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XVIII 禮物

Chapter XVIII

今天音樂教室只到了上次三分之一的人, 許多同學平時課後并沒有時間來參加練習。

人一少,紀律就顯得有些散漫。有人聊八卦,有人吃零食, 認真練琴的沒幾個——季扶傾是其中之一。

黎曉一進音樂教室,目光便自動鎖定季扶傾。他坐在鋼琴凳上, 旁若無人地彈着曲子。

夕陽從窗外撒進來,純黑的鋼琴頂蓋上落了一朵玫紅色的海棠花,興許是被風吹進來的。

花香沁鼻。

費子陽拿了一袋開了口的奧利奧走過來:“季委,這曲子你都練得這麽熟了, 還練呢?”

季扶傾專注于彈奏, 沒有拿他的餅幹。

“這叫精益求精,”旁邊有個拉二胡的男生停了下來, 對費子陽說,“餅幹給我一塊。”

“自己拿。”費子陽一口一個小餅幹, 含含糊糊地說,“他過來很影響氛圍。你看, 今天教室才來這麽點兒人, 剩下的人肯定被他給吓跑了。”

閑扯之際,費子陽的視線意外掃到音樂教室裏出現的黎曉, 一句“卧槽”冒了出來。

他想說什麽, 半道卻像是改了主意:“你怎麽過來了?”

黎曉頭一歪, 笑盈盈道:“我為什麽不能過來?”

周圍幾個男生注意到黎曉, 一時之間有些呆滞。

黎曉無視旁人的目光, 大搖大擺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到凳子上。紅色小短裙因這個動作又往上跑了幾公分,潔白的腿肉像是一塊磁鐵,吸引衆人的眼球。

衆人紛紛交頭接耳, 有個男生感嘆了一句:“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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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聲驀地停下,這句“好白”在空曠的音樂教室內顯得尤為突出。

他頓覺尴尬,立刻補充說明:“校服……好白。”

說罷,趕忙吹起了圓號。誰知一只小飛蟲飛了過來,他毫無防備地一口吸了進去。

“呸呸呸……”他漲紅着脖子,場面十分混亂。

費子陽咳嗽一聲,敲了敲鋼琴蓋,對季扶傾說:“季委,不管管麽?”

季扶傾是學生會紀檢部部長,剛好他又姓“季”,所以大家都管叫他“季委”。

“管什麽?”季扶傾瞥了費子陽一眼。

“她這打扮……”費子陽欲言又止。

“管好你自己的眼睛。”季扶傾的聲音冷冷清清,不含情緒。

費子陽納悶:“哎,你不是最愛管這種閑事了麽?”

季扶傾沒有搭腔,繼續彈琴。

費子陽察覺到一絲異常,他湊上前來,小聲說:“季委,不會吧?你該不會是……”

鋼琴聲沒停,只是彈錯了一個音。可是費子陽聽不出,繼續說:“有什麽把柄落在她手裏了吧?”

鋼琴聲再度停下。

季扶傾正欲出言趕他走,費子陽的胳膊突然被什麽東西輕輕戳了一下。

一回頭,發現是黎曉用手指頭在戳他。

費子陽立刻換上笑容:“什麽事?”

黎曉拿着樂譜,先是瞄了一眼季扶傾,然後對費子陽說:“那個……我想找人幫我講一下譜子。我剛來交響樂團,不是太懂這個。”

她眨着睫毛,眼神小鹿一樣懵懂:“你能幫幫我嗎?”

費子陽當即就迷了心智,他說:“當然可以。”

黎曉揚起嘴角:“啊,那真是太好了。”

季扶傾冷不丁地說:“費子陽,有這閑工夫,怎麽不去練琴?”

費子陽理直氣壯地說:“我剛剛練了啊,這不是要勞逸結合麽?”

季扶傾不屑地哼笑,說:“希望你正式演出的時候不會走音走到莫斯科的郊外。”

費子陽:“……”

“你這張嘴啊……”費子陽氣得捏緊兩個拳頭,在季扶傾冰冷的目光中,無實物表演了一番擰毛巾的動作。

然後扭頭走了。

季扶傾正打算繼續彈琴,琴蓋突然被人放了一半下來。

“你把我請的老師給弄走了,”黎曉的語氣無辜,“你來幫我講譜,行不行?”

不等季扶傾開口,黎曉已經把自己的凳子搬過來,坐到他身邊:“我就知道你最樂于助人了。”

她笑得眉眼彎彎,格外動人。

“帶筆了沒有?”季扶傾往邊上挪開,跟她保持安全距離。

“筆嗎?我找找。”黎曉伸手去拿書包,一邊翻找一邊嘟哝着,“哎,我筆袋呢?”

見她的腦袋快要埋進書包,季扶傾直接從鋼琴譜架上拿過一支鉛筆:“用這個。”

“哦……謝謝。”黎曉接過,木質鉛筆上殘留着些許他掌心的溫度。

季扶傾把曲譜翻開,嗯,比她的臉還要幹淨。

他看了她一眼,揶揄道:“這譜子保養得不錯。”

黎曉:“……”

為了表明自己是有備而來,黎曉特地強調:“我清楚我要演奏的地方,一共三段。”

“這裏、這裏……”她指着譜子,又翻了一頁,目光搜尋幾秒,“還有這裏。”

她的手指嫩如青蔥,透明的指甲修成漂亮的橢圓形,指尖泛着薄薄的粉紅色。

“只要把這幾段練好,應該就沒問題了吧?”黎曉還挺有自信。

全篇一共只敲十八下,輕輕松松完成任務。

季扶傾:“三角鐵上撒幾粒米,雞也可以。”

黎曉:“……”

黎曉:“能不能不要打擊我?”

季扶傾不再跟她開玩笑,而是拿出專業的态度:“交響樂團之所以被稱為交響樂團,是因為所有的樂器是一個整體。只練自己的部分是不行的,必須跟着大部隊走,了解曲子的節奏點在哪兒。”

“不是只用敲幾下三角鐵就行了嗎?”

“你還挺閑。”

“……”

閑是閑,話也不能說得這麽直白吧?

再說了,交響樂團裏也不是沒有比她更閑的人,比如那位打镲的仁兄。

季扶傾忽然發問:“你知道之前在你位置上的人負責什麽嗎?”

黎曉搖了搖頭,難道她的前輩能利用三角鐵鑄就豐功偉業?

“除了三角鐵,還要負責木琴、馬林巴、沙錘、鈴鼓這些樂器。如果缺人,大鼓小鼓也歸他演奏。”

黎曉眨了眨眼,原來三角鐵手這麽厲害?有些樂器的名稱,她甚至都沒有聽說過。

“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學東西,只學皮毛是不夠的。”季扶傾說。

別人幾乎掌握了所有打擊樂器,所以對三角鐵手到擒來。而黎曉對這些一竅不通,仿佛是想在空中築建一座閣樓。

季扶傾舉了一個例子:“比方說,學習繪畫的時候,只學勾線和塗色是不行的。應該研究物體的結構和光影的位置,這樣才算掌握繪畫的技巧。”

“你還會畫畫?”

“不會,但不難理解。”

黎曉不禁聯想到今天薛南枝在教室畫的黑板報,的确如此。

為什麽對季扶傾而言輕而易舉就能觸類旁通的道理,她理解起來就如此困難呢?

“對了,”黎曉想到了什麽,“校規小冊子上面那些奇異發型的示意圖,不會是你畫的吧?”

“怎麽了?”季扶傾冷瞥着她。

“沒怎麽,”黎曉似笑非笑地說,“想誇你是靈魂畫手啊。”

“……專心,看這一段。”

季扶傾指了指樂譜上的某一段,将話題帶回來:“這裏你不能開小差,一定要看指揮。”

“這不是弦樂組的部分嗎?”黎曉不解地問,“為什麽我要看指揮?”

“因為半分鐘之後是你的部分,你不能進錯拍。指揮到時候會給你信號。”

“哦,原來是這樣。”她勉勉強強地理解了。

黎曉在這段樂譜旁寫了一串神秘數字“0.0”。

“零點零……”季扶傾眉頭輕皺,“什麽意思?”

“什麽零點零?”黎曉說,“這不是張大雙眼往前看的表情嗎?”

說罷,她模仿了一下這個表情——雙眼睜得圓溜溜,直勾勾地盯着季扶傾看。

季扶傾:“……”

三秒鐘後,他面無表情地翻了一頁,說:“繼續。”

新的一頁,并沒有黎曉演奏的部分。季扶傾卻指着其中一段,說:“這裏,你要低頭。”

“低頭?低頭做什麽?”

“不做什麽,等演奏到第五行的時候再把頭擡起來。”

黎曉思索一番,愣是沒發現這一段跟她有什麽關系。她問:“為什麽要低頭?不低頭不行嗎?”

“行,”季扶傾懶懶地掀了一下眼皮,慢條斯理道,“只要你不怕被身後的長號打到你不聰明的小腦瓜。”

黎曉無語。

她不信邪地把樂譜拿來一瞧,這裏果然是長號演奏的部分。而吹長號的幾個男生,正好就站在她身後。

這要是被戳到,本就不聰明的小腦瓜又要雪上加霜了。

黎曉只得老老實實在這一段旁邊寫上“低頭”兩個字。

“怎麽改成寫字了?”季扶傾問,“不畫符號了嗎?”

“低頭的符號怎麽畫?你會嗎?畫一個給我看看。”

“……”

二十分鐘之後,樂譜上多了各種奇奇怪怪的符號和标注。

嗯,黎曉心想,她總算像個正經搞音樂的人了。

>>>

晚上七點,音樂教室裏的同學陸陸續續收拾東西離開。

沒辦法,大家都是苦逼的高中生,必須在學習和社團之間做出平衡。

再不回家,今天作業可能寫不完了。黎曉從來不擔心這個問題——反正有人願意給她參考作業。

黎曉坐在凳子上,裝模作樣地敲着三角鐵,心思卻全然不在三角鐵上。

她用眼角的餘光瞄着季扶傾,這首曲子他今晚至少彈了幾十上百遍,她都快要記住鋼琴鍵盤的按鍵順序了。

她想知道他什麽時候走,這樣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跟他一起離開,路上再對他進行一番“窮追猛打”。只要堅持不懈,他遲早會成為她的囊中之物。

思及至此,她低頭拽了拽自己的小短裙,腦中思考今晚的策略。

這時,季扶傾的手機響了。他停下來,接通電話。

“嗯,在練琴。”

“馬上就回去。”

“八點之前。”

“知道。”

一看就是家長打來的電話。

經過幾次和他短暫的相處,黎曉發現季扶傾的家長對他管得真是嚴。

按理說,男孩子在外,家長本該少操很多心。可他每次放學回家只要遲一遲,家長的電話就到了。

反觀自己,哪怕在外頭浪上一整夜,也沒個電話催她回家。

黎曉悲哀地想,萬一她哪天不走運,在外面遭遇到什麽不測,會有誰擔心她呢?

思緒飄到天外,她越想,心裏頭越委屈,喉嚨口堵得慌。

“你還不走嗎?”季扶傾的嗓音突然響起,黎曉一個激靈,來了精神。

環顧四周,教室裏的人都走光了。再看看窗外,天色昏蒙,最後一絲日光即将消逝。

黎曉調整表情,轉過頭,笑眯眯地說:“我在等你呀。”

他并沒有沒看她,而是低頭收拾東西——剛剛黎曉用過的那支鉛筆,也被塞進了書包裏。

黎曉見他往音樂教室外頭走,立刻拽着書包跟了過去。

季扶傾好像并不排斥跟她一起走,趁他關門落鎖,黎曉嬌嗔着說道:“你今天該不是為了我才來練琴的吧?”

“一個教室的人都是來練琴的,”季扶傾莞爾道,“你怎麽不說他們都是為你來的?”

黎曉故作驚訝:“啊……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可是吧,我覺得,做人還是得謙虛一些,你說呢?”

季扶傾:“……”

他的目光從她身上掠過,随即邁步往樓梯間的方向走。

黎曉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叽叽咕咕地說着話:“季扶傾,明明早上我還問你會不會——”

話沒說完,嘴邊忽然被一只手輕輕捂上。手掌溫熱且幹燥,帶着一種清淺的木質雅香——是鋼琴的味道。

黎曉保持原地不動的姿勢,驚惶地望着季扶傾。

嫌她話多可以直說,幹嘛直接上手呀?她被他吓了一跳,嘴巴還沒來得及閉上。

黎曉一緊張,舌頭不自覺地想舔一下嘴唇。好巧不巧,濕軟的舌尖就這麽觸碰到了他的手心。

她倒是沒什麽特別的感受,季扶傾卻像是觸了電一般,立刻把手松開。

他的表情被掩在樓道的黑暗中,她辨認不清,只感覺到他的呼吸陡然一滞。

黎曉想問他突然發什麽神經,季扶傾卻沖她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她屏息凝神,總算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樓道上方有人。

準确的說,是兩個人,一男一女。

藝術樓三層是演播廳,平日少有人去。

二樓到三樓的樓梯間是一個相對隐秘的場所,很适合小情侶約會。

樓道裏有細碎的談話聲,黎曉聽不太清,頭頂上方斷斷續續飄來幾個嬌滴滴的字眼。

“別……”

“嗯……”

剩下的,便是交纏的喘息聲。

黎曉愣住。

他們是在接吻吧?最多只是接吻吧?

再激烈的場景她是不敢想象的。

現在要是往樓道下面走,肯定會被聽見腳步聲。

萬一正在做什麽少兒不宜的事,把人家男生吓出毛病,豈不是作孽?

可要是留在這兒……她擡眼看了看季扶傾,他似乎跟她在思考同一個問題。

黎曉尴尬極了,指尖拽了拽季扶傾的袖子,用口型比劃道:“怎麽辦?”

季扶傾貌似也是第一次遭遇這種事,他做了一個向後撤的手勢。兩人悄悄地退出樓梯間,重新回到二樓的走廊。

音樂教室被上了鎖,他們無處可去,只能待在走廊裏。

黎曉郁悶地趴在欄杆上,深呼出一口氣。

一想到剛才的聲音,她就臉紅得不行。

她捂住耳朵,心跳得很快。奇怪,又不是她幹壞事,她害臊個什麽呢?

季扶傾倚靠着走廊的瓷磚,眼睫擡高,不知在看什麽。

黎曉順着他的視線往上看,那裏什麽都沒有。

一種詭異的沉默橫在兩人中間。

“嗳……”黎曉小小聲說,“現在該怎麽辦?”

季扶傾的目光游移至她身上——她的裙子短得有些過分,連多看一眼都是罪過。

他挪開視線,說了一句:“等。”

黎曉整個人都不好了:“不會要等他們結束吧?萬一拖上個一兩小時……”

季扶傾沉默片刻,不冷不熱地說:“不會。”

黎曉又問:“那你說,我們要等多久啊?”

季扶傾沒法回答這個問題,索性不理她,低頭看起了手機。

黎曉嘆了一口氣,說:“我的作業還沒寫呢。”

季扶傾聞言,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然後意味深長地說:“看不出來,你還需要親自寫作業?”

黎曉:“……”

難道他知道她的作業是抄的?應該不可能吧。

“那當然,”黎曉故作鎮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嘛。”

季扶傾無聲輕笑,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滑動着,沒有拆穿她的謊話。

黎曉用鞋尖輕輕踢着欄杆,心中甚是忐忑。

她揉搓着書包帶,忽然說:“你看我們兩人像不像紅娘?”

季扶傾不解道:“紅娘?”

“《西廂記》裏面的紅娘啊,”黎曉說,“張生和崔莺莺偷情的時候,紅娘就在門外望風。”

季扶傾:“……”

什麽奇奇怪怪的比方。

“你還讀過《西廂記》?”

“以前我在深城上學的時候,語文課本裏有《西廂記》的節選。”

怕他不信,黎曉念出其中一句:“嘆人間真男女難為知己,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一邊吟誦,一邊若有所思地看向樓道的方向——也不知這對野鴛鴦能不能終成眷屬?

念完之後,再看季扶傾,他仍低頭看手機,好像對這個話題沒興趣。

黎曉想到什麽,又問季扶傾:“你有沒有看過《紅樓夢》?”

季扶傾靜靜地看着她,似乎想聽聽她能把《紅樓夢》再說出什麽花樣來。

“裏面有一個很著名的情節,”黎曉翹了翹嘴唇,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寶黛共讀西廂。”

看過《紅樓夢》的人都知道,這個情節至關重要。它宣告寶黛二人結束青梅竹馬的生活,開始憧憬愛情的降臨。

《紅樓夢》是四大名著之一,高考必考書目,季扶傾不可能沒看過。

就在剛剛,她為他念了一段《西廂記》裏的詞。

如果說方才她念是別人的愛情,現在……空氣裏多了一絲別樣的暧昧。

季扶傾斂下眼睫,沒有回應。

黎曉無聊,便小步走到他身邊,問:“你怎麽不去樓上扣他們的分?”

這不是男女生過密交往的問題,這是敗壞校園風氣的問題。

季扶傾從褲兜裏摸出紀檢委員的紅袖章,淡道:“這個給你。”

黎曉垂眸一瞧,疑惑道:“給我幹嘛?”

“你去扣分。”

“……”

黎曉“哼”了一聲,說:“我才不去得罪人呢。”

以後要是再在校園裏遇見,多尴尬啊。萬一人家小情侶記仇,要報複她可怎麽辦?

就像她現在一門心思想報複季扶傾一樣。

“你也知道要當個好人。”季扶傾微微一哂,将紅袖章重新放回褲兜裏。

“除了你,誰不想當好人?”黎曉說,“壞蛋。”

“在你眼裏,當紀檢委員就是壞蛋?”

“反正你們這些紀檢委員和我們這些普通學生是對立關系,算不上是好人。”

季扶傾輕笑,懶得與她争論。

黎曉見他這副雲淡風輕、舉重若輕的模樣,好奇心起來了。

她問道:“你真不抓他們嗎?”

他卻說:“關我什麽事。”

奇了怪了,季扶傾能是這種人麽?

“難道你贊成校園戀愛?”

“規矩是學校定的,在學校就得守學校的規矩。”

他的答案并沒有透露他本人的看法。

黎曉和他接觸的這段日子裏,并沒有探出他的底來。

他是活在規矩裏的人,真實想法總被掩蓋在那幾百條校規之下。

他好像深不可測,又令人捉摸不定。

黎曉轉變思路,換了一個策略:“季扶傾,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這個問題他可以回答,也可以不答。她只是想試一試他的态度。

季扶傾漠然地睨着她:“為什麽要告訴你?”

黎曉笑道:“想看看我有沒有機會呀。”

撩得直白且熱烈。

黑夜中的她,笑靥如花,酒窩淺淺,眼睛裏有碎落的光芒。

曼妙的身形仿佛一道朦胧的幻影,落在他眼底。

漂亮得近乎不真實。

黎曉順勢靠到他身邊,和他并排靠在走廊的瓷磚上。

季扶傾回過神,嘴角不易察覺地勾了一下,直言道:“至少,她不能觸犯校規。”

黎曉的笑意消失了。

要跟他談戀愛,肯定得觸犯校規。只要觸犯校規,她就不是他喜歡的那種女生了。

這簡直陷入了無限的邏輯死循環之中——他比她想象得狡猾太多。

黎曉不甘心,追問道:“那你要是在校園裏遇到喜歡的女生,會做什麽?”

“不做什麽。”他答得滴水不漏。

黎曉不明白,像季扶傾這樣權力心重的人,掌控欲不是很強麽?遇到喜歡的女生怎麽都不争取一下呢?

要麽是他沒對她說實話,在敷衍她。要麽就是她還不夠了解他這個人。

不過轉念想想……

“也對,”黎曉說,“像你這麽鐵石心腸的人,怎麽會對女生心動呢?”

“你知道就好。”

“……”

話到這裏,黎曉有些沉默。

她怎麽就遇到季扶傾這麽難搞的男生呢?連個機會都不給她。

——呃,雖然給了機會,她也會立馬反咬他一口。

這時,季扶傾從書包側邊摸出一個東西,遞到黎曉面前,說:“這個你忘記拿走了。”

她一看,居然是她上周送給他的小黃人盲盒。她說:“這是我送給你的。”

季扶傾淡淡道:“我不需要。”

不需要?

黎曉抓着小黃人盲盒,難掩氣憤之情:“季扶傾,退回女孩子的禮物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哪怕換個別的禮物退回來,也不至于讓她難堪。

“我早就說過,我不需要。”他再次強調,“任何禮物都不需要。”

“你把這個當成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不就行了?”黎曉說,“要是今年你的生日已經過了,就當成明年的生日禮物。”

誰知,季扶傾卻說:“我明年不過生日。”

黎曉:“……”

天底下怎麽會有這種人?為了拒絕她的禮物,連“明年不過生日”這種荒唐的理由都能說出口。

黎曉正想跟他理論理論,忽然聽到樓道那邊有了動靜——那兩個人好像下樓了。

一看時間,才過了十多分鐘,她很驚訝:“這就結束了?”

“你想等多久?”

“小說裏不都是一搞一兩個小時麽?”

“………………”

黎曉自覺失言,連忙說:“我瞎說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此地無銀三百兩。

季扶傾面無表情地說:“根據校規第——”

黎曉立馬捂上耳朵,向他求饒:“我知道錯了。”

下次她再也不看那種小說了,都是騙無知小姑娘的!

為了逃避紀檢委員的審判,她背着書包趕緊下樓,不料卻被他一把拽住。

季扶傾:“等會兒再下去。”

黎曉:“?”

季扶傾:“王主任在樓下。”

黎曉:“……”

黎曉:“你給王主任通風報信?”

季扶傾不語,黑沉沉的眼睛望向樓下。

難怪剛剛他一直在玩手機,原來……

好個盡忠職守的紀檢委員。

可憐的野鴛鴦,恐怕是撐不過今晚了。

>>>

回家途中,黎曉成功地借到今晚的家庭作業。

到家以後,想起今夜的奇妙遭遇,她仍覺得如在夢中。

她走進卧室,打開燈,放下書包,往外拿着書,小黃人盲盒就這麽掉了出來。

封條完好無損,拆都沒拆過。

一想到季扶傾把它退了回來,她就有點兒洩氣。

可能他不喜歡這種小玩意兒吧?要不下次還是換個禮物送給他好了。

密封的盲盒充滿未知,黎曉手癢,索性拆了封條,把小黃人拿了出來。

“哇,好可愛。”黎曉的心情随之變好。

這麽可愛的小黃人,是他不配!

黎曉打開手辦櫃,騰出一小塊合适的空地,把小黃人擺上去。

燈光照進透明的玻璃櫃,只見小黃人的水桶腰上套着一個小黃鴨游泳圈,對着黎曉開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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