫,根本上不得臺面。
但謝府可是勳貴之家、地位顯赫。而且謝懷遠為人溫文爾雅,自小熟讀四書五經。
這樣一位翩翩公子,為何百般不願找門當戶對的貴女,執意要迎娶這個平平無奇的姑娘?
有人贊道:“誰讓謝二公子天生癡情呢,他當初對元湘一見傾心,從此非卿不娶。聽說元湘最初拒絕他時,他甚至親自去乞求,發誓會讓元湘成為最幸福的姑娘呢!”
此言一出,不少人流露出動容之色。
“不止呢,你們看今天的婚禮。不光把大半京城的人請來,而且用了八擡大轎,簡直是把元湘放他心尖上寵啊。”
“天哪,當真一往情深……”
還有賓客自發為謝懷遠擔憂道:“謝夫人豈能同意他們的婚事?”
“謝夫人比謝公子都迫不及待呢。”身旁一人神神秘秘道,“我聽說啊,其實這門婚事是謝夫人極力促成的!”
聞言,衆人都嬉笑地擺手:“絕不可能。”
謝夫人一門心思,就盼着謝懷遠早日娶一位貴女,好壓過謝昭一頭呢。她怎麽可能想着撮合?
就在衆人閑聊之時,花轎終于到達了地方,停留在一處偏遠小宅裏。因為元家沒有財力在京城購置宅子,所以只能讓元小姐早早來京城後,租個臨時落腳地。
變故就在這時候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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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裏疏于防守,竟是被人鑽了空子。有一黑影趁人沒注意時,飛速蹿上了馬車,趁新娘子不備,直接猛烈砸向新娘子。
見新娘子沒了響動,黑影笑吟吟地換了二人衣服,然後直接端坐于新娘子原本的位置。
等吉時一到,花轎開始向謝府緩緩移動,接着就順理成章地舉辦婚禮。
可這大喜的日子,卻不見謝世子。
謝侯爺催道:“我兒謝昭呢?”
一旁的下仆賠着笑臉道:“世子近日頻繁無故暈厥,今日更是直接嘔血倒床不起。長林剛剛都去請了盧大夫,所以世子怕是得缺席了。”
四周皆靜下來,不少人在暗中傳達着眼神。早就聽聞謝世子最近身體無故不好,但是沒想到竟然糟糕到這種程度。
若是謝世子一個沒撐過去,那世子位的下一個人選……衆人紛紛側眼去看謝夫人,果然見她臉上出現了驚喜。
謝夫人是日也盼夜也盼,終于盼來了這一天。只等謝昭一死,憑侯爺對懷遠的喜愛,這世子位還不是板上釘釘?
果然老天爺是偏愛懷遠的,竟在他成婚當日,送來這樣一份大禮。
雙喜臨門的刺激下,謝夫人心都快飄了。可惜今日是懷遠大婚,她實在走不得,不然早就去圍觀謝昭此時慘狀。
一旁的謝侯爺明顯語塞了,畢竟他可不敢勉強謝昭前來,若是害得謝昭病重就不好了。要知道,謝昭雖然是他兒子,但很得陛下信重,在陛下面前比自己得臉多了。
于是謝侯爺讪讪道:“養病要緊,那就別打擾世子了。快,繼續婚禮。”
觥籌交錯間,宴席又恢複了剛才的熱鬧。
但沒人能猜到,謝昭此時就站于外面角落。徐徐微風吹動袍角,他面色冷肅,眼睜睜地盯着婚禮進行。
盧大夫站在他身後,嚴厲警告道:“你若是再不回去休養,今後就別想再站起來了。”
別看謝昭此時站立着,但其實氣血虧空,身體虛弱不堪。只是因他長久惦念,誓要親眼看到這一幕,竟是從昏迷中強行醒來,硬生生撐着走到這裏,連盧大夫都沒能阻止。
謝昭不語,只是手上青筋慢慢凸起。
直至花轎下來個人影,和謝懷遠親親密密依偎在一起,雙手緊緊交織。謝昭猛地偏過視線,嗓音幹澀:“回。”
之後,婚禮順利結束。
到了婚房,謝懷遠迅速掀開蓋頭。見果真是自己所想的臉,他欣悅一笑:“瑩兒,可把元湘藏好了?”
玉瑩嬌嗔地抱怨着:“她掙紮得太過用力,我就随手砸暈了她,把我手都砸疼了。匆匆忙忙的還沒地方藏她,只能把她塞花轎裏了。”
謝懷遠聞言心疼不已,連忙将玉瑩摟在懷裏安慰。兩人互訴一番衷腸後,開始商量如何處理元湘。
謝懷遠冷冷道:“她還有些用處……就當發一次善心,且留她一命,充作你的丫環吧。”
婚後,謝懷遠和“元湘”夫妻二人恩恩愛愛,每日都一定要膩上許久,感情好到羨煞旁人。
更為人稱道的是,這位“元湘”小姐竟然擺平了謝夫人,讓謝夫人待她視若己出,聽說對她比對謝懷遠還好上三分呢。小兩口生活如此順遂,這就更讓大家直呼天生一對了。
然而在謝二公子院裏的小小角落,憑空冒出一個後腦重傷,陷入昏迷的小丫環。
……
小丫環因為無人照料,高燒了整整幾日,才終于漸漸退燒。
及至小丫環醒後,她發現自己頭腦一片空白,就像有層灰霧遮蓋。而且只要一回想,腦內深處便會傳來刺痛。
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不知自己究竟是來自何處。衆人也不知該如何稱呼她,因她是被元小姐帶來的随侍丫環,又是在古筝聲中醒過來的,所以就随便叫她元筝。
而元筝一醒來,就立時陷入了難堪的窘境。因為元小姐曾親自下令,說這個丫環在小姐的婚禮上睡過頭,險些誤了大事,所以把元筝一貶再貶,一步都不能接近她和謝二公子。
元筝為了活下去,只能被迫去尋些粗使丫頭的差事。
看她這樣奔波忙碌,旁邊的侍女們都以她為恥:“活該,身為一個丫環,竟敢随意輕慢主子大事,真是不知所謂。”
“做得實在是過分,竟連元小姐那樣和善的人都容不下她了。如今早有人頂替了她的位置,聽說元小姐還很喜歡那新來的丫頭呢。”
衆人興致剛起,正欲說個盡興,卻忽聽有人通風報信:“謝昭來了。”
侍女們心下一驚,再顧不上理元筝。見有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走來,她們都連忙行禮道:“見過……”
世子之詞還未出口,謝昭已然迅疾如風地走過。見他雖面容蒼白猶帶病色,但卻無一人敢小瞧,都屏息不敢打擾。
眼看謝昭就要與元筝擦肩而過,異變突生。
身後傳來一陣響動,讓元筝不免微微側頭。她本是只想匆匆一瞥,但當目光觸及那人衣角時,卻被刺得眼睛酸疼,腦中突然一陣嗡鳴。
那是一張陌生的臉,雖然長相俊朗到無可挑剔,但元筝确信自己沒有半點印象。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元筝的血脈裏忽然奔湧着熱意,讓她恍惚間失了心神。
元筝茫然地張張唇,輕吐一聲:“夫君。”
語氣熟稔,透着萬般委屈,像在迫不及待地纏着他尋求安慰似的。
話剛出口,元筝便瞳孔震顫,驚駭于自己這番莫名舉動。她趕緊咬舌止聲,最後的音調被堵在喉嚨變為了一聲輕淺嗚咽。
那群下仆們先是大訝,随即就是滿滿譏笑。這丫環真是不知所謂,竟然敢對着世子喊夫君?
怕不是癡心妄想,以為仗着姿色就敢高攀世子了吧?那這可就讓元筝失望了,世子他雖然受很多女子仰慕,卻向來不近女色,對誰都冷若冰霜。
然而不近人情的謝昭卻在一瞬間停了所有動作。
這個微弱女聲經過空氣傳播,好似驚雷劈在謝昭耳畔。他瞳孔收縮,倏然回頭。
徹底看清這張熟悉面容時,謝昭眸裏劃過驚詫,緊接着像是有濃霧翻滾。
半晌,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嗓音幽幽:“你叫我什麽?”
“抱歉……”元筝漂亮的眉眼間盡是倉惶,她絕無攀附之意,只是一時精神恍惚,不知怎麽說了胡話。
然而謝昭似有笑意,直接将這件事做實按牢——
“對,我是你夫君。”
四周是死寂般的沉默。
元筝呆在當場。等反應過來後,她的瞳孔一寸寸睜大。
看着元筝驚慌失措的眸,謝昭眼底劃過一絲幽暗。再次開口時,素來冷冽的嗓音竟出現愉悅,他誘哄道:“再叫一聲?”
元筝冷不丁地打了個冷顫。
她抿抿唇,沒有吐露出半個字,同時在心裏升起了濃濃警惕。直覺在瘋狂地昭示着不妙,讓她踮腳悄悄向後退去。
但還未及旋身,謝昭便已伸手扯過元筝的手腕,将她牢牢扣在了懷裏,不讓她移動分毫。
捉到你了。
感受到指間那細膩肌膚,謝昭微微喟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