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能 騙我

元筝話音一落, 衆人登時勃然色變。

只見一張張熱情笑臉倏然變得冷漠。他們互相對視片刻後,俱都飛速撤退。甚至有人還在口中連番抱怨着:“白瞎了那副貴氣十足的好相貌,我還真當她是哪家貴女人物呢。”

“哈, 我早就料到了!”一位趙夫人趕緊接過話頭,迫不及待地炫耀道, “她長得其實也就普普通通,還比不上我那外甥女呢。而且你們看她剛剛端茶的姿勢, 一看就沒喝過什麽好茶水, 肯定是專門來蹭吃蹭喝的。”

這話就說得太過誇張了, 衆人都尴尬笑笑, 不敢接話。不管再怎麽樣, 那位姑娘的臉還是沒人可以質疑的。

雖然無人理她,但趙夫人一個人也能說個起勁兒:“我越想越覺得可疑, 若非做賊心虛,她為什麽從不與我們交談?肯定是怕我們拆穿了她!”

見趙夫人越說越過分, 終于有人忍不住拆臺了:“得了吧,人家态度挺好的, 是咱們之前不敢上前搭話。但是剛才問她時, 她也是有問必答。”

“這,”趙夫人漲紅了臉,支支吾吾道, “都怪這姑娘唬人工夫高深!沒準長湖公主也是被她騙了!”

……

這烏泱泱的一群人來得匆忙, 走得更匆忙。他們仿佛生怕浪費一點時間, 又似蝴蝶般在人群中飛來竄去,忙着交好各位人士。

元筝并沒有感覺被冒犯,倒很是羨慕他們的好精力。不過因為她實在是太懶,所以只是一手抵住下颌, 散漫地歪頭望着他們的背影。

一位李姓夫人坐于元筝的左手旁,将剛才的情景盡收眼底,不由默默嘆了口氣。

她連着兩日都坐在這位小姑娘身邊,倒是對這小姑娘沒什麽意見。瞧她模樣生得乖巧漂亮,又總是斯斯文文地啃一塊甜小餅,就知她并不是傲慢性子,只是不太熱絡罷了。

分明是那些人腦補太多,又想攀附權貴,所以來主動讨好小姑娘。結果發現事情并不如他們所想,還反把責任推人小姑娘身上。

見元筝眼巴巴地望着那些人的背影,李夫人心裏酸酸軟軟。她拍撫着元筝的肩,輕聲安慰道:“小姑娘別往心裏去。”

元筝将含笑向李夫人點點頭,嗓音綿軟:“我并沒有在意。”

李夫人愕然。她見元筝眼眸純澈,像是真的沒往心裏去,嘆了一聲赤子心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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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哭不鬧的小孩最是讓人憐惜。于是李夫人心念一動,主動邀請道:“我女兒和你年紀差不多,不過她性子皮多了。你若不嫌棄的話可以多來我府上做客,權當做個伴。”

李長湖在一旁怔怔,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向李夫人。這位李夫人可是為了不得的人物,她與她丈夫都是普通人家出身,經過一路打拼到了京城。

或許是因為成功得來不易,所以這位李夫人性子格外謹慎,從不多言一句,可對着元筝倒是親切起來了?

看李夫人對着元筝絮絮叨叨,就好像是普通的鄰家婦人,在逗鄰居家的小孩那般自然。

李長湖本來還懷疑這位李夫人是不是被掉包了,可她念頭一轉,敏銳意識到問題其實是出在元筝身上。

這樣的情況并不陌生,當初她和元筝初見面時,也是寥寥幾語過後,自己就主動帶她一起來宴會。

這樣一想,李長湖皺眉審視着元筝。她聽人說過,這世上有一種人得老天厚愛,長相不用多好看,但天生讨喜。她們只是坐在那裏不用多做什麽,就能讓周圍人感到心情愉悅……莫非這元筝就有這種本事?

瞧她們倆人越聊越投機,李長湖可耐不住了。她身為公主,走到哪裏不是萬衆矚目,可從來受不得冷落的滋味。

于是她輕戳元筝臉頰,成功吸引來元筝的注意後,她将半邊身體倚了過來,輕問:“怎麽,你不想當本公主的好友?”

像剛剛那樣的情況,李長湖其實見多了,許多人連她面都沒見過就打着她名號在外做事。次數多了,李長湖也懶得再管。

所以剛剛衆人詢問時,李長湖其實并不打算拆臺,只要元筝輕輕點一下頭,那就絕不會是現在的情形。衆人不知內情,也不會多問,只會争相讨好元筝。

元筝笑笑:“我自然想,可是您身份太過尊貴,這差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抹去的。”

李長湖愕然,這位元姑娘倒是難得的清醒,全然沒被眼前風光沖昏頭腦。看來謝昭的未來夫人雖然身份不顯,但是意外的不拖後腿。

這樣便好,不用擔心有人會從她這方面下手。畢竟憑謝昭對元筝的重視,倘若元筝真出事了,他肯定會受影響。

李長湖放松地斜躺于一邊椅上,語氣捉摸不定:“那可不見得,本公主是真的很喜歡你呢。倘若你現在巴結巴結我,沒準以後我還能救你一次呢。”

元筝只微微一笑,并沒有往心裏去。畢竟她在謝昭身邊生活順心,未來應該不會有危險吧?

李夫人神情一呆。她和剛剛衆人所想的一樣,以為元筝和長湖公主完全沒有交情,可是現在聽着并不是這麽回事?

或許是剛剛那些人都低估了元筝……李夫人垂下眼睑,裝作個睜眼的瞎子,略過了那邊二人的互動。

長湖公主見元筝并不搭話,也沒有再重申一次。她好似只是随口一說,也不知蘊含了幾分真心。

忽然,她打了個呵欠,挑挑下巴,吩咐道:“給本公主斟酒。”

魏庭順從地低下腦袋,修長手指捧着酒杯遞于長湖公主唇畔,給她一口一口渡了去。

見他一縷黑發垂了下來,李長湖不禁支起半邊身,用小指去勾住纏繞。紅裙随着動作淩亂鋪在椅上,醉眼朦胧間,她一雙狐貍似的眼睛随意瞥向在座的各位。

魏庭眼神一暗,突然上前伸手遮住她眼睛:“別看別人。”

李長湖輕笑,仰臉向他嗔道:“我就只是随意看看,又沒帶半分真心。”

可這話魏庭并不相信,他嚴肅問道:“你是不是真想定親了?”

這個疑惑早已存在魏庭心中,只是現在才脫口而出。他和李長湖早已互許心意,宴會前,長湖還特地跟他保證絕不會定親。

可是昨日他們回宮後,李長湖跟陛下見了一面,她的态度就好似有些轉變。

魏庭害怕她是被說動了心思。他深信他們之間的感情無人可及,但也知曉無論如何,他在李長湖心中的分量都比不過李長湖的父皇母後。

李長湖眸光一閃:“怎麽會呢。”

她語氣有些許輕微的凝滞,這是她不自覺心虛的表現。不過魏庭心性純良,聽到李長湖承諾,他便相信再不多問了。

……

宴會的另一頭,玉瑩本是眼帶豔羨,圍觀衆人前去與長湖公主攀談。她自然也想去,只是缺人引薦,她也不敢随意湊上去。

正想着該如何是好時,忽見那群人仿佛避之不及地轉身離去。玉瑩連忙拉住一人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

這人呸了一聲,諷笑道:“昨日裏那個陌生姑娘的真實身份被人識破了。她根本不是公主好友,甚至連個九品官員之女都不是!”

玉瑩驚訝。昨日聽大家讨論得那樣熱烈,她還以為是個多麽不得了的人物,卻原來是個騙子?

見這位夫人義憤填膺,玉瑩眼珠一轉,也和她站在同一陣線上。

為了表現真實,玉瑩還拿起香帕抽泣着,随口就用元筝做筏子:“這遇見騙子啊,就是讓人嘔心!我從前有過一個丫環,名喚元筝。”

“她總說她命苦,我見她可憐,就施了幾分善心。誰知道她不知感恩,竟然從此學會推三阻四,連我的命令也不聽了……”

這一番颠倒黑白真是熟練,可見謊言說多了,連玉瑩自己也被騙到了。

通過這一番唱念做打,玉瑩獲得了衆人十足的同情。一旁的夫人聽得大嘆,對她充滿了憐惜,說她過得實在不容易。

直至和這幾位夫人約好今後互相上門做客的時間後,玉瑩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宴席。

聽着馬車聲咯噔咯噔響起,玉瑩垂眸細思。雖然這兩日宴會上收獲頗豐,但她還沒有見到最重要的那位呢。

明日就是最後一天了,不論如何,她一定要見到長湖公主。

就在玉瑩回府不久後,元筝也回了世子院。她一進了清芷院,便将半邊身體挂在椅上,頭一垂一垂的,似乎很快就會陷入夢鄉。

謝昭見她神情疲累,伸手為她揉按一番。冰涼的手指觸及肌膚,力道逐漸加重,很有效地緩解了元筝的頭疼。

見元筝眼眸漸漸垂下,謝昭放輕了聲音,氣音淺淺:“我怎麽見你好像不太開心?”

元筝昏昏欲睡,于是沒有遮掩地說了實話:“今日被一群奇怪的人纏住了,我還沒弄清她們的目的,這些人又不打招呼便走了。”

謝昭一聽便明白了,這是在嫌棄元筝沒有利用價值,所以不在乎她,覺得哪怕阿筝生氣也無關緊要。

他咂摸出不知何意的一聲冷笑,哄着元筝答應:“盧大夫今日說我身體好些,可以出門走動。那我明日去接你回府,好不好?”

聞言,元筝兩眼彎彎:“當然好啊,那宴會所在的景色很不錯呢,對你治病應該也有幫助。”

謝昭笑笑,略過這個話題不提,轉而問起:“元筝,你可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

見元筝眼神迷茫,謝昭語氣加重:“你說過你要留在這裏,可千萬不能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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