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7章

片刻後,黎阮把江慎扶回屋裏。

太子殿下演起戲來還是挺像那麽回事的,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神色飛快萎靡下來,被人扶着走路也跌跌撞撞,還真像是久病不愈的樣子。

——如果常公公沒有看見他方才健步如飛的模樣的話。

江慎被扶着在床邊坐下,常公公跟進來:“殿下,您這……”

“咳咳咳——!”他一句話沒說完,江慎又用力咳嗽起來,“咳咳……常公公,我實在是有心無力,還要勞煩你回去轉告父皇……咳咳咳……等兒臣病好之後,一定親自去父皇寝宮請罪。”

“……”常公公嘆氣,“老奴知道了,您別再咳了。”

再咳下去,真要把嗓子咳破了。

江慎頓時止了咳,黎阮連忙去給他倒了杯水潤喉。

常公公靜靜看着這一切,默然片刻,語氣頗為無奈:“殿下,您到底什麽時候才願意回宮啊?”

一聽他這話,江慎作勢又要繼續咳,常公公連忙改口:“不對,是您這病……您這病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好?”

江慎清了清嗓子,又抿了口水:“馮太醫說本殿下這是積勞成疾,需要靜養嗯……”江慎思索一下,“再靜養三個月吧。”

常公公:“……”

常公公重重嘆了口氣,道:“三個月恐怕不成。老奴離宮之前陛下說了,若太子殿下身體尚未康複,可讓殿下在行宮多休養兩月。”

江慎偏頭看了眼身旁的小狐貍,點頭道:“兩個月也行。”

“不過,陛下近來身體也很不适,還要調查那異國奸細,更是耗費心神。”常公公道,“這榕下村的怪病,還望殿下多加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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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江慎眉頭一皺,常公公連忙又道:“追查真兇交給了刑部,研制解藥和救治百姓交給了太醫院,殿下在行宮養病時,順道督查進度便好。”

江慎一笑:“父皇倒是将我安排得很明白。”

這何止是明白。

簡直是完全猜到了江慎會怎麽反應,該做出什麽應對,提出什麽條件他能接受。

也不知該說是太懂得算計人心,還是對江慎這個兒子太了解。

黎阮在心裏悻悻地想。

這條件對江慎來說的确沒什麽可挑剔的。

他不想回宮的原因,只是因為回去之後事太多,沒時間陪他的小狐貍。崇宣帝願意讓他在行宮處理事務,他便能夠将小狐貍帶在身邊,自然沒什麽意見。

何況榕下村的事,的确還有很多疑點,江慎放心不下。

江慎思忖片刻,應道:“兒臣遵旨。”

常公公終于又露出點笑意,道:“三個月後就是陛下壽辰,陛下到時會宴請百官和嫡親皇室。還有,陛下意壽辰宴上頒布诏書,讓太子殿下盡快繼位,還望殿下早做準備。”

崇宣帝幾個月前就透露過要提前退位養病,讓江慎繼位,選擇壽辰宴這個契機,并不奇怪。

江慎點點頭:“好。”

該交代的都交代完,常公公沒再久留,道了句讓江慎好好休息,便要告退。

江慎索性也不再裝病,起身送他出門。

走到院外,常公公忽然想到了什麽,回頭對江慎道:“對了,聽聞肅親王已上奏陛下,有意回京為陛下賀壽,陛下已經批了。”

他笑起來:“算算日子,王爺應當會在陛下壽辰前一個月到達京城。殿下小時候最喜歡的便是肅親王爺,如今數年不見,叔侄倆總算能敘敘舊。”

“小皇叔要回來了啊……”江慎沉吟片刻,輕輕笑了下,“難怪父皇只讓我再修養兩個月,兩個月後回京,不就正好能與皇叔見上面了麽。”

常公公笑着應了聲“是”,将馬車留給江慎,自己與随行的兩個小太監一起騎馬離開了。

直到對方走遠,江慎臉上的笑意才稍稍斂下。

“怎麽了?”黎阮問他,“你那個皇叔……你不是挺喜歡他的嗎?他要回來,你不開心嗎?”

“這倒不是。”江慎搖搖頭,又嘆了口氣,“皇叔他……已經十多年沒回過京城了,早年他是去封地養病,後來病好了我還時常寫信給他,希望他能回來看看,可他始終沒有答應。”

這麽多年都沒回京,偏偏挑這時候回來……

江慎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完,他擡眼看向遠方,如今太陽已經落山,遠山籠罩着層層雲霧,連片的村落炊煙袅袅,一派寧靜。

卻有一種山雨欲來之感。

江慎悠悠道:“希望是我多想了吧。”

二人當日便回到了行宮。

榕下村及那附近村落的怪病換做江慎接手後,病患終于真正得到了治療。江慎特意從自己名下撥出一座別院,用以病患安置,又購進大批藥材,尋來許多去年參與過疫病救治的大夫,一道住進別院,與太醫院一起研制和改良藥方。

只用了短短七日,便将病情控制下來。

但只控制了病情還不夠,江慎給他們的命令,是要查出京城知府提供的那禁藥,究竟是何物。

自從知府畏罪自殺後,無論是從他府中,還是從他身邊人,都沒有查到任何有關于禁藥的線索。明明這麽多人都見過藥,都服過藥,可偏偏一點影子都找不到。

一時間,整個京城包括城外的附近村落,都被江慎翻了個底兒掉。

什麽都沒查到。

可到頭來,他們擁有的唯一線索,還是只有那去刑部自首的榕下村村長,以及那些逐漸清醒過來的病患。

只能寄希望于太醫院的調查。

黎阮走進書房時,正好看見江慎又在閱讀書信,眉宇緊蹙。

“還是沒有進展嗎?”黎阮問。

“你醒了?”江慎放下書信,起身迎過來,“怎麽醒得這麽早,我還打算一會兒再去叫你呢。”

“再睡就要吃晚飯啦。”

自從揣上崽子後,黎阮就總覺得睡不夠。他現在每天午後都要小睡一下,江慎也不管他,好幾次都任由他一覺睡到天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黎阮有時候都覺得江慎不像是在養狐貍,像是在養小豬。

又過了一個多月,黎阮的腹部比先前隆起更明顯了些,穿着衣服都能看出一點渾圓的弧度。江慎摟着對方腰身,扶着人慢慢往桌案邊走。

“你剛剛是在看太醫院傳來的信嗎?”黎阮看見了桌上的書信,問他。

“嗯。”江慎摟着人坐下,才道,“太醫院那邊還是沒查出那禁藥到底是什麽,不過曹大夫今日提了個建議,我覺得可以一試。”

村民的病情控制住了,曹閑清的病自然也早已治好了。江慎本有意引薦他入太醫院,不過這人一心只想留在民間,給普通窮苦百姓治病,不願進入朝廷,江慎便沒有勉強。

不過近來為了調查那病因,曹閑清依舊留在江慎的別院。

江慎翻出那封書信,黎阮飛快看了一遍,擡起頭:“他讓你去找巫醫?”

“是。”江慎點點頭,“嶺南善巫蠱之術,巫醫藥毒不分家,能治病救人,也能下毒害人。從最開始,我便覺得這怪病的症狀,壓根不像是生病,反倒像是中毒,只是沒有證據,只能作罷。”

“太醫院調查這麽久都沒有進展,繼續查下去,多半也查不出什麽結果來。所以,曹大夫寫信給我,希望我再想想別的法子。”

不過巫醫沒那麽好找,恐怕還要一點時間。

黎阮放下書信,小聲嘟囔:“要是我懂醫術就好了。”

就像黎阮當初幫江慎找回那被焚燒的密信一樣,其實,他也可以回溯到那些村民的記憶中,看見那禁藥的模樣。

但他無法從別人記憶中直接将東西帶走,也不懂得醫術,他就算進了記憶,看見的也只能是一袋袋藥粉,看不出裏面的成分。

他要是懂醫術,事情就簡單多了。

“你就是懂醫術,現在也不能讓你去。”江慎的手落在黎阮小腹上,輕輕摸了摸,“這種消耗大的法術,以後都不許用了。”

上次黎阮用那迷幻術,當時不覺得有什麽,回行宮後,連着好幾日都要睡上七八個時辰,睡不夠便一整天都沒精神,養了小半月才徹底養好。

自那之後,江慎再也不敢讓他随便使用法術。

黎阮“唔”了一聲,鼓了鼓臉頰:“知道啦。”

“……真麻煩。”

江慎失笑:“這麽又在嫌它麻煩?”

“它還不麻煩嗎?”黎阮對腹中這小崽子可以說是積怨已久,當即不滿道,“我們狐貍一般兩三個月就能下崽了,它……它都在我肚子裏待了五個多月了!”

江慎道:“嚴格說來,應當算四個多月。”

雖然五個月前這小崽子已經懷上了,但那時候它還只是一團靈力,并未成型,因此不能算是“存在”。

按照凡間懷胎十月的規律,這崽子從成型開始算,只懷了四月有餘。

“那我不是還要再等五個多月嗎……”黎阮趴在桌上,重重嘆息,“真麻煩啊……”

其實不能使用法術,以及靈力消耗過快,這都不是什麽問題。

問題是随着這小崽子長大,肚子越來越沉,他都不方便與江慎親近了,親近時也不夠痛快,總是心有顧慮。

真的很不能忍。

江慎哪能不知道他這想法,将人摟回懷裏,笑道:“我不是都答應等孩子出生後要補償你了嗎?你的小冊子呢,記了多少次了?”

他家小狐貍實在很介意肚子裏這狐貍崽子影響他們親近,于是江慎與他約定,每被影響一次,黎阮便在小冊子上記一次,等到孩子出生之後,江慎都給他補回來。

“我随身帶着呢!”黎阮果然從懷裏摸出個小冊子,翻開讀起來,“第十六次,夜裏太困,剛做一半就睡着了,第二十一次,肚子沉得跪不住,沒力氣了,還有第二十九次,是在湖邊……”

江慎一驚:“已經二十多次了?”

“後面還有的。”黎阮往後翻了翻,“已經記了快四十次啦,還有好多之前沒記上呢,不過算啦。”黎阮體貼道,“連着太多次怕你精元不夠用。”

江慎:“……”

難道四十次精元就夠用了嗎?

黎阮還在翻看着那小冊子,江慎心下無奈,伸手拿過來扔到一邊,與他商量:“我能從現在就開始補嗎?”

“诶?”黎阮擡眼看他,“現在?”

江慎:“嗯,現在。”

黎阮眨了眨眼:“可是,現在的話,不是本來就該有的嗎?”

江慎:“……”

每次遇到這種事就變聰明。

可惡。

“不過我同意啦。”黎阮笑起來。

這幾天江慎太忙,他們壓根沒太多時間親近。

是有點想的。

江慎也微笑起來,低頭吻住他。

親吻由淺入深,江慎漸漸起了興意,但還未再進一步,懷中軀體忽然一僵。

把他推開了。

黎阮低下頭,神情有點呆:“诶?”

江慎問:“怎麽?”

他還有點沒回過神來,呆了一會兒,試探地道:“你再親我一下?”

江慎依言親他。

很快又被推開了。

黎阮:“诶诶诶?!”

江慎皺眉:“到底怎麽了?”

黎阮終于擡起頭,眼神亮晶晶的,“它剛剛在動,我感覺到了,你摸摸!”

江慎一怔。

手掌跟着少年一起落到他腹部。

薄薄的皮肉略微鼓脹,卻安安靜靜的,摸不出任何動靜。

“它怎麽又不動啦……”黎阮嘟囔着,試探地擡起頭,啵的一下親在江慎唇邊。

掌心下方果然傳來一道輕微的顫動。

極輕,像是有只小爪子在撓。

江慎眸光微動,心底被一股極其奇妙的感覺充斥着。

這是第一次,他如此清晰地感覺到這孩子的存在。

那樣鮮活,那樣健康的生命。

由他和小狐貍一起孕育出的生命。

黎阮看起來也很開心。

但比起開心,更多的大約是新奇。

這小崽子幾個月前,還是一團只會吸食他法力的靈氣呢。

不過,現在也沒好多少。這小崽子應該是不太愛動彈,只有在黎阮從江慎那裏吸取到精元時,會略微動一動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黎阮手掌覆蓋在鼓脹的小腹,連續幾次之後,終于摸索出規律。

他擡頭飛快在江慎唇邊親了一口,然後低下頭,細細感受那腹中傳來的顫動。

等小崽子不動之後,就再擡頭,再親一口。

再親一口。

短暫的親吻一觸及分,半點不走心。

江慎剛開始還能與他一起感受這胎動,到後來,心思就不在這兒了。

他原本就被挑起了點興致,方才被感受到胎動的喜悅沖淡了些,但現在,又被勾了起來。

在黎阮又一次想要親上來時,江慎終于忍無可忍,将人按住。

“你……”

江慎磨了下牙,但到底沒能說出什麽重話。

他在黎阮唇邊咬了一口,低聲控訴:“你怎麽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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