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生 歹念
曦光在元筝周身灑下光輝, 晨起微風吹動她單薄的裙擺,花團映襯下更顯嬌豔。
謝懷遠眸光怔怔。如果早知道她這麽漂亮的話,那自己……不, 謝懷遠慌忙搖了搖頭。
他可不是那麽膚淺的人,他選擇迎娶玉瑩,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和玉瑩是靈魂相同的人。
這樣一想,謝懷遠就又變成了鄙夷。空有一副好皮囊又有什麽用, 元筝如此貌美, 肯定是把工夫都花在維護她那臉上了。
玉瑩可不同。她雖比不過元筝貌美, 但玉瑩喜好讀書, 腹有詩書氣自華。
于是他又轉了目光, 想為玉瑩折一枝最漂亮的花。新鮮空氣湧入胸懷,心情舒朗之下, 謝懷遠不由想起自己對玉瑩初次心動的那一瞬間。
其實剛開始見到玉瑩時,他對玉瑩并不特殊。雖然這丫環對自己屢屢示好, 但他在京城中長大,見多了向他表白心意的姑娘。
直至有一日, 他又因為被困在這小城裏而憤恨。心浮氣躁間, 他将抑郁偏激之言盡數寫下。之後在一一焚燒,他才把心情平複下來。
可是在焚燒時似有一封被風吹走了,也不知有沒有被他人撿去。因為并不重要, 所以謝懷遠沒有在意。
又過了幾日, 玉瑩開始拿信找人。他見那信紙眼熟, 就拿回來查看,結果發現果然是自己丢失的那張。
另他意外的是,這紙上新添了好幾百的娟秀字跡。字字懇切,充滿安慰, 鼓勵不要喪失生機。
——那位未曾謀面的姑娘,似乎是把他當成了想要輕生之人。雖然這是個誤會,但她的貼心還是給謝懷遠增添了融融暖意。
謝懷遠真的被打動了。他難得起了主動之心,迫切地想找到回複人。當他去找玉瑩時,她很痛快地承認是她做的。
就是通過這次機會,他們開始了互動,漸漸互生好感。玉瑩提議說,感激信紙之緣,不如将有些話題寫進紙張裏,便于慢慢交流觀念。
謝懷遠覺得這種行為頗為浪漫,也就應允了。
可惜每次他為信中絕妙語句喝彩,恨不能當面交流辯論時,玉瑩卻總是推脫。
Advertisement
她說她是元湘小姐的奴婢,不能在外逗留太多時間。所以謝懷遠每次都需經過長時間的等待,直至玉瑩從元湘院中折返出來後,才能收到答複。
不過那時候謝懷遠已深陷玉瑩的溫柔鄉,所以他耐心很好。
觸景生情,他記起了一場關于花的争論。那時候好像正逢百花宴,衆人看得眼花缭亂,遲遲沒有決出該定哪朵為花王。
謝懷遠在信中言,如果一朵花能兼具百花之美,那才當得起這花王名號。
可是這個觀點卻遭受到了抵制。玉瑩回信中是怎麽說的?謝懷遠開始了回憶。
突聽旁邊那侍女感慨一聲:“真不知這長香花的名字究竟是何人起的,聽得倒像是個笑話。這花叫長香,卻寡淡無味,只要有旁的花在一邊,就根本聞不到它了。”
侍女向元筝請示道:“這樣一想,這花完全沒有栽種的必要。不若奴婢去告訴花匠,把這花鏟除,重新種些好看好聞的。聽說京中最近好似興起種未眠花呢,這花花瓣繁多,香味濃郁,姑娘可喜歡?不若就選它吧。”
元筝看那長香花瓣被風吹拂得搖搖欲墜,輕笑着伸手為它擋風:“若是叫長香花知曉你說它無用,它怕是要委屈了。這淡也有淡的好處,聞着清清淺淺,不會刺鼻難受。”
元筝語氣篤定,就像是在述說她真實的過往般:“而且它花香持續,吸引了不少姑娘家的喜愛。農家姑娘不願專門費錢去買熏香,就把這長香花別在頭上,也很是快樂。”
說這話時,元筝頭腦某處好像被觸動到了,閃過些細碎的回憶片段。不過因為太日常,都是些上街随便就能打聽到的事情,所以包括元筝本人在內都沒有留意。
見侍女神情似有所悟,元筝并沒有繼續追着灌輸自己的想法。畢竟她只是勸說,而非說教,所以她轉而直接總結道:“這世間萬物啊,都有它各自的生存道理。你不能強求長香花變得和未眠花一樣郁馥,看似豔麗奪人,但也失了長香花自己的純麗。”
謝懷遠腳步一頓。是了,他回憶起來了,當初玉瑩在信中也是如此說的,甚至說辭都和元筝無二:
【“你這分明是在為難衆花,倘若梅花花瓣變得像萬壽菊一樣,繁複绮麗,但也失了梅本身的清傲孤高。”】
他本以為只玉瑩有這樣的觀念,卻沒有想到還能在她人口中聽到如此相似的言語?可能是因為玉瑩在元筝身邊待久了,所以也把這種觀念傳給了元筝吧。
謝懷遠忽然對元筝起了興趣。沒想到這姑娘不光長相貌美,而且還和自己有幾分共同語言。
他正欲走上前去搭話,卻見元筝已經采藥完畢,幹脆利落地走人了。謝懷遠一急,連忙竄出去阻止道:“元筝姑娘!”
見元筝腳步停頓,他飛速上前擋于她面前,笑容親和:“元筝姑娘,我是專程來找你賠禮道歉的,昨日之事是我莽撞了。”
元筝低低哦了一聲,并不打算與謝懷遠回話。
謝懷遠傻眼了。在他的設想中,他和元筝互相推辭幾句,這距離就拉近了。誰知這姑娘長相柔美若水,态度卻冷淡似冰。
見元筝都快走遠了,謝懷遠心生急切。顧不上遮掩許多,他迫不及待地問道:“我護送姑娘吧,元筝姑娘如今是住在哪裏?”
這是謝懷遠故意在探尋她的居所,想知道她背後之人的身份。
可元筝對謝懷遠還沒有放下心中警惕,她怕對方心有歹念,所以機敏甩掉了謝懷遠。
一旁有下仆見二公子糾纏于一貌美女子,連忙想上前谄媚讨好,他自覺出了個好主意:“看二公子似乎是欣賞那位姑娘,不若把她納進府裏?”
謝懷遠臉色沉沉。他的确是對元筝動了幾分心思,可是摸不清元筝背後的人究竟是誰,他又不敢對她采取強硬手段。
這樣一想,他不由對那人心生幾分嫉妒。
見謝懷遠遲遲不語,下仆仿佛明白了什麽,轉而勸道:“也對,您和元湘小姐恩愛,肯定不能讓這一時湊趣的小東西礙了二少夫人的眼。那不若把她養在外室?”
謝懷遠眼睛一亮,像是被人突然點醒般。是啊,只要他趁沒人注意時,把元筝搶走養于外院,誰能猜到他謝懷遠身上?
這府中近日沒辦喜事,說明這元筝并不是哪房的正室夫人。不過一個妾罷了,肯定不得人看重。哪怕那背後之人對元筝有幾分真心,但時間長了,也肯定就把元筝抛于腦後。
謝懷遠将這個念頭暗暗在心裏轉了一圈,忽然笑起:“就你多嘴。拿着,自己領賞去吧。”
世子院
侍女和元筝回府時,正巧碰到了長林。
長林一見元筝便笑眯了眼,樂吟吟地上前接過草藥箱子:“姑娘又為公子費心啦。有您這一番心意,公子一定很快就能病好……”
頓了頓,長林笑臉微凝:“可是遇到什麽難事,為何你們面有難色?”
侍女連忙告狀:“那個謝二公子他無緣無故的,總來糾纏我們姑娘!昨天就見到他了,今天他又來啦!”
長林的臉色立時變了。元筝姑娘的來處有蹊跷,之前謝懷遠尋叫元筝的丫環時,他便覺得絕不是同名這樣簡單。
侍女那日不在,所以她不知道并不知曉內裏情形。可長林一聽謝懷遠的異常行為,便深覺不對勁。
他心尖一跳,第一念頭在姑娘面前遮掩過去。長林輕描淡寫道:“那咱們離他遠點。這些日姑娘就不要去了,我另派個人去采藥。”
“為……”什麽呀。侍女才剛開口,便接收到了長林暗中一記眼色。
侍女畏懼于這個年紀相同,卻已成為大管家的長林,所以乖乖應了一聲。
一主一仆相攜回了清芷院。
等到太陽徹底升起之時,街上便熱鬧了。長湖公主也再次來到謝府,與元筝一起參加宴會。
當衆人瞥見這一幕時,心裏恍若起了驚濤駭浪。一次還能說是僥幸,可這都是第二次與長湖公主同行,這位姑娘該是有多大的面子啊!
衆人再也坐不住了。他們擦擦額上汗水,飛奔着擠到元筝周圍,很快就把元筝團團圍住。
見元筝似是被骸了一跳,他們先是進行很客氣地搭話:“這位姑娘長得可真是漂亮。”
感受到他們的熱情,元筝乍然羞紅了臉,腼腆地謝過對方好意。
沒想到元筝如此好說話,他們立時興奮了。幾聲問候後,終于有人忍不住問道:“怪我眼拙,實在沒有認出姑娘的身份。您可是長湖公主的好友?”
本以為會收到肯定的答複,可是他們竟然看見元筝搖了搖頭。
衆人面面相觑,不知這是什麽情況。她和長湖公主瞧着那樣要好,結果竟然連好友都不是?
心中咯噔一跳,有人急問道:“那令堂做的是什麽官?”
元筝奇怪看他一眼,很是坦誠道:“我無父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