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做事還是要遵從本心。

結婚,對溫知予來說太遙遠了。

她還年輕,大學畢業沒兩年的上升期,和朋友做的工作室正在拉投資,太多太多事情等着她做。

與事業比起來,找一個不熟悉的人将就情感實在不是她想做的事,所以再合适也算了。

果然,語音剛發出去的兩分鐘後。

陸芹女士給她發來兩條長達十幾秒的語音,不用聽也知道裏邊會是些什麽激昂措辭。

溫知予沒回,把手機放回去。

科技會結束後回去,他們搭的出租車。

城市夜景随着後座車窗玻璃忽閃幻滅,劉冀從上車起嘴就沒停過。

“我覺得新躍的大佬是真的牛哎,就那個創始人,十年前還是一窮二白呢,在二流公司搞前端,誰知道十年後自己研發的産品就那樣爆火,如今身價百億。我真的好羨慕,還有坐前排的那些人你瞧見沒,全是些電視上才會出現的人。”

“大佬能成大佬也是有理由的。”

“知予,你說咱們幾個什麽時候也能這樣飛黃騰達啊。”

溫知予有點累,撐着車窗望着雨幕出神。

飛黃騰達她不知道,她只在意,今天晚上的設計能不能趕出來,還有她們的投資能不能拉到。

他們的團隊叫Dawn,寓意黎明。

和常規大公司不同,他們也就是個剛起步的小工作室。團隊裏來來去去就那麽些人,是他們,也是年輕人。譚豐負責商務,姚卉也差不多,劉冀是搞前端的,還有原畫建模、策劃、設計等等很多,他們幾個是合夥人。

他們結合市場做的這類游戲,市場上已經有大腕把握了資源,競争對手都是大廠,沒有資本支持,後期很難跑。

本來是談了個投資人,他們一直覺得自己的第一階段研發很好,項目馬上都測試完畢,臨了這時候斷資金鏈。

沒有資金支撐,在這行幹不過兩月。

溫知予還要回去趕草圖,修修場景。為了這個游戲,她們做了個龐大的世界觀體系,都是她和姚卉,她們幾個在狹小的工作室中想出來的。

滿懷熱血的年輕人,除了對事業的滿腔熱情,什麽也不剩。

回到工作室熬了個夜,溫知予就在自己工位後頭睡的。

下午補了覺起來,外頭還陰着。

她洗漱過後臨時接到譚豐電話:“知予,我找到新投資人了,潮酷科技的李總,想了解了解我們這個項目,你能來一趟嗎?”

溫知予是最了解他們這個項目的人,有時候譚豐總會盡量把她叫上。

收到消息,溫知予立馬帶着設計方案各種資料趕過去。

位置是松晏度假山莊。

知名商務會客地點,其餐廳曾入圍過黑珍珠榜單,許多商業人士跟合作夥伴聯絡商談,都是來這。除了頂級烹饪料理,這兒還有高爾夫球場、馬場,娛樂項目多。

溫知予乘着出租車過去,老遠就見着輕奢風格的建築以及遼闊的馬場。

松晏實行VIP預約制度,這裏消費極高,沒有會員不能随便進去。溫知予進去後打了電話,只聽到嘈雜熱絡的聲,譚豐接了電話只說叫她先等等。

她獨身一人,提着手裏的策劃書和電腦包,局促得如這場奢境中格格不入的唯一外來人。

原來就知道談生意沒那麽容易的。

許多時候也能見到各種人為尋求商機,在一個地方能等人好幾小時,到最後腿麻了都竹籃打水。

溫知予也不知道等會兒進去了自己能說什麽,其實她還挺忐忑的,天生不太會講話,原來大多也是幕後選手,頭一回出來這種場合,着實怯場。

可沒辦法,要做生意,只能等。

那邊,顧談隽和庾樂音幾個從包間出來時瞧着的就是這場景。

前臺,壓根沒人跟她搭話,空寂之下,只有那麽一個人拿着東西孤零零地站那兒。

顧談隽本來沒注意。庾樂音哎了聲,擡擡下巴:“昨天那姑娘。”

他的視線才跟着注意過去。

“你記不記得,她挺神啊,昨兒個被攔外頭,今天也這狀況,遇見幾次全是吃閉門羹呢。”

顧談隽手抄口袋裏,淡道:“是有點眼熟。”

“那肯定眼熟啊,昨個兒才見呢。”

知道顧談隽每天見的人多,估摸也沒印象。

庾樂音不一樣,昨天覺得那姑娘有點意思就多注意了兩下,畢竟長得挺漂亮呢。

庾樂音又啧了聲:“她這是等合作吧,看這樣,估計等了有一會兒了。那是個什麽廳來着?”

他眯眼仔細看了陣,認了出來。

“……我記得,李陽榮那貨是不是今晚就是包這場來着?”

顧談隽瞥他:“你怎麽知道?”

“來的時候看見他車了啊,原先被砸的那個,這段時間修好了還開呢。”庾樂音嗤笑了聲:“老款寶馬了,也沒換過。”

“他那人不行,做生意老愛玩賴,飯局酒品太差,原先被我爸公司拉入了黑名單再不來往。圈裏都對這人意見頗多的,出來場所最會打腫臉充胖子。這姑娘要等着拉合作的,不會是他吧?”

庾樂音嘆聲氣,吊兒郎當的語調多了絲心疼:“那估計,這姑娘要無功而返了。”

顧談隽不置可否地扯扯唇。

半小時後溫知予才被叫進去,裏頭煙霧缭繞,譚豐還在桌面跟人聊,大家喝得都差不多了,酒氣熏天。

要談事情的老總叫李陽榮,是個快四十多的中年人,看外表就知圓滑,她進去有好幾分鐘也沒注意她,哪怕譚豐想介紹也找不着機會,和當時跟譚豐聊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到最後對方老總別說提合作,連他們的項目資料看也沒看。

溫知予來時在外等了快一小時,手裏策劃案都要攥到卷邊,最後得來的結果是:人累了,先去玩牌,有什麽下次說。

譚豐出去說:“一群人精,真是難。”

溫知予說:“你覺得幾率怎麽樣?”

“難,而且人家好像也不大感興趣。”

“那算了。”她安慰:“下次總有機會。”

他看看溫知予,心裏也埋怨自己太心急,一個人來就算了,還把她白跑一趟。

“嗯,你先回去,一會兒要下雨,別陪我在這等。”

已經隐約聽得見雨聲了,其實溫知予這會兒一時找不到回去的辦法。

來的時候打出租車要一個多小時,現在再回去在這個位置可就難打着車了。

但譚豐那邊還有自己的事。

溫知予怕打擾,就說:“好。”

南華發布晚間大雨預警。

豆大的雨點,呼嘯的風,跟臺風過境的架勢似的。

五月頭一回見這麽大的雨。

溫知予站在前臺玻璃窗邊猶豫要不要出去。

身邊有些職業裝的人進出,裏間喧嚣,此處寂靜。

其實淋雨也可以,頂多就是濕着衣服回去洗個澡的事,就是太狼狽。

樓上,顧談隽手插在口袋裏悠悠下來,後邊還跟着一個漂亮的女人。

嘉尚傳媒新簽的小花了,是跟着庾樂音那群人來的,都在這玩。瞧着顧談隽出來,俏生生地說要跟着一塊買煙,總有人喜歡跟着他,顧談隽這些年早習慣了,就默許。

他是老常客,前臺都熟悉,只要他經過全都禮貌客氣地喊顧先生。

顧談隽颔首,算是回過。

到了前臺,說:“要一包Marlboro。”

別人問:“好的,什麽系列?”

“随便什麽都行。”

後邊的越茜見了,跟着說:“顧先生,我也想要。”

顧談隽懶懶回眸看她:“要什麽?”

她故作俏皮地看牆上挂的招牌圖片:“想要一瓶朗姆酒,最貴的。”

顧談隽瞥一眼那牆,價位也就還好。

可說要最貴的。

心思太大。

他問:“你打牌喝酒?”

越茜說:“怎麽,不行嗎。”

“行。”顧談隽淡然說:“就怕你喝兩口人就先高了。”

她嬌嗔:“我哪有那麽差勁。”

言語有點撒嬌的意思,顧談隽輕曬,置若罔聞。

玻璃窗外雨滴淅瀝,砸在地面。

空氣都泛着潮,回南天常有的味兒。

他們說話時閑散,顯得邊上站着的那道身影異常緘默,背脊微直。

轉眼越茜跟着服務員去拿酒了,對方給她介紹這兒的酒類品種,她非要去看看這兒的獨家酒櫃。畢竟能登黑珍珠排行的餐廳,不看白不看。

顧談隽眼角餘光瞥去,才瞧見她。

站得挺直,背脊單薄。

估計确實結果是不盡人意。面容總這樣平靜,可看狀态不怎麽樣,大概率是吃了閉門羹。

見過兩次,她好像總是這樣沉默寡言的樣子,昨天是,今天也是。瞧着沒什麽精神,要不是那張臉足夠白皙秀氣,還真要叫人覺得是從這雨裏走出來的,寡淡至極。

他立馬看到她手裏的策劃文件,外殼瞧不出什麽,只角落寫了幾個字。

游戲計劃書。

他稍稍有點知道她今天是為什麽來找人了。

寂靜之下,他們之間只隔了那麽兩人的距離。

空隙處,是空調冷氣的簌簌風聲。

顧談隽拿過前臺遞來的煙,抽出來一根,胳膊搭到前臺,慵懶随性。

忽的打破寂靜:“你是做游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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