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去飯店的路上，米熹給了米楠一份資料，裏面詳細地記載了裴丞然從出生到大學的經歷。

翻開第一頁，左上角貼的證件照就讓他移不開眼。

男人五官立體，眉骨到山根完美地塑造出他深邃的眉眼，鼻子挺拔、嘴唇自然地抿着，那張臉未見一絲笑，目光甚至有些淡漠，可這并不影響米楠的心髒漏了一拍。

随着時間塵封的心動蘇醒，裴丞然俊朗的模樣一下子把他拉回到高中那場怦然心動的瞬間。

那是他剛上高中後的一個朝陽絢麗的早晨，和舍友早起去食堂吃飯，路過操場時有一群比他們更早的男孩在打籃球。

蔚藍的天空被洗過一樣的純淨，陽光落在蓬勃的男孩們兒身上，那是獨屬于少年的朝氣。

米楠随意的一瞥，腳步頓住，目光被場上的身影吸引，陌生又熟悉。

舍友也被這道賞心悅目的場景迷住，感概道：“裴丞然不愧是校草啊，才17歲就這麽帥，以後真的不得了。”

“裴丞然？”米楠緩緩地念出這個留在記憶裏，卻又十分遙遠的名字。

“對啊，裴家小少爺，高二呢。前不久分化是個alpha，好多男生、女生追他呢。”舍友啧啧感嘆，“哎？你和他應該認識吧？你們家裏不是有生意往來嗎？”

米楠注視着裴丞然沐浴在陽光裏的身影，由于逆光的原因，他硬朗而青澀的線條有些模糊，“認識，但不熟。”

十七歲的裴丞然已經有了alpha的淩厲，在球場上面對對手時毫不留情，帥氣的起跳動作投了一個漂亮三分球。汗水将他的劉海潤濕，他嫌擋眼，随意往後撩了撩，豐神俊朗的一張臉染上了朝陽。

裴丞然喘息着去拿椅子上的水，無意地朝米楠的方向看了過去。

有沒有對視米楠已經不記得了，但就是那一眼，看進了米楠的心裏。

多年未見，裴丞然和他記憶裏的樣子有些出入，在校園裏的那份随性和朝氣沒了，時間和經歷将他刻畫的沉穩、內斂，只是從照片上就能看出來身為alpha的強悍。

“裴丞然那邊，也同樣收到了我的資料吧？”米楠的目光掃視着這些文字，故作輕松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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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熹低頭玩手機，“當然。”

米楠有些擔心，不知道他們選的他哪張照片？

萬一沒有拍出他的真實樣貌，裴丞然看不上怎麽辦？

愁。

路上果然堵車，他們到飯店的時候馬上就六點了，米楠的步伐有些急，催着米熹走快點兒。

“你怎麽這麽着急？”米熹瞥了他一眼。

米楠鎮定地說：“你忘了？爸爸最恨不守時的人。”

“叮———”電梯開了，米熹率先邁出去，輕笑一聲，意味深長地說，“但願是因為爸爸。”

“……”米楠摸了摸鼻子，跟在後面。

飯店的走廊寂靜又奢華，光滑的瓷磚能照得出人影，米熹的高跟鞋發出清脆的聲音，每一下都踩在米楠的心髒上。

米楠的緊張感越發強烈，心慌意亂，手心生汗，甚至步子都軟了。

大概是以前被家裏保護得太好，沒吃過什麽苦、也沒有經歷過挫折，他的心理素質一直都不太好，遇到壓力能扛，但是很容易被壓垮。

曾經有人在網上指出他畫的山海經系列的神話作品抄襲另一個博主，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那段時間整宿的失眠，一邊找為自己平反的證據，一邊又在家裏過得一團糟，差點抑郁去看心理醫生。

米楠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态和那會兒挺像的，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麽，卻下意識的去想最壞的結果。

裴丞然不喜歡他，拒絕聯姻，米、裴兩家撕破臉老死不相往來，他腦子裏演了一場大戲。

還沒見到人呢，倒先把自己吓着了。

米熹停住腳步，在雙開的木門前停下，看向米楠，擡手幫他理了理領子，“你別緊張。”

米楠點頭，下意識地深呼吸，胸前挂着的沉香香味鑽進鼻子，醇厚的氣息安撫了他過快的心跳。

米熹敲了敲門，然後推門而入，前一秒還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從門開的那一刻就挂着恰到好處的淺笑，“不好意思，爸爸、裴叔叔，我們來晚了。”

米楠跟在米熹身邊，走進去就看到自己的父親和裴父站在落地窗前聊天，外面天色漸暗，霓虹燈點亮了這座城市，兩位商圈大佬俯瞰之時，猶如在看的囊中之物。

旁邊站着三位青年，其中一個是他大哥，另外兩位是裴家兄弟。

米楠的視線從他們的臉上一一掠過，然後，撞上了一雙黑色的眼瞳。

———那是裴丞然。

比照片上更加帥氣，身姿挺括，肩寬腿長，黑色的西裝貼合地包裹着颀長的身體。頭發打理了一下，露出了額頭，成熟又穩重。垂下了幾縷碎發，将他的那份淩厲感減去幾分。

他的目光沉深，僅僅只是對視，米楠就有種被看穿一切的錯覺。

兩位主角都到了，其他家屬自然想方設法把他們湊在一塊兒。

米夫人說：“楠楠，丞然剛從國外進修回來，你們好好聊聊。”

米楠點頭，目光微閃，有些不敢看裴丞然的眼睛，“丞然哥，好久不見了。”

裴丞然神色平淡，伸出手，“你好。”

米楠遲疑了一瞬，身體比思想更誠實的先行一步。

裴丞然的手挺大的，指骨分明又十分修長，掌心灼熱，微不可查的酥麻感随着他們相握的一瞬，如同一道電流鑽進米楠的皮膚。

米楠的掌心有汗，他不敢握太久，輕輕地碰一下就縮回來了，心裏的小兔子直蹦跶，心情愉悅，眼眸在明亮的燈光下盛滿碎光。

父母因為商業利益的關系經常見面，所以裴丞然和米楠從小就認識，但僅僅只是認識，一年到頭在聚會上見一次那種，以至于之後在同一個高中裏都沒有過多的交集。後來裴丞然出國進修，更是斷了聯系。

他們自然被安排在一起坐，兩位主角第一次見面，全程無言低頭吃飯，雙方父母已經在讨論什麽時候扯證、舉辦婚禮。

米楠一句話都插不上，父母已經完全計劃好一切，只需要他倆從聽從安排就好。

菜肴很豐富，米楠卻食不知味，裴丞然就坐在他旁邊，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沉香的氣味變得濃郁。

香味來源于他身邊的這位，馥郁悠然的氣息沒有像以往一樣讓他心靜，反倒是更加的心慌。

一切都太迷亂了，高中時期的暗戀對象竟然是他聯姻的老公，已經快被時間消磨掉的悸動，在見到裴丞然之時如同藤蔓瘋長，悄然複蘇，心跳如鼓。

“你不吃生姜？”

米楠的耳邊響起輕輕地詢問聲，他愣了一瞬，回過神才發現自己把每道菜裏的姜絲都挑出來了。

他轉頭對上裴丞然視線，磕巴地說：“也……也不是，吃的。我不挑食，你放心，我什麽都吃。”

言下之意，他很好養，以後不會給家裏添麻煩。

裴丞然沒接話，目光落在米楠胸膛的吊墜上。

米楠跟着低頭看了看，主動說：“這是奇楠。”

他低頭說話時聲音跟着軟了點，聽起來糯糯的。

裴丞然移開目光，喝了口茶，“我看資料，你喜歡沉香？”

“嗯，”米楠垂眸看着碗裏的雞湯，低聲說：“我喜歡沉香的味道。”

說着他又含糊地補了一句：“很喜歡。”

裴丞然微頓，轉眸看着米楠柔和的側臉，又不露聲色地收回視線。

飯桌上長輩們談笑風生，把他們領證的日子定下來，裴夫人笑吟吟地取笑米楠，說應該開口叫媽媽了。

米楠紅着臉，嗫嚅了半天也沒喊出來，反而把大家逗得直笑。

晚餐結束後，裴夫人讓裴丞然開車送米楠回去，走之前她拉着米楠，溫和地說：“我知道這件事對你和丞然都很唐突，但事關兩個集團的利益，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嘛。丞然會疼人，不會虧待你的。”

米楠點頭，“好的，阿姨。”

告別了父母，米楠坐進了裴丞然的車，随着車門被關上，也隔絕了外面的笑語。

米楠老老實實地坐在副駕駛，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

奇楠的妙處就在于它的香味馥郁，不過多時，空氣裏已經被甘甜醇厚的氣息沾染，呼吸成了一種享受。

米楠覺得味道有點太濃了，開口問：“你……釋放信息素了嗎？”

“沒有。”

米楠握着那塊小小的祥雲，心想難怪被稱為極品。

沿路的霓虹燈華麗，忽明忽暗地照進車廂，光影的碎片将裴丞然隽逸的臉切割，浮光婉轉。

“你住哪兒？”

米楠回答：“悅誠公寓A棟1507。”

“好。”

車裏又恢複了安靜，米楠想找點話題卻又不知該怎麽開口，他第一次有點後悔當初沒有進公司，至少現在還能借着聯姻的事情談談公事。

“我的房子距你家不遠。”裴丞然突然開口。

“嗯？”米楠疑惑地看向他，“什麽？”

“你我父母在飯桌上讨論的，下周一領證的事情，”裴丞然的音色很好聽，像冷調的琴音，悅耳的同時又有男人獨特的低沉，“你需不需要把行李先搬到我家一部分？”

米楠眨眨眼，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

恰好是紅綠燈，裴丞然将車停下，側眸看他：“你沒聽到領證的事？”

“不是，我知道。”米楠眼裏是藏不住的笑意，“丞然哥，你是在邀請我同居嗎？”

這聲“丞然哥”透着軟糯的甜，配上米楠腼腆又興奮的笑臉，裴丞然怔了一瞬，喉結滾了滾，看向前方的紅燈，“這不是結婚必然的流程？”

米楠舉一反三，“那按照這個思路，你是我的未婚夫了是嗎？”

“邏輯是這樣。”裴丞然平靜地說。

米楠的心跳不争氣地加快了，許是因為沒有開窗的原因，他還覺得有些熱。

為了避免讓裴丞然看到自己這副傻态，他看向窗外倒退的景象，聞着空氣中的沉香味、試圖恢複平靜。

晚上的車流量不是很多，很快到了小區門口，裴丞然打算送他到樓下，保安以陌生車輛為由攔住了他。

車窗滑下，裴丞然英俊的臉暴露在門衛室明亮的燈光下。

保安：“請問您要去哪一棟？”

米楠坐在副駕駛上，聞言側身靠向裴丞然，讓保安看清他的臉，然後遞過去一張門禁卡，“師傅，我是A棟1507的戶主，這是我的卡。”

随着他的靠近，二人的距離頓時拉近，待米楠反應過來時，距離裴丞然的臉不過幾厘米，能清晰地看到他濃密的眼睫，同時alpha身上幽淡的信息素味道萦繞鼻尖。

米楠呼吸一滞，記憶中已經模糊的味道立馬變得鮮活無比，相比之下，奇楠的味道只能說得上相似，還是要遜色一籌。

裴丞然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勢沒動，眼眸深邃而深沉。

保安刷卡後，戶主的照片出現在顯示器上，又拿過花名冊遞給裴丞然，“米先生，這位是您的朋友嗎？麻煩登個記。”

裴丞然沒接，反問：“未婚夫也需要登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