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碟逝,出谷

第十章 碟逝,出谷

寂靜的林間,落葉紛飛,風,旋轉着一個飛舞的白影,在林間忽起忽落,忽隐忽現。

‘嗖’一根白色綢帶從袖口中脫落,在天地間肆意揮舞。每一個動作,都卷起了一大堆的樹葉在空中描繪着美麗的圖案。

就如此時,雪白的錦緞正攪得一談落葉在空中形成一個巨大的球狀。映在女子一雙妖嬈絕世的鳳眸裏,微微淡化了她眸中的那一抹清淡,化為輕柔的一縷風。忽而,眼中波光流轉,魅惑妩媚的笑光流動眼底。纖長雪白的手指微微一動,那握在手中的錦緞就如有了生命一般,靈活的閃動。那一團在空中被白色綢帶卷席的枯葉忽然似沒有了力道一般,在空中散落。猶如下了一場花瓣雨,将女子包圍。那樣的美麗,世間難尋。令遠處,跨步而來的絕美男子微微怔了怔。深若幽譚的黑眸,劃過一道驚豔,一抹癡迷。

待到所有枯葉全部散落,女子手中的綢帶已然收好。看向那個坐在輪椅上,滿頭白發的老婦,她的眼裏滿是贊賞。

—啪—啪—啪—

單調而清晰的鼓掌聲傳來,落傾顏擡眸,看向那個迎面走來眼含笑意的男子。

“落兒真是天賦異禀,短短三個月,竟然就學會了名震江湖的傾舞劍法”他目光中有着欣賞,有着欣慰,亦…有着憐惜。

玉碟清也滿意的點點頭:“不錯,是塊練武的好料子”而後,目光沉寂了一會兒。然後,目光斜斜流轉,看着旁邊,倚在大樹下的一柄銀色長劍。伸手,取過劍身。目光在那把劍殇流連許久,眼底,有着深深的眷戀和癡傻。那種又愛又恨又放不下的神情,和落傾顏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模一樣。

這把劍,想必就是慕容于然送給她的‘戀傾’了吧。

銀白色的長劍劃過蕭漠漓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激起一片波浪紛飛,一道細微的光亮,從眼瞳深處,緩緩而升。

玉碟清把‘戀傾’交給落傾顏:“你已經盡得我真傳,這把劍,也一并傳給你吧”

落傾顏上前兩步,接過‘戀傾’。目光不斷地在劍身上流連,忽而,眼中波光一閃。

哧——

雪白的長劍,被她一只纖手拔出。雪亮的劍光,劃過她的鳳眸,清晰的倒映着她如玉般的容顏。眸底,有着贊賞。

果然是一把好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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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微動,銀色的劍光劃過。須臾,只聽得‘咯嘎’一聲,樹木慢慢斷裂的聲音。然後就聽得‘轟’的一聲,高大的樹木,轟然倒塌,濺起了濃濃的煙塵。

鳳眸中,劃過一道驚人的七彩之光。打量着雪白晶亮的劍身:“果然是削鐵如泥”

“這把劍是用上古玄鐵打造,在千年冰山下埋藏數百年,早已吸收了天地靈氣。後來又經烈火烘烤九九八十一天,才煉制而成。吹毛立斷,削鐵如泥”玉碟清說道,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可是那雙精銳的眼眸,卻有着濃濃的回憶和眷念。

她又低眸,伸出左手,拇指上,帶着一個紫色玉扳指。光滑圓潤,細致溫和。上面,刻着一只翩然欲飛的蝴蝶,栩栩如生。

手指。摩挲着碟紋,然後取下來。

“當年我師兄妹三人藝滿下山,在江湖上懲奸除惡,揚名萬裏”她目光中有着回憶:“當年我們三人得罪了不少黑道勢力,所以,為了應對一些麻煩。我提議,建立了一個組織。”她看向蕭漠漓:“你應該也知道的‘琉璃宮’,我師兄妹三人合力,用了兩年,才組建成功。師兄不喜歡管理宮中雜事,于是,這宮主一職,便落到了我和妹妹身上,稱為大宮主和二宮主。由于我較年長,所以這宮主信物‘紫蝶琉璃戒’就交由我保管。只要有了這宮主信物,就是琉璃宮的宮主。”她沉吟一會兒,聲音清冷:“當年,玉碟嫙推我入懸崖,想要從我手中奪取這‘紫蝶琉璃戒’,卻被我抛下山崖”她冷笑一聲:“她盛怒之下,把深受重傷的我,推了下來。可能是我運氣好吧,我掉下來後,竟然也落入那一片湖泊中,還在湖底找到了這枚戒指。當時,我的腿,還沒有殘廢,只是受了傷。可是我已身中劇毒,那段時間,我又心灰意冷,無暇顧及腿傷。久而久之,我的腿”她低頭,看着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眼底有着深深的悲憤和無奈:“就殘廢了”

落傾顏呼吸一滞,她覺得胸中悶得難受。她可以想象那種感覺,就像她剛剛附身到落傾顏身體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本來行動自如的雙腿毫無知覺。她知道那種悲涼無助又心慌絕望的感覺。只是那個時候,她和玉碟清一樣,被一個男人傷的體無完膚,心灰意冷。根本就無暇顧及自己的雙腿是否完好。

不禁苦笑,她和玉碟清的經歷,真的非常相似。是否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老天爺安排了她這場穿越,安排了她遇上經歷和她相似的玉碟清,安排了她們的師徒情緣,也安排了她以後的路…

她凝神思索的時候,玉碟清已經恢複了一臉的冷淡。她将手中的‘紫蝶琉璃戒’遞給落傾顏“這枚戒指,也一并交給你了。從此以後,你就是琉璃宮的主人。如若我沒有猜錯,玉碟嫙那個賤人一定已經霸占了宮主之位。你拿着這枚宮主信物,去幫我清理門戶。”

落傾顏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接過那一枚戒指,戴在自己左手的拇指上。竟然是那般的合适,仿佛天生就是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

“好”她點頭

玉碟清低眸,沉吟一會兒,然後道:“小子”她看向蕭漠漓

“前輩有何吩咐?”蕭漠漓上前應道

玉碟清的目光在落傾顏和蕭漠漓身上來回打量,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但願,你們不會走了我和師兄的老路”

落傾顏目光有些驚訝,回眸,見蕭漠漓一樣用驚訝和詢問的眼神看着她。眉間微蹙,她側目,看着玉碟似了然一切的眼神,遲疑到道:“前輩,你…”

“到現在,還叫我前輩?”玉碟清的眼神有着淡淡的暖意,已經不複昔日的冷漠清寒

落傾顏怔忪片刻,而後笑道:“師父”

旁邊,蕭漠漓含笑看着她。

玉碟清滿意的點點頭,悵然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那日,你們兩個在飛流瀑布下的談話,我都聽到了。你們談的太過專心,才忽略了我的存在”

原來如此!落傾顏恍然大悟。可是…她猶疑的看着玉碟清平靜的神色,說道:“師父,你…不恨師伯了嗎?”慕容于然已經休了玉碟清,所以她只是叫他師伯。

玉碟清緘默良久,仰天,嘆了口氣。悵然般的說道:“當年之事,他有錯,我也有。當時,我對外界的傳言不予理會。因為我相信,只要我們夫妻二人同心,任何留言都不可以分散我們。可是,我卻忽略了一個男人的自尊。那樣不堪入耳的流言下,他又豈能充耳不聞?何況,我從未對他有一絲一毫的解釋。那一日,他親口問我,我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其實我知道,只要我說是,他就一定會相信。那樣,他就有足夠的力量和信心,去抵抗外界的流言蜚語。可是…”她苦笑一聲:“我也有我的自尊和驕傲,他這樣一問,便是不相信我了。所以,我什麽解釋也沒有。只是告訴他,若是他不相信我,就休了我。他見我固執,絲毫沒有為自己辯解,一怒之下,便離家出走。七天後,他回來了,他對我說,他相信我。可是,那個時候的我們,或許是太過自負了,或許太過年少氣盛,不懂得愛。他出走的舉動,傷害了我。他不相信我,那麽我跟他在一起也沒有了任何意義。其實我知道,他只是想要我服一聲軟而已”她眼中,有着濃濃的懊悔和自責,聲音有些沙啞:“所以,無論他如何低頭,我回以他的,只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然後,我自己模仿着他的筆跡,寫了一份休書。毅然決然的…離開了他…”

落傾顏一怔,她還真的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沒想到,玉碟清竟然會自己寫下休書,讓丈夫休了自己。要知道,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向來都是男人不要女人而寫下休書的。沒想到,這個玉碟清思想竟然這麽前衛?這要是放在21世紀,肯定是一個女強人。這樣一個敢愛敢恨的女人,難怪在她死後,慕容于然還對她念念不忘。

她側眸,看向蕭漠漓似訝異,似了然的目光。微微一笑:“我現在終于明白,你為什麽說,師伯不是我想象的那種人了”

蕭漠漓也一笑:“如今我也終于明白,為什麽世叔總是那麽傷感和嘆息”

玉碟清已經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看着落傾顏道:“我玉碟清一向愛恨分明,當年玉碟嫙為一己之私,給我下毒,推我至萬丈深淵,害死我腹中不足三個月的胎兒,這個仇,我無論如何都要報”她目光又變成當初那種清冷很絕。

眯了眯眼,看着落傾顏,眼底有着一絲笑光:“你這丫頭的性格,倒是跟我有幾分相似。或許緣分吧,讓我臨終之際,還能得到一個好徒弟,我也算不枉此生了”她說道這兒,目光中,竟然有着安詳。

落傾顏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下一刻,這不好的預感應驗了。

‘噗’的一聲,玉碟清突然自口中吐出一口黑色的鮮血。

落傾顏臉色一變,急忙上前一步,蹲下來,為她把脈。玉碟清沖她笑了笑,虛弱道:“丫頭,不用看了,其實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嗎?我早就已經毒入肺腑,無藥可醫。這半年來,你日夜為我壓制體內的毒素,我已經多活了三個月了,已經夠了”

“師父…”落傾顏眼裏有着感傷和不忍

“你…你轉過身去”與碟清道

“師父”落傾顏知道她要幹什麽,下意識的想要阻止

“你既然叫我一聲師父,那麽師父說的話嗎,你若違抗,就是不尊師命”玉碟清一下子變得冷漠

落傾顏低眸,而後道:“好”她依言轉過身體,然後就感覺到一雙手,已經抵上她的背,接着,一股熱流,就順着那溫熱的掌心,緩緩流入她的體內,流進她的七經八脈。随着真氣的流動,她的臉,不斷的變幻這不同的顏色。赤、橙、黃、綠、青、藍、紫…待到那股氣息在她體內自動運行一個周期後,她突然覺得身體變得輕盈通暢,好似整個身體都輕飄飄的。而後,就感覺那雙手,似乎用盡了所有力氣一般,緩緩地落下…

她心裏猛地一驚,回過頭,蕭漠漓正扶着玉碟清因真氣耗損差點跌倒的身體,眉目間,有着擔憂。

“師父”她緊緊的握着玉碟清的手,她的手,好冰好涼,似被冰雪浸染一樣。

玉碟清已經滿頭大汗,目光迷離。神色卻有着安慰:“丫頭,我已經…把我…能給你的都給你了”她看向身邊的蕭漠漓,手,顫抖的拉過蕭漠漓的手。然後把他和落傾顏的手放到一起。

“丫頭,這小子不錯。聽師父一句話,莫要沉浸過往而傷害了…傷害了真正對你好的人。師父活了大半生,什麽人沒有見過?我看的出來,他…他對你是真心的。”

落傾顏回眸,對上蕭漠漓幽深的黑眸。那樣深邃的目光中,她看到了那冰冷的皮層下,是火熱一樣的深情。她微微避開了,有些惶然無措。

玉碟清了然一笑:“丫頭,要珍惜眼前人。不要…不要等到…等到失去了,才…才追悔莫及…咳咳咳”她咳出了一絲黑血

“師父,你不要再說話了”落傾顏眼眶有些紅潤,低聲道

玉清碟擺了擺手:“我已經是将死之人,也不在乎再多吐這幾口血。”她看向沒有說話的蕭漠漓:“小子…我把…把我徒兒交給…交給你了。你要…要好好待她。如果你…你敢負了她,我就是做鬼…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蕭漠漓看了一眼默然的落傾顏,而後道“前輩放心吧,我會好好待她的。此生,定不相負”他回眸,看着落傾顏的眼裏滿是無悔的深情和堅定。

落傾顏身體一怔,緩緩回眸。對上他柔情似水的黑眸。心裏,仿佛有什麽被柔化了一般。暖暖的,甜甜的。

玉碟清滿意的笑了:“好,好,好”她又咳嗽了兩聲,聲音更加虛弱。

“丫頭,我快不行了…出口…出口在…”

落傾顏連忙把耳朵湊過去:“師父,你想說什麽?”

“出口…就在…在那片湖泊的對面…藤蔓處…那…扒開那藤蔓…裏面有一個山洞…你們從那個山洞出去,就…就可以看到一座高山…沒有你們掉下來的那座懸崖峭壁高…我去看…看過…你們…順着峭壁上的蔓藤往上爬…以你們二人現在的輕功…只需要一個時辰…便可以上…上去了…”

“是,我知道了”落傾顏點頭

“那麽…那麽我就放心了”玉碟清似松了一口氣,眼神,是從來未有過的平靜和安然。他看向遠方,竹林深處。那個青衣翩然而來的男子,溫和儒雅的笑看着她。正溫柔好、的呼喚着“清兒…”

她伸出手,眼神渙散迷蒙:“師兄…”最後一次,呼喚出那個深刻新低的名字。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她,太累了。手,無力地垂落…

“師父…”落傾顏眼眶紅潤,淚,從眼眶中慢慢滑落。捂住唇,把頭,埋在了蕭漠漓的懷裏,無聲的哭泣…

壓抑的哭聲,驚得林中的小鳥撲騰高飛,不斷的發出嘶鳴的叫聲,好似也在為這個昔日名震江湖的一代女俠的身亡而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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