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

這三天裏,黎阮幫着江慎給先前死在長鳴山的護衛收了屍,就安葬在那片他們戰死的樹林中。

剩下的時間,兩人都在山裏游玩。

這日是個晴天,早春時節的山風還帶着點冷意,長鳴山上積雪消融,樹木發出嫩芽。

“你要帶我去哪兒……”

江慎天還沒亮就被黎阮拉出洞府,神神秘秘說要帶他去看什麽東西。

長鳴山不算小,大大小小的山峰連綿不斷,兩人爬山爬了小半個時辰,什麽也沒看到。

“就快到啦。”黎阮牽着江慎的手,走了這麽久,他依舊腳步輕快,沒有半分疲憊的感覺,“就在前面。”

倒是江慎,在這早春的清晨,後背走出了一身薄汗。

他看着面前神清氣爽的小狐貍,心下暗自決定,回了京城之後,得更加勤奮的習武練功才行。

不能總讓小狐貍覺得他虛。

江慎這麽想着,跟着黎阮穿過樹林,對方終于停下腳步:“到啦。”

眼前視野驟然開闊。

這裏是長鳴山諸峰的最高處。

山巅上還殘留着少量積雪,他們來的時辰正好是日出前不久,太陽尚未升起,天邊已隐隐泛起魚肚白。

連綿的高山薄霧籠罩,萬般靜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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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慎笑起來:“起這麽一大早,就為了與我看日出?”

“這裏不好看嗎?”黎阮道,“這裏可是長鳴山觀景最好的一處。”

“好看。”

離日出還有一點時間,江慎牽着他在崖邊一塊青石上坐下。青石邊有一株被攔腰截斷的枯樹,樹樁很粗,上頭已經生滿了青苔,應當有一些年頭了。

江慎多看了兩眼,便聽黎阮道:“這好像是我害的。”

江慎一怔。

“這裏離天空很近,是我每次渡雷劫的地方。”黎阮摸了摸那株枯樹,“這棵樹應該是被雷劫波及了,但我不太記得是什麽時候的事。”

他渡劫太多次,對于過往的記憶非常混亂,這種小事更是一點都想不起來。

江慎牽過他的手,放到掌心裏:“很疼吧?”

黎阮:“什麽?”

“雷劫。”江慎溫聲道,“這樹如此粗壯都被劈成這樣,劈在你身上,不是更疼?”

黎阮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才小聲道:“是挺疼的。”

每一道天雷都蘊含着雷霆萬鈞之力,打在身上猶如火燒一樣疼,五髒六腑,筋骨皮肉,沒有一處是不疼的。

可想要渡過雷劫,必須清醒的撐過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迄今為止,黎阮撐得最多的一次,是七十三道,就是上一次。

“不說這個啦,快日出了,你看。”黎阮指着天邊。

兩人說話間,天邊顯出一些淡淡的光芒。那光芒越來越亮,顏色也越來越深,很快染紅了大片天空。

黎阮眸光中映出朝霞的顏色,清透而澄澈。江慎将視線從他臉上收回,投向遠方。

他的小狐貍平日裏總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可活在這世上,怎麽可能沒有煩惱。他不過是擅長将那些不好的回憶都抛到腦後,就像現在這樣。

在日出的瞬間,黎阮忽然牽着江慎站起身。

只見他擡手輕輕一揮,朝霞落到長鳴山上的同時,仿佛有一陣春風吹醒大地。

吹得樹蔭蔥茏,百花盛開。

江慎怔然,回過頭,黎阮頭頂那株枯樹也生出了新鮮的嫩枝。

枝條上緩緩綻放出淡粉的花朵,一簇又一簇。

黎阮眼底盛着笑意,還有一點得意。

“這才是我想帶你看的。”黎阮道,“臨別禮物,好看嗎?”

他們相遇在最嚴酷的冬日,臨別在萬物複蘇的早春。

他送了江慎滿山春色。

江慎良久沒能說出話來,他喉頭幹澀,許久才輕輕笑了下:“好看。”

“我很喜歡。”

“這是我一生中,見過最美的景色。”

他靠近了些,捧起黎阮的臉,偏頭在他唇上輕輕一吻:“……你也是。”

江慎和黎阮在山上從日出待到了快要日落。

天邊紅霞萬丈,黎阮靠在江慎肩頭,等了又等,終于忍不住喊他:“江慎。”

江慎:“怎麽?”

黎阮:“你是不是該走了?”

江慎:“……好像是。”

“不是好像。”黎阮擡頭指了指在他們頭頂盤旋的黑鷹,面無表情,“這笨鳥在我們頭頂飛了快一個時辰了,它真的好吵。”

江慎:“……”

黎阮道:“你別說這和你沒關系,要是沒關系我馬上把它獵來吃了。”

當然是有關系的。

這黑鷹是許多年前朝中一位大臣送給江慎的禮物,這些年他一直交給自己一位貼身侍衛養着。那侍衛在他去赈災時有別的任務沒跟着他南下,因而也沒在長鳴山截殺中出事。

後來江慎需要一個假身代替他去江南,便把任務選了這個人。

黑鷹在這裏,說明他們已經到了。

不過,這傳說中從小經過訓練、極通人性的雄鷹,在黎阮這位大妖眼裏,只是一只笨鳥罷了。

有黎阮在,這笨鳥甚至不敢靠近,只敢在他們頭上不停的打轉。

江慎默然片刻,果斷沒搭腔,轉身把小狐貍抱進懷裏:“不想走……”

他聲音放得極軟,還學着小狐貍慣常的動作,在他脖頸間蹭了蹭。

仿佛是在撒嬌。

“快去啦。”黎阮拍了拍他腦袋,竟然變成了安慰他的那個,“不是還有很多事要辦嗎?”

“……再抱一會兒。”

黎阮:“一炷香。”

江慎:“嗯,就一炷香。”

說是一炷香,最後又耽擱了不知多久,日落月升,連下山的路都看不清了。

黎阮只能施法帶江慎下山。

長鳴山腳一片樹林裏,數十人的車隊停駐此處。

有人舉着火把跑到一輛馬車邊:“統領大人,殿下讓我們在此等待,但我們已經等了快三個時辰,不會出什麽事吧?”

馬車前方的車轅上,坐了名面容冷峻的黑衣青年。

青年懷中抱着一柄長劍,閉目靠在車門處,聽言眼也不睜:“我已派黑鷹去尋,黑鷹未歸,證明殿下安好。許是被什麽重要的事拖住了手腳,等就是了。”

“可……可這不遠處就是長鳴山的地界了。”

舉火把那人四下瞧了瞧,壓低聲音:“聽說那長鳴山邪門得很,從來有去無回,很多人都說裏面住了妖怪。而且……而且今日您也看到了,這一路行來哪裏不是萬物凋敝,唯獨這長鳴山百花盛開,這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青年陡然睜開眼。

可他沒有回答,說話的反倒是另一個聲音:“膽子這麽小,本殿下就是這麽教你們的?”

這聲音從樹林中傳來,衆人望過去,江慎緩緩步出樹林。

衆人一起跪地:“參見太子殿下!”

江慎徑直走到那黑衣青年身邊。青年跳下車,單膝落地:“屬下郁修,恭迎殿下回京。”

他起身後便能看出,此人身形體态都與江慎相差無幾。

這些時日,便是他在江南假扮江慎。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江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都起來吧。”

衆人這才起身,郁修往旁側退開半步,要扶江慎上馬車。

江慎沒急着動,偏頭問那舉着火把的小侍衛:“你方才說,來時看到長鳴山百花盛開?”

這會兒天色已晚,又身處樹林之中,已經看不見長鳴山的景象。

小侍衛連連點頭:“是,從官道一路走來,處處蕭索,唯有長鳴山上仿佛一夜進了春日,大家都看見了。”

江慎沉吟片刻:“好看嗎?”

小侍衛:“啊?”

江慎很有耐心:“問你景色好不好看。”

小侍衛像是被他問蒙了,呆了呆:“好……好看,青山秀水,不似人間。”

江慎滿意地笑了下,縱身上了馬車。

那小侍衛許久沒能反應過來,但他不敢去找郁統領搭話,只能湊到方才離得近的另一個同伴身邊。

“你覺不覺得,殿下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他嘀嘀咕咕,“莫不是中邪了吧?”

同伴搖頭:“不像。”

小侍衛:“那你說像什麽?”

同伴:“思春。”

小侍衛:“?”

太子殿下歸隊,車隊立即原地整頓,準備重新出發。

江慎坐在馬車裏,聽見外頭鷹嘯,伸手掀開車簾:“對了,還有個事。”

郁修:“殿下請吩咐。”

“那只笨鳥,餓它兩天。”江慎往天上一瞥,放下車簾,“太吵,耽誤事。”

郁修:“?”

江慎沒再理他,回到馬車裏。

從懷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淡粉色的玉墜,系着穗子,玉質晶瑩剔透,刻出一只小狐貍的模樣。

蜷着尾巴,圓滾滾胖嘟嘟的,遠看就像個小圓球。

這是白天的時候,江慎哄着黎阮摘了朵桃花,給他捏出的小玩意。上頭的穗子,則是用二人發絲編的。

江慎捏着玉墜看了又看,指腹劃過小狐貍的臉,眼底含着笑意:“等我回來。”

而後,小心地把它揣回懷裏。

車隊緩緩前行,沒有人注意到,黑暗的樹林裏悄然出現一道人影。

黎阮目視着車隊遠去,輕輕地嘆了口氣。

“我是真的挺喜歡你的,雖然我不知道和你的喜歡是不是一樣。”

“可是我還是想飛升。”

“你如果回來找我,會影響我修行的。”

飛升對修行、心境都有極高的要求,與凡間的糾葛越深,心中雜念越多,便越不容易成功。

“如果早點遇到你就好了,早點遇到你,說不定我真能陪你一世。可現在……”

“我不能再飛升失敗了。”黎阮抿了抿唇,露出一點低落的神色,“我記得的東西越來越少,如果再失敗,我可能連想要飛升的事都會忘記。”

“我不想這樣。”

他從懷中取出一顆琉璃珠。

黎阮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手掌收攏,一點一點,用力捏碎了那顆珠子。

遠處,江慎靠坐在窗邊,偏頭看着車外,嘴角還帶着一抹溫和的笑。

可忽然,他像是晃了下神,低頭按了按眉心。

再擡頭時,眼神中帶着幾分困惑。

臉上已經沒有了笑意。

夜色已深。

黎阮回到洞府,卻見裏頭亮着火光。他稍愣了下神,又立刻反應過來,擡步往裏走去。

林見雪正坐在火堆邊撥弄柴火,聽見動靜,擡起頭:“把人送走了?”

黎阮走過去,點了點頭:“嗯。”

又問:“你怎麽知道我今天要去送他呀?”

“你讓長鳴山一夜變為春日,這麽大的動靜,還想指望我不知道?”林見雪道,“只今天上午那半天,就有七八只小妖跑我那兒問,問你又在搞什麽名堂,是不是打算把整座長鳴山都掀了。”

黎阮低下頭:“對不起嘛……我想讓他開開心心地離開。”

“逆轉天時的法術消耗這麽大,就為了哄個男人……”林見雪低哼一聲,“出息。”

黎阮沒有回答。

他在林見雪身邊坐下,手臂環着膝蓋,腦袋枕上去。

“阿雪,好奇怪啊。”黎阮聲音很低,“我好像……有點難過。”

林見雪動作一頓。

“不奇怪。”他撥動着火堆,語氣淡淡,“離別總是有點難過的,你和他相處了這麽久,就算是養只小寵物,也該養出感情了。”

黎阮偏頭看向他:“那我過幾天就會好嗎?”

“不知道。”林見雪把手上的柴火扔進火堆裏,低聲道,“每個人是不同的,有些人分開了,過兩天就會忘記。可有些人,一輩子也忘不掉。”

“一輩子……”黎阮喃喃道,“那會記好久啊。”

“是啊。”林見雪無聲地嘆了口氣,火光在他臉上映出跳動的光影,映得眼尾那道舊傷都染上鮮紅,“會記好久好久……”

“那我該怎麽辦呀?”黎阮問,“我會記這麽久嗎?”

林見雪回過頭來。

他注視着黎阮,認真道:“這應該問你自己。”

“阮阮,這種事沒有人能替你做決定。”林見雪道,“你想要飛升,還是想要江慎,這要你自己選。”

黎阮:“我真的不知道呀……”

他把腦袋埋在手臂裏,苦惱地把自己蜷成了一小團。

林見雪閉了閉眼。

“三百年前,是你把我救回長鳴山的,你也不記得了吧。”許久,林見雪忽然道。

黎阮擡起頭,眨了眨眼。

“我在人間受了重傷,差點死了,你正好路過那裏,救了我一命。”林見雪道,“我問你想要什麽報答,你說你要借長鳴山的靈氣修煉飛升,希望我能替你護住這裏,不要被人打擾。”

黎阮呆愣:“所……所以,這些年你一直守着長鳴山,是因為我嗎?”

“不然呢?”林見雪被他氣笑了,“非親非故,次次把你從那山崖拖回來,給你治傷。你一只赤狐我一只白狐,我們還能是族親不成?”

“……也、也是哦。”

仔細想想,阿雪的确幫了他很多忙,不過黎阮向來腦子缺根筋,從沒認真想過這其中的原因。

林見雪又道:“三百年前,我問過你為什麽要飛升。”

黎阮睜大眼睛:“我告訴你了?”

“沒有。”林見雪道,“你只告訴我,這是你的夙願,也是支撐着你活下去的意義。”

“好可惜啊……”黎阮道。

如果他當時說出來,阿雪現在就能告訴他了。

“是很可惜,我也希望我知道。”林見雪道,“這樣我就不會看着你一次次九死一生的渡劫,一次次被天雷打得遍體鱗傷疼得話都說不出。你為了那個夙願,把自己弄成這樣子,到最後,卻連為什麽要這麽做都想不起來。”

“阮阮,到了今天,那個還是支撐你活下去的意義嗎?”

黎阮放在膝頭的手指扣了扣。

早就不是了。

他連自己曾經說過這句話都不記得,何況其他呢。

“但我是不是沒有機會再選一次了呀?”黎阮把自己重新蜷起來,“已經把他的記憶抽出來毀掉了。”

這法術是不可逆轉的,那顆記憶珠,毀了就是毀了,不可能再找回來。

“你別太小瞧凡人。”林見雪淡淡一笑,“如果他心裏真的有你,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抹去。哪怕輪回千百世,都不可能磨滅,更不用說你那小小的法術。”

黎阮沒有說話。

洞內忽然砰的一聲,他變回了一只狐貍。

“好煩,我想不出來嘤嗚嗚!”小狐貍抱着尾巴,在山洞裏滾來滾去,山洞裏一時間充斥着他的哀嚎,“當時不要選江慎就好了,為什麽偏偏是他掉下來啊啊啊!”

林見雪默然望着那雖然長大了不少,但依舊圓滾滾毛絨絨,蜷起來仿佛一個大號絨球的小紅狐貍,哭笑不得地嘆了口氣:“你這性子啊……”

虧他還擔心黎阮會難過,特意跑來安慰。

看來是多慮了。

這明明就挺有活力的。

林見雪起身,拍了拍衣擺:“話我只能說到這裏,剩下的你自己想吧,我回去睡覺了。”

黎阮已經滾到了山洞的另一頭,頭朝下撐着地,沖着林見雪乖乖地擺了擺尾巴:“好吧,晚安。”

“……我會好好想想的。”

他需要一點時間,好好考慮一下。

因了黎阮的法術,長鳴山一夜之間萬物複蘇,春意盎然。

這日清晨,一道鮮紅的影子穿過樹林,靈敏地縱身一躍,輕飄飄躍上了枝頭。

小狐貍在樹上轉過身,幻化成一名紅衣青年。青年一手扶着樹幹,另一只手探出去,從枝頭摘下一顆剛剛成熟的果子。

美滋滋地咬了一口。

天邊飛來一只深灰色的鳥兒,落到他身邊。

黎阮三兩口吃完了果子,伸手又摘了兩個,分了一顆給對方。

“有什麽新的消息嗎?”黎阮問。

小山雀像是餓極了,沒急着回答他,低頭大口大口地啄着果肉。

黎阮伸手戳他:“快說啦,京城那邊怎麽樣了?”

山雀瞥他:“你只是想問江慎而已,問什麽京城。”

“是是是。”黎阮問道,“那江慎怎麽樣啦?”

“他好得很。”山雀道,“京城到處都在說他,說什麽他只用了不到一個月時間,就查清了在京城外刺殺他的真兇。好像是哪個皇子,皇帝已經下令把人軟禁起來了。”

黎阮想了想:“三皇子江衍?”

“也許吧。”山雀又道,“連着和那三皇子一夥的大官,都查出了好多,說是全抓起來就等着問斬了。”

黎阮點點頭:“那是挺好的。”

他之前只是把江慎記憶中有關于他的那部分抹去,在長鳴山遭到刺殺,包括後來派人僞裝成他南下,以及下套抓了湖廣巡撫這些事,他都是記得的。

不過記憶混亂肯定會有一些。

比如江慎不會記得自己是怎麽從刺殺中逃生,也不會記得那封本來該被燒掉的密信又是怎麽回來的。

因此,黎阮還擔心了一陣子,不知道這些會不會影響江慎報仇。

現在看來,一點記憶的缺失和混亂,并沒有影響到他。

“他真厲害啊……”黎阮低聲感嘆着,又摘了幾顆果子分給山雀。

江慎離開之後,受到影響最大的應該就是小山雀。

它被典當鋪養了一個冬天,還收了一群小弟,如今不用送信,沒了食物來源,家裏卻多出幾十口鳥要養,每日都奔波于到處找食物。

黎阮索性讓他帶着小弟繼續去京城幫他打探消息,他來幫着找食物。

小山雀又啄了兩口果肉,道:“對了,我還聽到有人說,皇帝對江慎很滿意,可能會把皇位提前傳給他,退位養病呢。”

“那很好呀。”黎阮擡眼朝一個方向望去,不過樹蔭遮蔽,什麽也看不見,“他會是一個好皇帝的。”

小山雀看了他一眼。

它撲騰着翅膀飛起來,落到較高的一根枝頭,與黎阮視線平視:“黎阮,你是不是很想他呀?”

黎阮眨了眨眼,兩條腿在身下蕩着。

沒有說話。

“你就是很想他吧!”山雀堅定道,“為什麽不去找他呢,你可以去人間的呀。”

“我……”黎阮視線躲閃,“我還得修煉,忙着呢。”

“你真的在好好修煉嗎?”山雀懷疑,“你之前修煉從來不吃東西的,那個叫什麽……辟谷來着,可你現在根本就沒有啊。”

黎阮:“和這個沒關系……”

黎阮沒有撒謊,他是想認真修煉的。

可不知道為什麽,他最近修煉進度總是很慢,而且辟谷術也練不好,餓得比以前被打回原形時還要快。

每天一頓不吃就餓得沒力氣,什麽也做不了。

但山雀并不相信,他堅定認為黎阮就是相思成疾,無心修煉。這小鳥在身旁叽叽喳喳吵了半天,吵得黎阮頭疼,連忙給他摘了些果子讓他帶回窩裏。

再以要修煉為借口,把這小鳥趕走了。

整個林子清淨下來,黎阮舒了口氣,躍下枝頭,打算找個地方打坐。

到底要選飛升,還是選江慎,一個月過去,黎阮還是沒有想出答案。

他确實很想見江慎,是真的很想很想。

黎阮留存有記憶的這幾百年來,他好像從沒有過這種強烈的、特別想見一個人的念頭。甚至有好幾次,半夜忽然從江慎睡過的幹草床上醒來,很想什麽都不顧,直接飛去京城。

以他的法力,想見到他,連一盞茶的功夫都不用。

可他又很不甘心。

他渡劫了這麽多次,好不容易才在上一次雷劫扛下了七十多道天雷,再修煉幾十年,應該就能夠完全抗下來了。

眼看就快要成功,他現在放棄,先前遭的那些罪不就白費了?

何況他為了下定決心,連江慎的記憶都抹掉了。

現在後悔,顯得之前的自己跟個傻子似的。

總之,黎阮暫時還想不出答案。

黎阮在樹林裏尋了個相對僻靜的地方盤膝而坐。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最近心思很亂,他修行進展非常慢,甚至已經連着好幾天沒有進展。和江慎在時,他一日千裏的修行進展比起來,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黎阮不願再多想下去,摒除雜念,屏息入定。

但他沒想到,今日的修行比之前更奇怪。

凝結的真氣自頭頂往下,仿佛化作一道暖流,徐徐流經大小周天,一路往下。

卻在經過某處時,無聲無息散去。

黎阮睜開眼:“?”

他低下頭,看着自己真氣消失的地方,嘗試着又運轉了一次。

這次他凝結了比先前更多的真氣,那真氣一點點下沉,卻在即将到達小腹處時,毫無預兆地消失了。

但黎阮這次感覺得出來,它好像不是消失,而是被什麽東西吸走了。

黎阮揉了揉肚子,薄薄一層皮肉感覺不出裏面有什麽,只有用力按壓的時候,能感覺到一點鼓脹。

是剛才果子吃太多了嗎?

黎阮納悶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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