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裴丞然易感期結束後回到家裏休養了兩天,生活才回到正軌。

他服用抑制劑超量,這是很危險的,那天出酒店後,米楠堅持把他帶到醫院做了個檢查,醫生開了一些調節信息素和荷爾蒙的藥,讓他連吃半個月才把身體調整過來。

米楠已經懷孕35周了,八個多月,肚子越來越大,圓滾滾的,胎動時能看到整個肚皮翻湧。

對此米楠很無奈,他們倆都是相對安靜性子,為什麽寶寶這麽鬧騰?晚上常常踹得他睡不着覺,要等這小祖宗徹底消停才能休息。

随着月份變大,到了孕晚期米楠完全沒辦法好好睡覺,肚子沉甸甸的,沒辦法平躺只能側着,可側久了身子又軟又麻,而且胎兒壓迫膀胱,會反複地想尿尿,每次又尿不了多少。

裴丞然為了照顧米楠,晚上也跟着睡得很淺,米楠稍微動一動就會醒過來,然後問他哪裏不舒服、是不是想要上廁所。

這天晚上,米楠剛要睡着就被疼醒。

他本就沒睡得不安穩,身上有種說不出的難受,怎麽躺都不對勁兒,毫無預兆地一下讓他叫出了聲,緊跟着倒吸一口涼氣。

“楠楠?”身後抱着他的人立馬打開了臺燈,嚴峻地問,“不舒服?”

“寶寶踹我了……”米楠疼得臉色都變了,額頭冒着冷汗,說話有氣無力的。

那一腳剛好踹到他的肋骨,明明只是一個小嬰兒,力氣卻又大又猛,常常踹得他生疼,有一次直接疼得他直不起腰。

裴丞然把米楠扶起來靠着床頭休息,幫他擦去鬓角的汗,摸着渾圓的肚子,“等他出來再教訓。”

米楠笑了笑,“教訓什麽?”

裴丞然:“打屁股,讓媽媽難受。”

“确實該教訓,”米楠戳了戳自己的肚子,覺得身上又酸又累,聊天分散注意力,“丞然哥,寶寶的名字你想過嗎?”

“想過女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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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楠有些意外,“什麽?”

裴丞然給米楠倒了杯水,“骨朵。”

米楠略微思索一下,笑道:“丞然哥,看來你真的很喜歡花?”

裴丞然嘴角勾起一抹笑。

“是因為我嗎?”米楠仰起臉,笑着問。

因為懷孕的原因,他的臉也有點腫,下巴圓潤,臉上肉肉的,笑起來擠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溫和的光線落在他通透的眼眸中,滲滿細碎而美好的星光。

裴丞然心裏一動,湊過去親他的眼睛,“當然。”

小花生小花,那自然就是花骨朵。

“不過,你不是想要男孩嗎?”米楠靠在他肩上,聞着淡淡的沉香信息素,閉上眼。

裴丞然注視着他高聳的肚子,“男女都好。”

雖然之前談論到生男孩會更方便一些,可看看到米楠這麽辛苦,裴丞然覺得自己接過孩子的第一時間應該會先打屁股,如果是女孩,可以輕點揍。

裴丞然眸色深了深,無聲地嘆了口氣,摟着米楠的胳膊緊了幾分,輕輕在眉間落下一個吻。

他是有點後悔了。

米楠這麽年輕,懷孕前的他光彩照人、隽秀清逸,如今被這個孩子折磨得整宿整宿睡不好,精神不濟、身材走樣,還有很多懷孕時很羞恥的反應,例如漏尿、上廁所無法自己擦拭。

他們感情這樣好、坦誠相待沒有秘密可言,裴丞然是不覺得有什麽問題的,可米楠尴尬得不行。

每次裴丞然幫他洗褲衩、跟着他一起進廁所時,他羞恥又難堪,剛開始幾次甚至臊得差點流淚,裴丞然哄了很久才哄好。

現在米楠的情緒不會再波動那麽大,可每次發生這種尴尬的事情時,一樣會臊得面紅耳赤,不敢去看裴丞然。

當初他想讓米楠懷孕,更多的是alpha骨子裏那份對omega的占有———要在omega的身上留下無法消滅的痕跡,搞大他的肚子,證明是自己的所有物。

可如今,他放在心尖兒上的小玫瑰被懷孕折磨得苦不堪言,心髒被無數的藤蔓勒緊,上面的着莖刺随着枝條的收緊而刺入血肉,滲出血珠,鐵鏽混合着花香萦繞心頭。

沉香的信息素安撫着omega的情緒,米楠靠在裴丞然的懷裏呼吸輕緩了些,半坐着的姿勢讓他沒那麽難受,聞着心安的氣息睡着了,得到了短暫的安寧。

裴丞然當着人形靠枕,輕輕地幫米楠挪動身子,讓他睡得更舒服些。

Alpha看了一眼時間,淩晨一點。

二人的身體貼得嚴實,米楠身上出了點汗,裴丞然把空調開低了一度,用被子給米楠蓋好,然後關了燈,就這麽坐在床上,後腦勺抵着床頭閉眼睡去。

·

從寒冬到秾春,再從盛夏到初秋。

米楠已經38周了, 孩子已經足月。

按照原計劃,預産期前三天進醫院檢查,提前做一些準備工作,到了預産期就把寶寶剖出來。男性的omega和女性不同,他們沒有産道,只能選擇剖宮。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米楠是在預産期前四天的淩晨四點發作的。

他睡得迷迷糊糊,肚子隐隐傳來疼痛,伴随着一種強烈的尿意。身上有點出汗,體溫偏高後心情也跟着煩躁,他艱難地側側身。

在他動的一瞬間,裴丞然出聲問:“怎麽?”

米楠說:“我想上廁所。”

他身體過于笨重,沒法自己起床,起夜的事只能頻繁地讓裴丞然幫忙。

裴丞然打開臺燈,走到米楠身側拉着他的胳膊小心地将人扶起來,然後蹲下幫他穿鞋。

米楠的呼吸有些重,摸了摸隆起肚子,莫名的心慌,心跳得也厲害。

裴丞然去摟米楠的腰,可米楠剛站了一半就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緊緊地攥着裴丞然的胳膊,“丞然哥,我……我肚子疼……下面好像流水了。”

裴丞然借着昏暗的燈看到了床單上一大片濕潤,那是羊水破了的表現。

他臉色一變,不敢再挪動米楠,讓他躺在床上,然後撥打了120電話。

“丞然哥,我好疼。”米楠捂着肚子,渾身是汗。

其實肚子沒多疼,更多是初次經歷時的恐懼,雙腿間濕漉漉的,羊水源源不斷地流出來,他開始胡思亂想,擔心孩子會出事。

裴丞然緊緊地握着米楠的手,給他傳遞力量,心髒一抽一抽的疼,表面上仍是神色自若的模樣,“別擔心,我會陪着你的。”

二人的手掌緊密相貼,分不清是誰的汗水打濕了掌心,裴丞然一直在米楠耳邊說話,讓他保持清醒。

救護車來得很快,從他們的家到就近的醫院不過五分鐘的車程,米楠被推進手術室前,裴丞然在他的鬓角親吻了一下,低沉的嗓音飽含鼓勵,“別怕,我在外面等你。”

米楠勾起唇角,在陣痛中擠出一個笑,松開了緊握的手指,掌心裏帶着裴丞然的餘溫,進入手術室。

淩晨四點天空還是灰蒙蒙的,遠方的高樓房屋還有着零散的燈火,通明的燈光等待着破曉的來臨。

裴丞然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手術中”的紅色大字刺得他眼睛脹痛。

米楠痛苦的臉反反複複地在腦子裏出現,那種無助和害怕的眼神讓裴丞然有一種心悸的後怕。

裴丞然犯了煙瘾,急需要一根煙來平複忐忑不安的心情,他打算去醫院附近的便利店買包煙,擡腳走了幾步才發現自己穿得是拖鞋和睡衣。

他花了十分鐘的時間去醫院附近的商店買了包煙和一套便裝,拿着煙回到醫院時又才反應過來醫院禁止吸煙。

“……”裴丞然将煙放進褲兜,按了按眉心,調整這種反常的狀态。

等待時間格外的漫長,秒針緩緩轉動, 每一秒的時間都被無限拖長。

灰蒙的天色漸漸轉變成鴨蛋青,厚重的雲層被風吹散,初升的朝陽展露了隐隐一角,将雲朵暈染成粉橘色。

明媚不刺眼的朝霞從湛藍色的天空傾瀉下來了一抹,穿過大氣層,和鱗次栉比的高樓,将空氣中微小的塵埃照亮,短暫的掠過裴丞然的眼眸,落在了窗戶下面的一株茉莉樹上。

油綠的枝葉繁密茂盛,其間淬滿了雪白嬌嫩的白牙,小小一朵茉莉花鑲嵌在綠葉之中,有些已經開得清新漂亮,只有零散的一些還是小小的骨朵。

陽光落在上面,淡金色給樹梢添了幾分貴氣的柔和。

裴丞然注視着雪白的茉莉花,那是一種向陽又矜貴、清純又美豔的絕色。

“———米楠家屬。”手術室的門打開,穿着手術服的醫生抱着小嬰兒走出來,揚聲喊道。

裴丞然立刻迎上去,目光落在被小毯子遮住的小孩兒身上,“我是他老公,他還好嗎?”

醫生将孩子小心地遞過去,放在裴丞然的臂彎裏,确定他抱穩了之後才松手,“孕夫一切健康,一會兒就能出來了。恭喜,是一位千金。”

習習微風從窗戶處吹過,短暫地撩起了窗簾,清新的茉莉花香飄了進來。

小骨朵微弱地長開了花瓣,迎着暖意的朝陽,開出了稚嫩的花。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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