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藏院 昏睡

咚——咚——

元筝的心在瘋狂跳動,每一下都跳得格外重。

她徒勞地動動手腕,可才剛試圖掙脫一下,換來的卻是手腕上力道越收越緊。到最後,兩人間的距離不留任何縫隙,讓她再無處可逃。

灼熱的呼吸撲灑在她臉上,令元筝被迫染上了對方的溫度,于是紅暈敷臉,眉眼間平添幾分豔色,無端端惹人心動。

謝昭身後的人目光驚異,不停掃射着元筝,像是要把她扒皮拆骨般研究透徹。

這位姑娘瞧着實在臉生,他們平常跟在世子身邊伺候,可從未見過這位姑娘。但如今瞧着,這丫環和世子間的關系似乎不簡單?

元筝的後腦變得更疼了。身旁不斷有人驚呼,像是要穿破她的耳膜,讓她感覺自己周遭的空氣漸漸被抽空。

眼前的畫面逐漸眩暈起來,她身體一松,緩緩歪向一側。

……

見那姑娘竟是陷入昏迷,衆人急呼一聲,一窩蜂地想趕去扶住。可他們震驚地發現,世子明明還病重,卻比他們更早地扶住了這個姑娘。

謝昭把元筝撈進懷裏,按得緊緊的,像是失而複得的珍寶。他聲音喑啞,潛藏着極深的思念:“元筝。”

我的元筝。

我的元筝。

他用指尖輕輕摩挲着元筝的臉龐,臉上顯現出了餍足:“走吧,我帶你回家。”

那裏早就盼望你的到來,希望你能喜歡那裏,永久地住下去——

畢竟這樣,你就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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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瞠目結舌,默默注視着謝昭将元筝打橫抱起。

見謝昭越走越遠,衣角都快要消失在轉角了,他們才如夢初醒,趕忙追了上去。

臨走時,謝昭随身侍從長林瞥了眼四周,匆匆警告道:“有些不該說的事,記得爛在肚裏。”

那群侍女冷汗淋漓,斬釘截鐵地保證道:“奴婢們絕不外傳半個字。”

見一行人都走遠了,侍女們才如釋重負地癱下身來,神情還很是不可思議。那個默默無聞、和她們身份別無二致的元筝,竟然真的在轉眼之間,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有人氣不過地譏嘲:“不過是世子一時興趣,用她逗樂罷了。”

可真只是一時興趣所致嗎?想想世子向來一諾千金,其他人對視一眼,神情很是驚疑不定。

這個元筝該不會就是她們未來的世子妃吧?

……

才回世子院,又是震驚一大片。世子院的衆位下仆目露驚悚,沒弄明白他們人人敬仰的世子出去一趟,怎麽抱着個陌生姑娘回來?

這可是從未出現過的情況。

世子他聰慧無人企及,短短時日就能收服了世子院全體上下。而性情又恍如高天孤月,似神祇般冷漠。

所以衆人尊他敬他,從來不敢輕易靠近。

可此時的他卻打破了衆人印象,簡直像是被人掉包了。只見他面色仿佛雪霁初晴,不但和那姑娘近距離接觸,而且心情尚佳。

謝昭對他們的疑惑視而不見,只淡淡吩咐:“去收拾間屋子。”

“是。”府裏嬷嬷立時上前一步應道。她匆匆擡眼,瞥過世子懷裏姑娘容貌,随即目露驚豔。這實在是平生僅見的稀世美人,哪怕嬷嬷活了數十年,看遍京城無數貴女,這姑娘的姿色也必數第一。

光是看着這皎若秋月的臉,就足以讓人心神恍惚。而且更難得的是,這姑娘有股奇異的氣質。此時蹙眉哀哀含淚的模樣,着實能讓人憐到骨子裏,卻又不知怎麽,更想欺負地看她垂淚。

眼見嬷嬷呆愣,謝昭警告地瞥她一眼,伸手将元筝往懷裏藏得更深,似是不經意間遮住了元筝的臉。

被那視線鋒芒所攝,嬷嬷頃刻間清醒過來。她一面快步前去收拾,一面忍不住心生感慨,如此絕色佳人,怪不得世子如此珍重。

可是謝昭冷聲阻止:“不是那間,去把清芷院收拾出來。”

話音一落,衆人倒吸了好幾口涼氣。

嬷嬷張了張嘴,見世子神情不容置疑,才趕忙應下:“是。”

大家都沒想到,世子竟然會把人安排到清芷院。那間院落從未有人居住過,但是卻有着重重把守,世子更是嚴禁任何人進入。

而且更重要的是——

那間院落位置極佳,與世子住所比鄰而居,只有區區一牆之隔。

所以,是衆人默認的未來世子妃的住所。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清芷院本就是謝昭為迎娶元筝所造。那院裏陳列的瓷器玉器,擺放的明珠寶飾,無一不精巧,無一不貴重,一點一滴全是謝昭親手添置。

他本來都以為永遠沒機會讓元筝住進去了,豈料峰回路轉,竟然真的迎來了它的主人。

長林終于追上前來,見世子孤身一人被冷落在角落,他怒到跳腳:“你們一個個怎麽做事的,不知道世子身體不好麽?真是沒眼色。”

他轉頭語帶關切道:“世子,不若奴才……”幫你扶住這位姑娘吧。

長林手剛伸到一半,謝昭臉上寒霜更冰一層,目不斜視地帶着元筝繞了開。

長林谄媚的笑容僵住:……他怎麽覺得,世子似乎有些嫌棄?

長林尴尬地咳了一聲,裝作無事發生,轉身大步前去指點下仆:“咳,你們動作快些。”

終于無人打擾謝昭了。

陰暗處無疑更滋生了人心中野望。

起先,謝昭只是垂首,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元筝的臉。

可他漸漸不滿足了。于是他緩緩低下脖頸,用鼻尖試探元筝臉頰溫度。

這動作帶有極其強烈的企圖心,可謝昭此舉卻沒帶半分強制。他動作帶着猶疑,就像是在反複确定,生怕這只是自己的一場美夢。

元筝無知無覺的,将身體敞開,沒有任何反抗,被迫放任了他自由。雖然并非出自元筝意願,但光是這樣無意識的依賴,就已足夠取悅謝昭。

于是他又把人往懷裏緊了緊,讓她抵在自己臂彎裏熟睡。

這個無人在意的角落裏暧昧攀升、逐漸蔓延,發生着驚心動魄的一幕。

等全部收拾完畢後,下仆們都自覺默默退出屋子,把這間空空落落的屋留給謝昭和元筝二人。

謝昭擡步跨進屋,将門閉得嚴實,沒有留下一絲縫隙。夕陽漸漸落下,光線緩緩微弱,最終被徹底阻隔在外,再無人可打擾他們獨處。

謝昭抱着元筝,輕車熟路地走至床邊。黑暗完全阻擋不了他,因為這一幕已經在他腦海裏發生過太多次。

在無數次的夢境裏,都是在這張床上,他把元筝輕輕放下。但每次醒來後,無一例外都只躺了他一人。

不過沒關系。

謝昭已經得償所願了。今日之後,一切都會變為現實,再不是一場空夢。

他将白色紗簾掀開,把他的心上人放于松軟的床榻中間,給她擺了個舒适放松的姿勢,再用被子包裹覆蓋住她。

但元筝好似感受到了周遭環境突變,竟是不安起來。她極力掙脫夢魇的束縛,眼看着就要醒來。

謝昭迅速把一旁安神香點燃,帶起一陣誘惑勾人的香氣。待熏香無聲無息地彌漫了整間屋子時,元筝輕吟一聲,像是被安撫了般,無抵觸地陷進床鋪裏。

此時的謝昭屏住呼吸,不敢移動分毫,生怕驚擾了元筝。而他的努力得到了回報,元筝又睡意昏沉。

見元筝睡熟了,謝昭才稍稍放肆些。看着近在咫尺的元筝,懷念的浪潮洶湧而來,令謝昭自心底泛起澀意。

這樣的距離其實并不陌生。曾經,他也可以和元筝如此親密無間。直至元筝将自己驅逐,他便再不能見元筝睡顏。

謝昭面色逐漸柔和,陷入了長久的過去回憶。可不經意間瞥見元筝頭上的釵子時,他危險地眯起了眼睛——那釵子很是眼熟。

謝昭将釵子從元筝烏發中取出,目光森冷地打量。

他已經認出來了,這是謝懷遠送給元筝的,以作定情之用。

屋中冷意陣陣,過了許久,忽然響起一聲嗤笑。謝昭毫不留情地把釵子扔進火裏。

親眼看着那釵子被火焚燒殆盡,謝昭心裏某處空洞仿佛被填滿了。

可許是聽到火焰噼啪的聲響,元筝竟然動了。

謝昭全身陡然僵硬,他立時回過頭來。一絲緊張悄然出現在他眼眸,他仔細盯着元筝的一舉一動。

出乎意料的是,元筝并沒有清醒。她實在是困極了,所以憊懶地阖着眼,只是迷迷糊糊中,胡亂向旁探探。

柔荑緩緩攀上謝昭靠近床沿的肩,細嫩纖纖的手指向其搔刮了幾下。

像是确信了沒有威脅,元筝嘴角彎了彎,緩緩抿出一個歡欣的笑,直把人心都笑酥了。

然後抵抗不住睡意的侵襲,她小幅度地打了個呵欠,蹭着軟枕睡去。

謝昭的眼神變得更為深沉了,像是凝結了化不開的黑霧。他目光炙熱,一遍遍勾勒着元筝酣睡的容顏。

元筝本是在與夢鄉纏綿,卻忽然感覺全身泛寒,好似有狼在用貪婪的眼神盯着自己,試圖将自己拆吃入腹。于是她齒間顫顫,神色倉皇,小幅度地掙動幾下後,發出幾聲呓語之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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