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意外

這場意外的發生讓整場宴席的氣氛變得沒有那麽熱烈了,童夫人與童老爺是正經的主人,自然不能丢下客人離開,童夫人便讓童洛錦陪着童溫祺先行回了後院,讓大夫瞧一瞧他的狀況。

童溫祺被小厮扶着,童洛錦落後他半步,她瞧着童溫祺瘦削的背影,不由得有些心煩意亂。

為什麽還會不自覺地關心他,為什麽看到他這副模樣還是會心生憐意?為什麽還是不長記性?

童溫祺察覺到她沒有跟上來,停住腳步回頭喊了一聲:“阿姐?”

童溫祺的燙傷比童洛錦想象得要嚴重,腿部的大片皮膚起了泡,周遭的一圈都泛着深紅色,看上去十分駭人,大夫為他挑破了水泡,撒上了燙傷藥,又對着他叮囑了好一番,這才離開。童洛錦因為男女有別的原因,只能在外屋等,并不能直接瞧見他的傷情,具體情況都是小厮同她轉述的。

童洛錦等着大夫出來,又将應注意的事宜問了一邊,這才命黃莺将他送了回去。

屋子裏的小厮出來,在她身邊為難道:“大姑娘,七公子請您進去。”

童洛錦知道自己不應該進去的,那麽關心他做什麽?但是不知道她是發了什麽瘋,竟然将所有的理智抛在了耳後,跟着小厮進了內屋。

童溫祺正在椅子上坐着,上半身的衣衫完好,腿上蓋了一張毯子,童洛錦只瞧了一眼便別過視線去,道:“大夫不是說不讓遮蓋傷口嗎?”

童溫祺道:“我怕吓着你。”

童洛錦便道:“我去屏風後面說話,你別捂着傷口了。”

“別,”童溫祺道,“阿姐,你就在這兒好不好,不然我心裏不踏實。”

也許生病的人都很脆弱,即便是童溫祺這種冷硬的人此時也嬌貴起來,央着童洛錦陪他:“阿姐,你別走,我不吵你,你就坐在這兒陪陪我好不好?就一會兒。”

鬼使神差的,童洛錦竟然真的坐下了。

她随手從一旁的書架上抽了本書來看,狀似無意地問:“你怎麽病了?着涼了?”

童溫祺低低咳了兩聲,道:“許是夜裏開了窗,受了涼,早上略有些不舒服,但是沒往心裏去,上午過後上了趟船,回來便這樣了。”

童洛錦冷哼一聲道:“平日裏一副老大人的模樣,管旁人吃管旁人穿,到自己這兒怎麽什麽都不記得了呢。”

她的語氣不算好,童溫祺卻看上去十分高興,他十分麻利地道:“阿姐說得對。”

童洛錦沒好氣道:“麻煩。”說罷便低下頭看書去了。

童溫祺什麽也不做,就在一旁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灼熱,毫不避諱,即便是被童洛錦瞪了也只是道:“我不打擾你。”然而目光一如既往地放肆,毫不收斂。

他沒皮沒臉,童洛錦便只能視他如無物,自己将全服心神都投入到手中的書卷上,這是本将山川風光的游記,筆者寫得吸引人,童洛錦翻了兩頁之後便真的被其中的內容吸引了,渾然忘了時辰,等她被燭花爆裂的聲音引回注意力的時候,童溫祺已經在椅子上睡着了。

童洛錦合上手中的書卷,朝着童溫祺的方向望過去,他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陰影,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看上去純良無害。

童洛錦這才發現他的眼角下是有一顆痣的,顏色很淺,不仔細看幾乎瞧不出來,也許以前自己望向他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被他的眼睛吸引去了所有的目光,所以就忽視了這顆痣地存在。

院子裏沒有小厮伺候,入了夜便靜悄悄得,童洛錦覺得自己有些瞧不透眼前人,她的暗侍來報,童溫祺的日常生活正常地不能再正常,除了圍着童洛錦轉就是按照童老爺的吩咐行事,就好像是真的将全身心都投入童家的一個養子一般。

他的感情外露的太過于明顯,童洛錦又是一個心軟的人,面對他的委曲求全與頻頻示好,她一邊警告自己不要再被他蒙騙,一邊又忍不住再一次向他靠近。

貝齒狠狠咬上舌尖,蔓延的刺痛感迫使她從深夜的感懷當中抽出身來,目光中露出一片清明。

她轉身出了院子,喚小厮進去服侍童溫祺睡下。

但是她不知道得是,在她離開之後,本來應該沉睡的童溫祺緩緩睜開了眼睛,凝視着她離去的方向許久許久。

………………

後半夜裏下了一場小雨,早上雞鳴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地面卻殘留着一層濕潤,空氣中多了一絲亮寒。

童家的大門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砸開,來人蒼白着臉色,捏着一紙被蹂躏得不成樣子的信箋,要求求見大姑娘。

管家認出這是譚青止身邊的小丫鬟,急忙将童洛錦請了出來。

那小丫鬟名喚“青檸”,一見童洛錦便哭着跪了下去,将手中的信箋交到童洛錦手上,哀求道:“童大姑娘!你救救我家姑娘吧!”

信紙上的字跡很潦草,一看就是主人匆匆寫下的,那字跡童洛錦認識,是譚青止的。

童洛錦一目十行地看完,只覺得心驚膽戰,那字裏行間的意思是将這封信當作遺書來寫了,要童洛錦來操辦她的身後事,若是蘇知柏願意,便将她葬入蘇家祖墳,若是蘇知柏不願意,便将她付與一把火,随風去了,她的屍骨絕不入譚家墳地。

“以免污賤吾父之耳目。”

童洛錦急忙讓人把青檸扶起來,問她事情的經過。

青檸抽抽噎噎道:“姑娘說要去找老爺坦誠心思,去了好久,一直沒從書房出來……後來老爺将姑娘捆到了祠堂裏,用戒鞭狠狠……狠狠打了姑娘。老爺說,姑娘此舉是辱沒門楣,不忠不孝,要她聽從父母之命快快嫁人……還,還讓婆子來選人,選的都是些有錢有勢的達官貴人,但是姑娘不肯嫁……老爺就一直打罵姑娘!童大姑娘,你且救救我家姑娘吧,她快受不住了呀!”

童洛錦思路快速飛轉,問:“童老爺是不是不知道你家姑娘心上人是何人?”

譚家老爺如此狠辣,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尚且能下此毒手,若是被他知道了誘哄自己女兒的是自己家裏簽了死契的賬房,絕不可能輕易放過他。而現在譚青止的信裏只提到了自己的存亡後事,卻絲毫沒有表露出對蘇知柏的擔憂,可見譚青止并沒有在譚老爺面前暴露蘇知柏。

青檸點點頭:“姑娘只說自己心中有人,至于是誰,她只字不肯提。”

童洛錦心下了然,道:“你且帶路,我去一趟譚家。”

為了避嫌,青檸先偷偷從後院溜回了譚家,童洛錦才去譚家敲門拜訪,對于譚家四姑娘被老爺打得奄奄一息這事,譚家上下都都看不出端倪,管家笑盈盈地出來迎客,卻說四姑娘病了無法接待貴客,童洛錦一聽,更是要進去探望,管家卻道四姑娘得的是急症,傳染性強,唯恐将病氣過了人,所以不讓見客。

話已至此,童洛錦再非要見人就有些唐突了,只好道讓譚青止好好養病,自己過幾天和許倬雲等好友一起來探望她,他搬出許倬雲不為別的,只是為了讓譚老爺忌憚他的身份,哪怕只是為了不在許倬雲面前落下一個苛待子女的印象,也能讓他對譚青止下手的時候有所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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