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謝珉說不好自己和隋仰現在哪個人更不正常。

隋仰不正常在表象,謝珉不正常在內在,兩人難分伯仲,并不具備長期相處的合适條件。

謝珉理論上當然明白,做小玩具不可能長久,但他掌控不好自己的情緒。哪怕身體還在醫院躺着,變回小兔子仍舊讓他感到一陣罪惡的輕松。

第二天一早,池源來了隋仰的酒店,他收下謝珉的手機,告訴隋仰,謝珉仍舊昏迷未醒。

謝珉作為一只穿衣服的小兔子,端坐在茶幾的紙巾架上,一動不動,假裝自己是一件酒店飾品。

隋仰問池源化驗有沒有結果,池源微微一遲疑,說:“結果是出來了……”

“隋先生,我個人想問你一個問題,”他忽然轉移話題,“請問昨晚您去找謝總,是提前約好的,還是臨時起意的?”

隋仰說“臨時”,池源陷入了沉思。

等了一小會兒,隋仰開口問:“池助理說起這個,有什麽原因嗎?”

“提前和您說其實不是很合适,”池源思索着,“不過——醫院送的病號餐和謝總吃的不一樣,我和小談去醫院看了後廚和餐點出院時的監控,沒看出所以然,也搞不懂是哪一個步驟出了問題。和董事長彙報過之後,董事長決定找警方處理。不過到時警方調查得應該比較隐秘,畢竟謝總才出過車禍,公司股價不能再波動了。”

“後續可能需要您配合調查,所以我自作主張告訴您了,”他補充,“也請您暫時能為我們謝總保密。”

隋仰答應下來,他便告辭了。

送了池源出門,隋仰走回擺件小兔子身邊,把謝珉拿起來。

“不太對勁。”謝珉評價。

隋仰“嗯”了一聲,問他:“醫院是怎麽給你送餐的?你昨天吃的晚餐和平時有什麽區別麽?”

“本來每天送的就都不一樣,昨天的除了特別難吃,外表看不出區別,”謝珉仔細回想着,“他們有專門的送餐員,送到我家之後,保姆會把餐點拆開裝盤,替我熱好。”

“你的保姆用了幾年了?”隋仰突然問。

“三年了,”謝珉告訴他,“她應該沒什麽問題。”

謝珉的保姆叫吳慧,手腳麻利、話少,幾乎沒有存在感,從不和他閑聊,是他剛搬出來時,在一家專業的家務中介裏挑的,一直用到現在。

隋仰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昨天說的那個項目,有沒有更詳盡的資料?”

“我的備用電腦可以進內網看,”謝珉告訴他,“在我家的保險箱裏。”

“她晚上不在家,是吧?”

謝珉說“嗯”,隋仰便道:“那晚上再去一次你家,拿你的備用電腦,好不好?”

隋仰說起正事,語氣便很認真,沒有任何的不耐煩,像非常能夠讓人依靠。謝珉小聲說“謝謝”,他便摸了摸謝珉的兔子耳朵,說:“不必跟我客氣。”

隋仰白天要出門工作,謝珉不想和他一起,便賴在酒店公寓裏,沐浴陽光,惬意極了。

臨近中午,謝珉美美地睡了個午覺,夢見自己和易大師視頻,易大師羅列了一些可讓他附身的更好的小動物玩具,并給他們明碼标價。

謝珉一個一個翻過去,仿佛看菜譜點菜。

醒來後,謝珉覺得不過瘾,打開了平板電腦,開始搜索玩具,在心裏進行一些靈魂置換的幻想。

隋仰怕他無聊,将平板放在酒店,還給他做了一個簡易可轉動電容筆支架,好讓他操作屏幕,看書或電影,動手能力強得讓謝珉覺得隋仰是不是打過這方面的工。

仔細地看一只西高地犬玩偶時,或許是由于隋仰的平板電腦和手機有連接,電腦上突然跳出一個來電,來電人是卓萍。

謝珉記得這個名字,上次她給隋仰打電話時,隋仰拿着手機去了書房外面。謝珉自诩還是具備基本社交禮儀的,怕不小心按錯,立刻要将筆從屏幕上移開,但他将電容筆架在小兔子肩膀上進行動作,本身操控便不是很熟練和精确,肩膀一動,弄巧成拙,把電話給接了起來。

一個知性的女聲從揚聲器中傳出:“這周什麽時候過來?”

謝珉只呆了一秒,手忙腳亂地移動着電容筆,挂掉了卓萍的電話。

四周安靜下來,謝珉等着屏幕,心情變得有些複雜,帶着恍惚和五味雜陳,忍不住想卓萍和隋仰說話的語氣怎麽這麽熟稔,仿佛隋仰每周都要去見她似的。

謝珉不知隋仰是不是看到回了電話,總之卓萍沒再打來。

又過了一小時不到,隋仰回酒店了。

謝珉沒再碰隋仰的平板電腦,一只小兔子坐在桌子的菜單上發呆,看隋仰開門走進來,尴尬中帶着點緊張,沒有說話。

隋仰把衣服放在沙發上,表情自然地靠近他,問他:“一天都幹什麽了?”

“看了點書,”謝珉說,“随便玩了玩電腦。”而後硬着頭皮說:“我不小心接了你的電話,你應該看到了吧?不過我馬上就挂掉了,什麽都沒說。”

“哦,沒關系,”隋仰垂着頭,伸手碰碰他的肚子,說,“她是我的健身教練。”

謝珉一愣,“啊”了一聲,隋仰對他笑笑,說:“不然你以為是什麽?”

“……沒什麽。”謝珉馬上說。

“不用這麽緊張,我給她回過電話,說我按錯了,”隋仰說,“時間不早了,現在去你家,保姆應該不在了吧。”

隋仰熟練地操作謝珉小區的軟件,收到了出入碼,把他放進口袋,帶出了房間。

謝珉安靜地蹲在黑暗裏,先是怔了片刻,而後突然忍不住想,健身教練的電話,為什麽要走到書房外去接。

從酒店到小區沒花多久,隋仰進了謝珉家門,把謝珉拿出來,放在手心。

保姆果然已經離開。他們途經客廳時,謝珉看到那天他擺在茶幾上的電腦也已經不在了,或許是被池源拿走了。

不知為什麽,隋仰比往常安靜,沉默着要往謝珉房間走時,謝珉叫住他:“等等,先拿鑰匙,在我書房。”

謝珉的保險櫃是雙重密碼鎖,鑰匙夾在書房的一本書裏。

隋仰帶他去了書房,拿到了鑰匙,邊往他房間走,邊說“安全意識挺不錯。”

謝珉沒理他,讓他去衣帽間,走到最裏面,拉開櫃門。

隋仰把鑰匙插進去,轉了一圈,打開了密碼鍵盤,謝珉将密碼告訴他,他的手頓了頓,看了謝珉一眼,像是想說什麽,不過沒說,輸入密碼後,拿到了備用電腦。

走進電梯,隋仰才說:“怎麽這麽多年密碼都一直不改。”

謝珉才想起來,這個密碼隋仰也知道,密碼是他自己農歷生日和初中學號的拼接,也是他小時候的電腦開機密碼。

他那時總讓隋仰幫他寫作業,隋仰用過許多次,不過他倒是沒有料到隋仰還記得。

“其他的已經不用這個了,”謝珉簡單地說,“你記性挺好的。”

隋仰沒說話,出電梯後,正往小區外走,忽而停下了腳步,把謝珉拿出來,将他轉向一個方向,問:“這是你的保姆麽?”

謝珉定睛一看,見吳慧急匆匆地走進樓裏,而後拐進了保姆電梯的方向。

“這麽晚,她來幹什麽?”隋仰低聲說。

謝珉心中也有些疑惑,不過隋仰沒再久留,帶着謝珉回了酒店。

謝珉看出問題的,是公司今年的重點項目,投資很大。謝珉出事前,每一筆款項謝珉都會親自過目。謝珉的記性很好,明細的預算數字全記在心裏,僅僅過了一個多月,付賬的進度便與工程的進度合不不起來了,他難免起疑。

和隋仰一起再将項目過了一遍,謝珉越看越覺得有些熟悉。三年前,公司也出過類似的事情,最後查明是一個經理手腳不幹淨,從中牟利,公司還和他打了官司。

奇怪的感覺比白天更甚,謝珉終于開始惴惴不安,感到自己再不回去,躺在醫院的肉身就會被害,坐立不寧了起來,偷閑的快樂也消失了。

對于下屬和父親的信任,完全不足以維持他遠離身體後的安全感。他覺得自己還是盡快離開小兔子比較好。

隋仰還在看資料,他蹲着陪了半天,想東想西,突然靈光一閃:“隋仰,你說能不能聯系一下易大師,問問有沒有強迫我回到身體裏的方法?”

“其實我也沒那麽怕痛,”謝珉有些發愁,“我怕再不回去,我就被人害死了。”

隋仰的目光離開電腦,看了看謝珉,說:“我問問。”

他給易大師的弟子打了電話,預約易大師的時間。

大師明天下午有空,可提供咨詢服務,隋仰預約後,将咨詢費先打了過去。

謝珉待在書桌上,感激地看着隋仰操作手機,忽而瞥到隋仰身後的鋼質大花瓶反射了隋仰的手機屏。謝珉只看了一眼,畢竟這和不小心接到隋仰的電話一樣,真的不是很禮貌,但是還是由于他的記性很好,他不能阻止自己記住看見的畫面。

他發現隋仰給易大師的轉賬記錄,好像長得有點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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