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米楠的微博ID叫“木南”,粉絲幾百萬,結婚的消息一出,在他自己的微博裏有番不小的波動,點贊就有好幾萬,評論區裏全是祝福,好些認識的畫手都給他發私信或者微信說恭喜,還問他為什麽不邀請他們。

米楠笑了笑,随便找了借口搪塞過去。

結婚的原因讓他難以啓齒,不過好在過程是令他滿意的。

裴丞然出差回來之後申請了一周的婚假,把他帶去馬爾代夫。

他們坐着直升飛機去了一個獨立的小島上,四面環海,天空澄澈蔚藍,海面波光粼粼,獨棟的別墅前種滿了玫瑰花。

嬌豔秾麗的花瓣開成的繁盛,碧藍之下的紅色格外亮眼,是浪漫和自由糅雜成愛情的景象。

米楠很驚喜,摸着還有着露水的花瓣,笑着問,“丞然哥,你真的很喜歡玫瑰啊?”

裴丞然沒有接話,深深地注視了一會兒米楠的笑顏,擡手撫摸着他的臉頰。

陽光驕而不燥,海風混合着潮濕的腥鹹,又融入了清甜的花香,吹起了米楠額前細碎的發絲,皮膚白的發光。

一切都美的恰到好處,米楠心裏微動,迎上alpha溫柔的目光,笑意盈盈,“丞然哥,可以親一下嗎?”

裴丞然的手穿過米楠頸後的發絲,攬住他的脖子把人往自己跟前帶,同時低下頭,吻住了最漂亮、也是最香甜的玫瑰。

他們過了幸福甜蜜又晝夜颠倒的七天,回程包的私機,米楠是被裴丞然給抱上去的,一路昏睡。

不過之後的日子,裴丞然忙得不可開交,很多時候淩晨才回來,甚至在辦公室住了幾天,回來換衣服時眼下的青色和疲憊的神色都讓米楠心疼。

他在二姐那裏聽說了一些,喬氏在電競圈混的那位少爺退役了,如傳言所說,接管了喬氏在A市裏的所有産業。

大家都以為這位喬公子忙着打游戲,對經商的事情一竅不通,等着看他的笑話。

誰料,他似乎和啓華公司的姚總達成某些利益上協議,啓華幫喬氏拿下了科靈集團跟蹤了好幾個月的單子,連帶着對裴氏的項目也有插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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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直和喬氏不和的那位方總,雖然仍然和喬氏處于對立關系,這次卻因為有啓華作為紐帶的原因,和喬氏有了利益上的連接。

三方看似互不幹涉,卻悄然的形成了一張利益網,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裏就打破了裴、米聯姻的鼎力氣勢。

“你還別說,喬予揚真的是有兩把刷子,一個只知道打游戲的渾小子,竟然能在大哥手裏搶單子,呵,看老娘下次怎麽整他!”

米楠縮在沙發上,捧着iPad和米熹打電話。

他沒有畫畫,而是在搜索欄裏查喬予揚,一個帥氣又英俊的男人資料顯示出來。

米熹見他這邊沒動靜,哎了一聲,“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聽着呢。”米楠懶懶地回答,指尖滑動着屏幕,一目十行地看着喬予揚的介紹。

可能入冬的關系,他怕冷又犯懶,剛立冬就把暖氣打開了。平時他最喜歡在落地窗前畫畫,現在只喜歡躺在沙發裏,穿着毛茸茸的居家服,身上再蓋個小毯子。

到了飯點有人敲門他才起來,否則能在沙發上呆一整天。

米熹奇怪,“你怎麽回事啊?怎麽最近給你打電話都無精打采的?裴丞然累着你了?”

“沒有,胡說什麽呢。”米楠無奈,“大概是冬天到了吧,你知道我怕冷的,一冷就不想動。”

“那你這也不至于吧,前天才立冬。”

“我已經把暖氣打開了。”

“……”米熹被嗆了一下,“行呗,反正花得你老公的錢。對了,明晚的酒會,你要出席啊。”

這消息半個月前就發出來了,喬氏做東,邀請圈內的老板們聯絡感情,為日後與各公司的合作進一步鋪墊。

當時沒過多久,米父就給米楠打了電話,讓他務必和裴丞然一起出席這次的酒會。

喬予揚接手喬氏就給裴氏和米氏來了一個下馬威,他們沒辦法破壞兩家的姻親關系,所以要建立屬于自己的勢力,奪回喬氏在A市的主權。

這種時候裴丞然和米楠同時出席,代表的不僅僅是他們的夫妻關系,更是向外界表達兩家堅不可摧的聯合。

于公于私,米楠都應該和裴丞然出席,可他不喜歡。

他們的婚姻是建立在利益之上,感情成了最不重要的背景板,米楠回想起裴丞然對他的好,是陷入愛河的甜蜜。

可帶有目的性的出席這種酒會,一切又回到了這場婚姻的本質,如同一桶涼水,将米楠對裴丞然的憧憬澆了個透心涼。

米楠蔫兒蔫兒的,打了個哈欠,小聲地抗拒,“我不想去。”

“這是你想不想的嗎?”米熹說,“讓你們聯姻是為了什麽?你這裴太太當的也太安逸了吧?!”

米楠沒吱聲, 看到喬予揚地站在領獎臺上的照片就煩躁,把iPad扔到一邊。

“跟你說話呢!”米熹非得問出個所以然。

“知道了。”米楠把毯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一半的臉。

“還有啊,前幾天爸爸讓我問你,你們什麽時候打算要孩子?”

“……”

米熹的嘴像炮仗似的叭叭叭說個不停,“算起來,你們結婚也有一段時間了,為什麽還沒懷上?他對你做了避孕措施?”

米楠覺得難堪,“姐,能別……”

“你跟我有什麽可害臊的?小時候我還抱着你尿尿呢!”米熹說,“趁着年輕,趕緊生一個。孩子才是讓兩個家庭密不可分的根本,就算以後你們分開了,或者裴氏和米氏出現裂痕了,都會看在孩子的面兒上留情的。”

米楠覺得從他毫無底線的因為裴丞然妥協聯姻開始,他的一切都被家裏利用起來了,沒有感情、不用真心,只是一個為家庭創造利益的棋子。

婚姻、家庭、利益,現在把孩子都算進去了。

挂了電話後,他興致不高,加上本來就犯困,躺在沙發上昏昏欲睡。

許是受了情緒影響,他覺得不太舒服,胃隐隐作痛,連帶着肚子也有點疼。

家裏的暖氣很足,香爐裏白煙袅袅,沉香的甘甜圍繞着,他蜷縮在沙發上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地聽到開門的動靜,屋內響起熟悉的腳步,有人蹲下摸了摸他泛紅的臉,比熏香更好聞的沉香氣息溫和地将他包裹。

米楠睜開眼,剛睡醒的他眼神茫然懵懂,揉了揉眼睛,往裴丞然的懷裏縮,“我等你等睡着了。”

“睡吧,本來也很晚了。”裴丞然把人抱回卧室。

大半年的喂養沒起什麽作用,omega依然很瘦,各種補品将他的面色養好了不少,可就是不長肉。

裴丞然幫米楠把衣服脫了,把他塞進被窩,起身打算去洗澡,手腕被人拉住。

“丞然哥。”米楠眼裏的睡意消了一些。

裴丞然反握住米楠的手,摩挲着光潔的手背,“怎麽?”

“明天的酒會我穿什麽好?”米楠問。

“你不是不想去?”裴丞然在床邊坐下。

米楠笑了一下,“去去也行,我整天待在家裏,也該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裴丞然注視了他一會兒,突然俯身在他的眼皮上落下一枚吻,“不必勉強。”

“沒有,”米楠眯起眼,“就當出去走走了。只是我對你們圈裏的人不熟悉,到時候你得給我介紹。”

裴丞然:“好。”

·

米楠是标準的宅男,算起來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出門了,平時在家自然是怎麽舒服穿什麽,如今驟然穿上得體的西裝,還有些不自在。

他身高腿長,白色的西裝将他襯得儒雅又清隽,筆直的褲子塑立出腿部纖長感,衣服的腰身做得很貼合,勾勒出柔韌的曲線。身為omega和裴丞然站在一起毫不遜色,一個穩重內斂、一個溫和從容,養眼又登對兒。

他們到會場時,父親和哥哥們已經到了,其他集團的老板紛紛過來打招呼,米楠的臉上一直挂着溫和得體的笑,一番功夫下來也是累得慌。

他留意到今晚的主角喬予揚,那個比裴丞然大不了幾歲,一直在電競圈混,卻讓裴氏和米氏同時頭疼的男人。

同樣身為alpha,喬予揚看起來就有些懶散了,穿着暗紅色西裝,沒系領帶,襯衫扣子解開了兩顆,一副休閑的裝扮,随性而玩世不恭的模樣。他端着酒杯,嘴角噙着淺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眼睛是表達一個人情緒和想法最直觀的地方,可米楠卻無法通過這個去察覺這個男人的想法。

喬予揚端着酒杯過來敬酒的時候,米楠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那股藏在懶散中的淩厲感讓他很不舒服。

“米少爺有點……怕我?”喬予揚将他的動作看在眼裏,斟酌了一下,用了“怕”字。

米楠禮貌地笑了笑,“您多想了。”

喬予揚沒說什麽,轉而和裴丞然聊起了公事。

二人屬于不同的陣營,暗流湧動隐藏在平靜和睦的僞裝之下,簡短的聊了幾句後就分開了。

“丞然!”裴丞然正在幫米楠拿水果,突然一道清亮的聲音叫住他。

米楠和他同時轉頭,一個穿着深藍色的西裝的男人快步走上來與裴丞然擁抱,臉上是燦爛的笑。

“好久沒見了啊,畢業後連個消息都不發,前段時間看你朋友圈兒才知道你結婚了。”男人感慨萬千。

“也沒多久,你不是也回來了嗎?”裴丞然的臉上有淡淡的笑意,給米楠介紹,“楠楠,這是我發小趙昶,高中同校,大學也是一起讀的。”

米楠沖趙昶笑了一下,喊了一聲學長。

“你好啊。”趙昶笑嘻嘻的,“高中的時候就聽過米家小少爺,結果隔了這麽多年,你們居然結婚了。恭喜!”

趙昶家裏也是經商的,當初在德國留學的時候,用家裏給的錢在學校附近開了一家蛋糕店,為附近的學生們提供下午茶。畢業後店鋪出了些問題,所以晚回來了一步。

二人談笑了一陣,米楠靜靜地站在旁邊聽着,不打岔也不插話,偶爾吃幾塊酸甜的橘子,舉手投足間都流露着很好的涵養。

“收好你的眼睛。”

裴丞然的話讓趙昶回過神,收回了打量米楠的視線,胳膊摟上裴丞然的肩,壓低聲音問:“所有人都能看出來你們是聯姻的,你居然把他标記了?”

裴丞然反問:“我标記自己的伴侶有什麽問題?”

趙昶露出一個古怪的眼神,“那你的白月光呢?”

許是太過驚訝,他的聲音沒收住,這句話清清楚楚地落進了米楠的耳朵。

米楠拿蛋糕的動作一頓,擡眸朝他們看過去,下意識地問:“什麽白月光?”

他是看着裴丞然問的,目光平靜,似乎是在問天氣一般的随意。

裴丞然剛開口,旁邊的趙昶搶着回答,“嗐,沒什麽,是在說我的白月光。我有個白月光在德國,她沒能跟我回來,挺遺憾的。”

米楠點了點頭,将拿在手裏的小蛋糕放了回去,垂着眸,濃密的眼睫擋住了神采。

“……”趙昶自知失言,給裴丞然遞了個眼神,端着酒杯去別處了。

裴丞然走過去,握住米楠微涼的手,“怎麽不吃?”

米楠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微笑。

會場裏充斥着酒香和各種糕點的香甜,呆久了後他覺得惡心,胃裏有饑餓感,可吃什麽感覺都不爽口。

這種商業的酒會他非常不自在,興致缺缺,裴丞然很早就留意到,這會兒趁這個機會,帶着米楠跟所有裴氏和米氏有合作的老板打過招呼後,就讓他先回去。

“可以嗎?”米楠看了一眼觥籌交錯的會場,有些猶豫。

裴丞然握着他微涼的手,低聲說:“可以,你臉色不太好,我讓司機送你。”

他們站在門外,門口兩盆巨大盆栽擋住了一黑一白的身影,像藏在角落裏欲語還休的情侶。

米楠擡眼對上裴丞然的黑眸,猶豫了一下,伸手幫他整理了領帶。

裴丞然怔了一瞬,米楠溫順的樣子讓他嗓子發癢。

“那你……少喝酒。”米楠說,“我在家……”

後面的話沒說出口,裴丞然低頭把人攬入懷中。

會場的大門随時有人進出,裏面的笑聲隐隐傳出來。

米楠的雙手抵在裴丞然的胸膛,呼吸有些重,粉紅漫上臉頰,alpha的信息素通過相貼的唇舌渡過來,帶着安撫和寵溺的意味,這種親昵的感覺讓他頭皮發麻。

這段時間他莫名地很渴求alpha的信息素,簡單的一個吻就讓他情動,清淡的花香流露,撩人心弦。

“趙昶的話別誤會。”裴丞然的額頭與米楠的相抵,呼吸重合在一起。

這個解釋落在米楠耳中有點欲蓋彌彰的意味。

他看着自己的腳尖,呼吸紊亂,清悅的嗓音有些微啞,“……不會。”

裴丞然摩挲着米楠的臉頰,親了親他的額頭,“回家等我?”

“嗯,好。”米楠乖乖地應着。

裴丞然本想把他送上車,但米楠拒絕了,這種場合裴丞然離開太久不好,何況他們雙方的父親都在。

裴丞然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沒有強求,讓他到家後給自己發個消息。

米楠目送裴丞然走進會場,心裏悶悶的,感覺喘不上氣。許是受到心情的影響,肚子也在作痛。

他靠牆休息了一會兒,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還是決定先上個洗手間再離開。

會場的裝潢金碧輝煌,偏向于歐洲的風格,走廊寬而長,米楠走到衛生間都花了近三分鐘。

洗手間的門是推拉式,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壁畫,象征着男女性別的圖案鑲嵌在門上,與壁畫毫無違和感地融合在一起。

推門而入,裏面是一張巨大的鏡子和洗手池,右側的小門裏才是上廁所的地方。

“你這有點兒缺德了啊,裴丞然剛結婚,你就說人家要離啊?”

米楠走過去剛把門推開一條小縫,裏面的談話聲讓他止住了動作。

“我不是盼,裴、米兩家的商業聯姻是圈兒裏心照不宣的事情。再說了,裴丞然心裏有人呢,壓根兒就不喜歡那個小少爺。”

“是嗎?誰啊?”

“上次趙昶喝多了說漏嘴的,具體是誰他也不知道,好像是高中的時候就有意思了,但是礙于家裏安排出國,不想異國戀耽誤人家。誰知道一回來又被家裏安排着結婚,裴丞然只好把白月光放心底了呗。”

米楠站在門口,二人的話一絲不落地傳進耳朵裏。他面色平靜,眼眸如一潭死水,握着門把的手用力的發白。

“你這消息可不可信啊?我瞧着裴丞然對米楠挺好的啊?”

“呵,逢場作戲的事情,越真越假。據說裴丞然那個白月光喜歡玫瑰花,你瞧,裴丞然的微信頭像有玫瑰吧?”

“那不是咖啡廳嗎……呃,确實有朵玫瑰。”

“裴丞然在大學的合租房裏就經常買玫瑰花養,趙昶的朋友圈兒不是還發過嗎?那會兒我們還以為他要給誰表白,結果全是裴丞然養的。”

“……好像确實是,啧,照你這麽說,那确實遲早離婚。不過既然如此,裴丞然标記米楠幹什麽?那樣的話……”

“嘔——!”外面嘔吐的聲音打斷二人的交談。

兩人對視一眼,立馬噤聲,拉好褲子走出去一看。

方才在酒會上溫潤得體的米楠狼狽地趴在洗手池邊嘔吐,嘩啦啦的流水沖刷着污穢,鏡子裏映出他痛苦的神色,手指用力地扒着桌沿,脖子上青筋凸起,臉色白的吓人。

他本來就沒吃多少東西,很快胃裏就沒有東西可吐了,卻還在一個勁兒地幹嘔,胃酸和膽汁往外湧。

嚼舌根的兩人被這個場面吓到了,也不敢确定剛剛的話有沒有被米楠聽到,但能确認的是如果放任他繼續這樣,肯定會出事。

“你……你沒事吧?”其中一個人想上前,可是又不敢。

另一個人說:“你……你忍一忍,我去幫你叫裴丞然。”

米楠的整個胃像是被狠狠攥住了一樣止不住的痙攣,胃酸湧上來嗓子燒出火辣辣的痛感。膝蓋軟了下去,全靠雙臂撐着才不至于跌倒,反胃的惡心感沒有減輕,身上冒着冷汗,頭暈目眩,耳鳴的聲音細膩又綿長。

他擡眼看到鏡子裏慌亂跑出去的二人,幹嘔得厲害,眼裏溢出了淚花。

作者有話說:

虐是不可能虐的,不過需要一個契機把曾經的事情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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