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裴丞然出差後，米楠的日子也回到了正軌。
之前因為籌備婚禮而拖下的稿子堆積如山，他整天呆在家裏趕稿，拿着iPad和pencil坐在落地窗前，點上沉香，再拿點零食，一畫就是一天。
他沒有系統地學過畫畫，以前都在網上看大神授課，加上祖師爺賞飯吃，領悟能力強，風格自成一派，什麽類型的都能駕馭，找他花商稿的人不少，五位數起步是最基本的，他之前接了個神獸貔貅的商稿，這幾天畫的他眼睛疼。
“嗡嗡嗡———”
一旁的手機無聲地振動，是裴丞然發來的視頻請求。
裴丞然的工作很忙，白天發消息要到晚上才會回複，偶爾忙裏偷閑會回一兩個字，一般工作忙完了會主動打來視頻。
米楠把ipad一放，趕緊拿起手機摁了接聽，裴丞然帥氣的臉出現在屏幕上，他應該洗了澡，穿着酒店浴袍，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沓資料。
“丞然哥。”米楠戴着眼鏡，擋住了原有的幾分乖巧，多了些文藝氣息，“今天這麽早就回酒店了？”
“嗯，本來有應酬，推了。”裴丞然看着米楠的臉，“怎麽戴眼鏡？”
“iPad看久了眼睛疼。”米楠在懶人沙發裏換了個舒服的角度，給裴丞然吐槽起來，“我最近不是在畫貔貅嗎？細節真的太難了，我最讨厭線稿了，金主爸爸又一直不滿意需要改，我要再不戴個防藍光眼鏡，眼睛都快瞎了。”
他這麽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長串，見裴丞然一直沉默不語，頓時反應過來自己的話太多了，立馬噤了聲。
“怎麽不說了？”裴丞然問。
“我的話是不是太多了。”米楠讪讪地說。
裴丞然：“不會，挺好。”
米楠笑了笑，“你23號幾點回來？”
“晚上九點的飛機，”裴丞然說，“到家應該淩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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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楠：“那我等你。”
“不用等，早點睡。”
“沒事啊，我的作息本來就是晚上工作，白天睡覺的。”米楠對着鏡頭撥弄了一下擋住眼睛的劉海，也不是刻意等你，就……工作的時候順便。
說這話的時候他都不敢看裴丞然的眼睛，所幸他只開了一盞燈，否則又該臉紅了。
裴丞然自然将他的欲蓋彌彰看在眼裏，神色柔了些，随口扯開話題：“吃飯了嗎？”
這會兒是晚上十點，飯點早就過了，實在不是問這個問題的好時間。
但米楠的臉色确實因為這個問題變了一下，支吾着沒回答。
裴丞然微微蹙眉，“又沒吃？”
“吃了點面包。”米楠見他臉色變冷，趕緊解釋。
“吃飯不規律容易得胃病。”裴丞然問，“你知道你多瘦麽？”
這是裴丞然第一次這麽嚴肅，alpha冷漠的樣子讓米楠有些惶恐，“抱歉……我确實是忘了。我馬上點外賣。”
在此之前，米楠的确沒有對自己的生活上過心，作息勉強算規律，但吃飯是不健康的，怎麽方便怎麽來，以前畫到半夜餓了的話就泡一碗泡面，如果是白天随便點一些熟食就打發了。
他真的很瘦，一米七八的個子，在omega之中算高的了，骨架不大，身子看上去很單薄，一雙長腿是白，對于裴丞然來說卻細得有些過分了。除了屁股上有點肉，其他地方摸起來都膈手。
“不用了，我幫你點。”裴丞然利落的結束了通話。
“哎……”米楠都來不及說話，屏幕上只留下裴丞然冷峻的臉色。
丞然哥好像生氣了。
米楠看着微信對話框不知道該怎麽辦，編輯了一長串信息，删減減了好一陣也沒想好怎麽發，猶豫了半天，裴丞然的電話先打了進來。
“丞然哥。”米楠叫他。
裴丞然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剛才那般冷淡，“我随便點了些，你湊合吃，大概半小時後到。”
“好。”米楠看着遠處的闌珊燈火，指尖戳着懶人沙發的布料，“我……以後會注意的，不會再這樣了。”
可能是他的聲音聽起來太軟了，裴丞然那邊靜默須臾才再次開口，“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米楠戴着耳機，把手機放在邊上，膝蓋上放着ipad，重新開了一個圖層，拿着筆寫寫畫畫的，兩三筆就勾勒出裴丞然帥氣的輪廓，“以前我爸媽都說我瘦，大哥、二姐見我一次就讓我多吃點。”
“太瘦容易生病。而且你不是想懷孕？不養好身體怎麽懷？”裴丞然理所當然地問。
“……”米楠耳朵一紅，想到他們那兩晚的纏綿，羞得說不出話。
他們又聊了一陣，直到有人摁門鈴才結束了通話。
米楠以為裴丞然的随便僅僅是點一些蛋白質豐富的快餐，例如芝士牛排飯、炭燒牛肉之類的，當他看到桌子上五六個菜品的時候，着實驚到了。
主食是小米粥，其他全是清淡的菜，分量很少，一人吃足夠。
米楠莞爾，動筷子之前特意拍了張照片發給裴丞然，吃完後又拍了一張，表示有好好吃完。
也是從這天開始，每天的午餐和晚餐都有人送上門，以裴總的名義，盯着米楠吃完之後再把碗筷和多餘的垃圾收走。
以前米楠一向睡到下午一兩點，現在被逼得十二點起床，吃了午餐後睡會兒回籠覺再起來工作。
送餐服務才持續了三天，米楠就打電話讓裴丞然暫停。
“明天高中同學聚會，我晚上要出去吃。”米楠盤腿而坐，背靠着落地窗的玻璃，給畫稿上色，“所以明天就不用麻煩了。”
裴丞然問：“中午呢？”
“……中午是在家，但我得多睡一會兒。”米楠莫名心虛，“晚上要玩兒，不然狀态不好。”
一個已婚人士，借着老公不在家的時候出去和高中同學們吃飯、喝酒、唱歌，怎麽想怎麽覺得底氣不足。
裴丞然對于他出去玩兒沒說什麽，只是，“吃了午餐可以繼續睡。”
“睡覺怎麽能被打擾呢？”
“那就可以不吃飯了？”
對于吃飯這點，裴丞然不讓步，米楠也沒轍。
他睡覺不喜歡被打擾，就算後面繼續睡也睡不踏實，反而越睡越困。
所以當他穿得光鮮亮麗的出席高中同學聚會時，臉色蔫兒蔫兒的，帥氣的衣服都無法掩蓋他困倦的神态。
死黨賀林笑得一臉暧昧，“怎麽回事啊？結個婚了這麽疲倦嗎？裴丞然太厲害，讓你吃不消？”
旁邊的青年們聽見後跟着笑起來。
“少跑火車，”米楠打了個哈欠，“昨晚趕稿趕到三點，又弄了一些別的，四點才睡，沒睡飽。”
“你這陰間作息能不能改改？”賀林點了根煙，“裴丞然不管你？”
米楠莫名，“他為什麽要管我這個？我們很尊重彼此的工作的。”
“……”賀林翻了個白眼。
吃飯間，不少同學借着恭喜米楠結婚的事情來找他喝酒，一杯杯紅酒下肚，他腦袋不暈，但很快就上臉了，臉頰紅撲撲的，連帶着眼眸也跟着濕起來，包間裏的水晶燈明亮，照在他眼裏如同盛了一波清泉。
其間他的手機響過一次，是裴丞然的電話，說改簽了機票，這會兒已經到A市了，需不需要來接他一起回家。
衆人看到米楠驚訝地問：“你怎麽就回來了？”
然後眨了眨眼，順從地答應對方的話，“那好吧，我把地址給你。你吃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吃點？行……好吧，那一會兒見。”
賀林湊過來，代表其他同學率先質問：“什麽意思？你要走？酒吧不去了？？？”
米楠給裴丞然發了個定位和包廂號，反問：“我一個已婚人士，跟着你們一群單身的去酒吧厮混，合适嗎？”
“啧啧啧，結婚多了不起啊，”賀林酸溜溜地說，“酒吧都不去了，至于嗎？”
米楠抿嘴笑了笑，幸福的樣子是裝不出來的，特別是提到裴丞然他的眼裏就會閃着光。
“說起來，我曾經也暗戀過這位校草呢，那會兒是真的帥。”其中一位beta女同學說，“米楠，我聽說裴丞然大學是在國外讀的，前段時間一回來就和你結了婚，難不成你們在高中就在一起了？”
“那時候追他的人可多了，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瞞得這樣好，這幾年的異國戀也不容易吧？總算守得雲開了。”
米楠保持着淺笑，沒有正面回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不過我記得，以前咱們學校好像有一個裴丞然的瘋狂追求者吧？後來查出來是誰了嗎？”
“說不上瘋狂吧，人家只是畫裴丞然發在學校的論壇裏，他也畫過校花啊，還有學校裏的風景、老師什麽的。”
“我前段時間還上學校論壇看了看，他賬號裏上百張作品，百分之八十都是裴丞然。他那張素描‘成名作’，這麽多年過去了，熱度依然很高，還被美術老師拿出來當例圖授課呢。裴校草的臉一次次的在學弟、學妹們面前出現。”
賀林挑眉看向米楠。
米楠也沒想到過去這麽久的事情還有人關注。
曾經他對裴丞然的喜歡到了瘋狂的地步，拿起畫筆，根本不需要大腦支配就已經自發的畫出男生的輪廓。
發在論壇上的只是一小部分，還有幾百張沒有發出去的草稿，那段時間他的筆下除了裴丞然還是裴丞然。
———也全靠喜歡的力量，卓越的畫工就是在那會兒練出來的。
不過美術老師拿他的作品講課這件事……還是挺讓他羞恥的。
畢業之後他沒有再進過學校論壇，裴丞然的離開也把他火熱的情感帶走了。
同學們就着這件事聊了一會兒，話鋒一轉，問米楠，“這事兒你也知道吧？對于曾經的情敵在學校名聲越來越旺的事情，怎麽看？”
米楠臉挺紅的，大家以為是喝酒喝的，“沒有看法，都是過去的事了。他頂着馬甲，我連是誰都不知道，為什麽要去吃這種飛醋？現在裴丞然是我的就好。”
同學們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誇他真有正室風範。
所有人都有插科打诨，唯有賀林端起酒杯和他悄悄地碰了一下，“恭喜暗戀成真。”
米楠醉意上頭，臉上的雲霞越發鮮豔，酒杯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紅酒搖曳生姿，“謝謝。”
裴丞然來的時候飯局剛好結束，他們準備轉戰酒吧，米楠一看到人就走過去靠在他身上，alpha凜冽的氣息驅散了酒氣，沉香味讓米楠的大腦清醒了幾分。
米楠借着酒勁兒，摟着裴丞然的腰，給他挨個介紹同學。
裴丞然欣然的打招呼，那張臉又讓在場的單身人士有些癡迷，想起了曾經被全校追捧的校草是何等的風靡。
米楠留意到他們眼神的變化，像護食的小狗一樣，橫眉瞪眼的不許他們瞎想。
“我沒喝醉。”上車後，米楠坐在副駕駛呼了口氣，拿出手機，半眯着眼，滑動屏幕，似乎在欣賞什麽。
裴丞然見他軟綿綿的，傾身過去給他栓安全帶。
沉香的氣息侵占過來，勾起了omega身上的味道相呼應。
米楠擡起頭親上了裴丞然的唇瓣，輕輕地咬了一口，目光描摹着alpha的輪廓，滿意地說：“丞然哥真帥。”
染上了醉意的米楠和平時截然不同，那份小心謹慎沒了，更加坦誠。
車裏的沉香味更濃郁了一些，裴丞然低頭吻住了米楠，嘗到了他嘴裏的酒氣，“以後少喝酒。”
“為什麽？”米楠不解。
裴丞然抹去米楠唇瓣上的水漬，“沒有為什麽，少喝。”
米楠癟嘴，“霸道。”
裴丞然啓動車子，朝家的方向行駛。
米楠又拿起手機看了一陣，指尖在屏幕上滑過，時不時又點某張圖片看一下，突然問，“高中的時候，論壇裏有一個人經常畫你，你有印象嗎？”
“有一點。”裴丞然平視前方，淡淡地說，“怎麽？”
米楠問：“你覺得是他的畫畫得好，還是我畫得好啊？”
裴丞然：“你。”
“為什麽？”
“我不記得他畫的了。”
米楠笑了一下，笑容裏又包含落寞，靠在椅子上昏昏沉沉地說：“不行……也不能忘，他畫的也不錯的……”
裴丞然沒有接話，旁邊的座椅上傳來平穩的呼吸，手機放在膝蓋上，由于指尖觸碰着屏幕，一直沒有黑屏。
到家後，裴丞然把車停好，走到副駕駛上把人抱回家，俯身之時，目光停留在他的手機上。
屏幕上的頁面裴丞然也很熟悉，是高中論壇，上面顯示着一個小熊頭像的私人賬號，代表着私信的信封圖案上是99+的紅标，個人頁面裏全是各種插畫，有線描、水粉、草稿、素描，畫的全是同一個人。
裴丞然把手機從米楠手裏拿出來看了幾眼，沒有任何意外，關了屏幕揣在兜裏，将人抱了起來。
米楠不舒服的動了動，無意識地擡起胳膊勾着alpha的脖子，呓語了幾句夢話。
裴丞然薄唇勾了勾，在米楠的額頭落下一個吻，低聲說：“就你這麽笨，能瞞得過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