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睹》這個項目又碰上了新門檻。
他們找發行商對接,在沒有足夠實力前提下面對對方的提問,顯得很沒有底氣。
別人問她們的資金背景,她們暫時沒有,又問這個項目有什麽信心能在市場裏突圍,溫知予說了自己的創新,對方只說,這樣的創新別人也有,她們并不是第一家提出。
沒有渠道,又是一家沒有資金背景的新工作室,他們很難讓人瞧得上。
對方最後說,回去等消息。
溫知予出去的時候,恰好碰上其他游戲開發公司的人過來。應該是合作的老熟人了,兩邊見着很是客氣,前臺接待态度也非常好。
溫知予放慢步子等了會,瞧着他們直接去了洽談室。有渠道有背景,有什麽要上新的談完以後,重新簽個合同就可以了。
出去時溫知予有些頹敗,也明白那種無力感是什麽。
這麽大的城市,要想在這裏立足,創業起來做一份自己的事業多難啊。人家的起跑線直接就在你的終點,你努力、攀爬,好不容易上去結果發現人家對你拒之門外。
大家不看你的能力,也不看你有多努力,只看你有沒有進入這場資本圈的資格。
他們沒有,所以,自然要被Pass。
她看了眼下一個要聯系的發行商,聯熊科技。
溫知予白天才去找他們前臺聊過,說是老總下午要去聚會,如果要去的話,要麽就直接去那找。有前車之鑒在,溫知予其實不太想這種事在娛樂場所聊。
可公司裏是見不到的,想能見得到人,只有去那種地方等。
溫知予直接攔了出租車過去,到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快晚上。
聚會地點在舍連區,市中心的繁華街區,會所叫Revel,能去那的人非富即貴,光是在外邊看到的法拉利就不下五輛,站到門前時還有點猶豫。
溫知予拎了拎肩上的包,鼓起勇氣進去。
本來想上電梯,迎面碰到一行人,她腳步頓了下。
顧談隽正和人說事,別人都是讓行,過去剛巧也看到她,瞥了眼,繼而繼續說話。
旁邊的是上次見過的他朋友,笑起來吊兒郎當。
溫知予神情微滞,接着垂眸,默不作聲。
進了電梯,歡聲笑語,除了他們還有其餘的人,一個拿着手機打電話的女人。他們最先進去,溫知予之後,擠在最左側。
他的左手邊。
來時一路在心裏默念背的話術全忘了,什麽策略什麽理念,全部混沌得好像只剩電梯裏冷調的香水味。
她拼命讓自己回想來時和姚卉在電話裏說的重點,一會兒見到了對方老總要說的話。
全忘了。
只記得她站在哪兒,旁邊是誰,她好像已經不下兩次在這種窘迫時候碰到他了。
到了樓層,溫知予跟着前邊人下去,走到前臺,後邊的人也往右去。那兒都是VIP貴賓間。
溫知予拎着轉頭看了眼,忽然有點沮喪。
果然是不一樣的,能碰到也是萬分之一的幾率,不過是擦肩而過,又沒有什麽實際交涉。
前臺小姐禮貌的聲音喚回她:“這位小姐,您是預約還是找人?”
溫知予才回神,說:“我找熊總,他今天應該是在032……”
她也只是和對方的秘書進行過簡單聯絡,還不确定能不能見得到本人。事實上,溫知予心裏也沒底。
本來在前臺等,突然之前一起乘電梯的女人就走了過來,說:“我包上的鑽戒挂件不見了,我懷疑剛剛上來的時候被人摸了,你們這邊能處理嗎,我要調一下監控。”
對方說話聲音挺大的,周圍人一下就注意了過來。
前臺說:“小姐您稍等,我們這邊馬上調。”
對方應該是常客,前臺态度都蠻好的,女人視線又落溫知予身上,說:“剛剛電梯裏就是你站我旁邊對吧。”
溫知予有些迷茫,說:“沒有。”
“那就檢查一下,我就記得剛剛是你。”
對方視線落她公文包上,伸手要拿,可裏邊都是她們工作室的資料。
溫知予沒讓,說:“你幹什麽,這些是我自己的。”
“什麽你的,我懷疑你偷東西,讓人看看怎麽了?”
裏間,聚會才将開始。
有人拿着買好的煙進去,唷着說:“稀奇事,外邊鬧起來了。”
顧談隽擡眸問:“怎麽了?”
“好像是說有個小姑娘偷東西,在那拽着不讓走呢。”
“小姑娘?”庾樂音興趣上來了,往後傾着椅背探出頭瞥了眼。
這一眼看了倒好,人驚呆了。
他坐回去,不敢置信地瞧顧談隽:“又是之前那姑娘,牛啊。”
前臺,溫知予都要氣到發抖。
她只是好好來尋求合作,什麽也沒幹,無端端就被人誤會是偷東西,事态發酵,那人認定了是她在電梯裏拿的要看她包,溫知予不許,兩邊就這麽僵持了。
視線之下,她捏着包的手都在抖,人本來就瘦,那樣子更看着無措又委屈的。
“沒有,我絕對沒偷。”溫知予篤定地說。
“電梯有監控,可以查。”
前臺說:“在調了,就是系統有點慢。然後就是,監控也看不出什麽。”
當時裏邊就六個人,站一塊,恰好溫知予站角落,監控沒能拍到她的手在幹嘛,這對她很不利。
“不過……這麽看你們站得還是挺遠的。”
女人立馬不服了:“怎麽就站得遠了,電梯面積就那麽大,再遠她手也能往前抻啊。”
別人問:“你确定嗎?”
“當然,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好像有人摸我包,上電梯就她站我旁邊呢。”
前臺問溫知予:“你呢,有沒有什麽證明的?”
溫知予啞口無言。
因為她也沒有朋友,是一個人來的。
沒辦法,只能去請,找剛剛在電梯裏的人。
前臺只是看了眼她們旁邊那些人心裏就有了數,知道請不動,就說:“我們也不好讓客人過來,那勞煩一起過去一下。”
包間,他們的棋牌也停了。
門口圍着前臺的那些人,說完來意大氣不敢出一聲,都看着坐在裏邊眉眼淡冷的顧談隽。今天難得有這些爺在這聚會,都是大佛得罪不起的,誰知道鬧這種事。
默然間,他轉頭看了眼溫知予。
小姑娘來時應該挺委屈的,畢竟照講話那女的氣場估計她也講不過,反正眼眶泛着紅,沒少受氣,瞧着還怪可憐。
只是瞧了眼,他收起視線。
“所以,你是說我們偷別人東西?”庾樂音笑着問。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因為您們當時也是一起的,就想詢問一下當時的情況。”
“不是有監控麽。”
監控是有,可那女人也不是随便能惹得起的人,架勢又足,就擺明了不給解決方法不放過。這會兒就是等個臺階呢,要能有說話底氣更重的人壓了,也不至于要他們難做不是。
“王小姐說要人作證,所以您當時……”
庾樂音面上笑收起,說:“沒有,我不知道,當時的事誰還注意。”
他說不知道,別的幾個人也這麽說。
溫知予嘴唇一下有點蒼白。
大家視線落到一直沒發話的顧談隽身上。
“那……顧先生呢?”
顧談隽才開口:“什麽?”
“這位小姐說她偷東西,您有看見嗎?”
顧談隽僅坐在那兒,場景也跟畫出來似的。
他沒有吭聲的意思。
大家屏住了呼吸,覺得他肯定不會理會這種事了。
然而他開了口:“我記得,她沒有伸手。”
一句話瞬間叫所有人驚訝。
大家有些意外,說:“真的嗎?”
如果顧談隽願意發話,那真的有權威了。
“嗯。”顧談隽聲線很成熟。
女人說:“可是,可是我當時真的感覺她伸手摸了……”
“她當時站在我左手邊。”
顧談隽說:“如果她要摸,那該摸到的是我了。”
女人神色兀變。
偏帶暧昧的話叫大家忽然都笑了起來,也叫低壓的氛圍瞬間暖了場。
幾人不可避免地開始看溫知予。
氛圍好在沒那麽差,很快有人氣喘籲籲地過來問女人:“這個戒指,是你的嗎?在地毯邊找到的。”
看到東西,女人臉色變了幾變,之後尴尬接過。
大家散了,那女人有點不大情願地道過了歉,她也沒聽具體說的啥,反正就是站在那兒,渾身還帶有冰涼無助的感覺。第一次被人誤會偷東西,是她人生沒有過的,那種感覺非常難受。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事令她很亂,在五髒六腑沿散着,走不出來。
庾樂音有眼力見,倒了杯熱水遞過去:“天挺冷的,喝點熱水吧。沒啥大事,再不行,在這坐坐也行。”
反正他們一時也沒啥興致打牌了,參與了這麽一出,瞧着美女鬧事,倒也有意思。
溫知予接過:“謝謝。”
他安排了椅子要她坐,溫知予沒拒絕,就那樣坐了。
一群男人可能是因為被打斷了,約着去洗手間,庾樂音很快出去了。
她坐那兒,聽着包間裏的空調風聲,看着鞋尖,身子卻繃得很緊。
可能是知道屋內坐着的另一個人是誰。
也可能是,他剛剛幫她說話了。
這個認知一直充斥在她腦海裏,揮散不去,她始終在想他剛剛幫她說那兩句話的口吻。那麽懶散,卻又那麽暧昧,無形中撩人。
她覺得她今天回去晚上肯定睡不着覺了。
顧談隽坐那兒,安靜之餘,視線才認真落到她身上。
随即,是她上次也拿着的文件夾上。
見了兩次也沒什麽變化,去哪都拿着她那公事公辦的東西。
“談的還是上次那個項目?”他開口。
心弦忽的繃緊,溫知予擡頭,眼神忽移,聲線頗猶豫地嗯了聲。
“哪家公司啊?要這麽久。”
溫知予其實不太願意在他面前談論自己這些。
因為知道差距太大,她一個處處碰壁的不是他這種級別的人瞧得上,難免難堪。
但還是說了:“Dawn,我們的名字……”
顧談隽動作微停,擡了下眼。
他本來問的是她這次要找哪家公司談,這姑娘明顯沒意會過來意思,他停頓的那秒在想行業有哪家知名公司叫Dawn。
後知後覺意識到,她是說她自己的。
不可避免地被她逗得輕笑了聲。
她看向他,疑惑他笑什麽。
顧談隽沒提,而是來了興趣往後靠,眉眼直接看向她。
故意說:“什麽?Down……向下?”
溫知予解釋:“不是,是Dawn,黎明。也可以譯為破曉。”
這次說話音量清晰了些。
顧談隽拖長尾音哦了聲:“所以,我又不是什麽能吃人的。你說話聲音怎麽那麽小,別人都要聽不見了。”
随意的聲音像輕撓她的耳廓。
溫知予心快要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