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溜回東京的第五天
假夏油傑歪靠在王座上，單手撐着頭，那雙眼睛似乎是帶了些輕蔑的笑意看向下首的人。
下面的形勢已經可以說是一目了然。
願意投誠的、心有猶豫的、面色不甘的……
晴子并沒有分散太多注意力在這樣的衆人百态之下。
畢竟對她來說，這些人的選擇和立場如何，都對她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影響。
恐怕這一點對于上面的這位假冒品也是一樣的，拉攏夏油傑的舊部，對他來說也許并不是什麽至關重要的事情，甚至可能連他棋局內的一環都算不上。
旁觀了多場閻魔廳審判亡者案例的晴子對于這樣的情緒感知達到了幾乎可以說是敏感的地步。
那樣蔑視的神态，讓人光是看着，就心頭發悶。
他所俯視的似乎并不是未來可能的下屬，而是一件不知道算不算趁手好用的工具。
忽地，那坐在上首的人的視線投注在了她這邊。
明知道對方不可能看得見自己，就連這個投過來的眼神似乎也只是角度問題，晴子還是仰頭望了回去。
“傑，剛剛你去試對自己的身體能造成什麽影響時……對那個侵占者的「靈魂」的感受是什麽？”
晴子仍然保持着剛剛的動作，就連視線定格在假夏油傑身上的角度都分毫未挪，只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唇瓣微動。
“「靈魂」？”咀嚼了一下晴子用詞的用意之後，夏油傑嚴謹地給出了回答，“他很強，如果是作為敵人的話，現階段來說我敵不過他。”
這是以他現在的亡者靈體強度看另一個靈魂的視角。
确實，就算以晴子二十一年在地獄的見聞來看，這樣的靈魂強度也絕對不俗，甚至還超過了小部分地獄的獄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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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是這樣超出常理邏輯的存在，反倒讓人不敢亂猜。
“準備走了。”晴子做出先撤退的決定後，忽地想起什麽，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
每次以靈魂狀态出來探查情報時，她會把一些必帶的小樣物品也同樣使用術法變為不可見的狀态。
“說起來，這的确是個好機會。”夏油傑接過晴子丢過來的手機，熟練地打開相機，挑選角度，一口氣拍了好幾張照片。
成功擺拍完的晴子走到美美子身邊，伸手輕輕壓了壓小熊玩偶的左耳。
這是他們先前約定好的信號，代表着目的已經達成，他們現在将要離開這裏。
見美美子已經反應過來，謹慎而盡量不漏痕跡地快速眨眨眼睛，晴子和夏油傑一起離開了這裏。
不久之後，假夏油傑也站起身，盯着晴子方才站立過的地方若有所思。
直到身邊有人小心翼翼地呼喚他：“夏油大人？”
他将左手食指輕輕搭在下巴上，做出在回味着什麽的姿态，輕笑道：“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走吧。”
另一邊，晴子回到了酒店之後就開始癱在床上一動不動。
使用靈魂探查是相當便利的方法。但是與此同時要付出的代價她也早已體會過了——渾身上下提不起一絲力氣。
夏油傑靜靜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似乎正在沉思。
“他剛剛用的，是你的術式沒錯吧？”晴子有氣無力地問道，這樣的後遺症時間還是挺适合靜下心來思考問題的。
“對……”夏油傑對自己的術式再熟悉不過，自然也不會認錯。
“額外的工作量真是讓人不愉快。”晴子面無表情地感嘆完，稍稍活動了一下手腳。
确認這個情況一時半會兒恢複不好之後，她又半靠回床邊：“我要告訴五條老師嗎？”
“你不想……”夏油傑頭也不擡，在手機上按了幾下，把這段時間以來拍下的照片全部發送到武裝偵探社手上。
這樣就算是大功告成了，他将晴子的手機遞過去。
半晌沒得到回應的他轉頭看去，介于當事人的神态看上去已經完全超脫了，夏油傑貼心地扒開了晴子右手，将手機塞了進去。
完全沒注意到被塞了個手機的晴子還躺在床上出神。
有人占據了夏油傑的身體活動的事情，可以說是和五條悟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晴子那日雖然沒有看到最後，但夏油傑身體的最後去處，其他人她不知道，至少五條悟是一定知道的。
去找他告知這件事其實算得上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行……”
體內的「束縛」在隐隐作祟，引發的壓力加重了晴子身上的疲憊感，她的大腦在這樣的精神影響下開始慢慢變得昏昏沉沉的。
千頭萬緒都仿佛沉入了海底，一切感官傳來的信息僅剩下「束縛」對自己的要求。
“這件事情必須由你作為主導者，這是你應該要做的。”它仿佛這麽說着，是不容置喙的語氣。
确實，這是她應該要做的事情。
而且，如果告訴五條老師的話，她是無法交代自己為什麽會去關注夏油傑、也無法解釋清楚自己為什麽能順利找到夏油傑舊部的聚會地點的。
關于自己的來歷，本就敏銳的老師說不定又能看出什麽端倪，到時候就和自己一開始就隐瞞地獄來歷的目的背道而馳了。
雖然晴子本身是可以做到死不松口的，但是要是被猜出來了或者是被發現了實質性的證據，那麽她松口與否就不重要了。
好好處理好這件事情吧。
晴子挪開壓在眼睛上遮擋視線的手，毫無阻隔地望向天花板的那一瞬間，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她起身下床，邊抓起遮蓋住眼睛的布帶系上，邊四周張望着尋找着夏油傑的身影。
找不到……
這時，窗外吹進來一陣涼風，吸引了晴子的視線。
她注意到了窗邊坐着個人影，側着的身形她再熟悉不過了——是五條悟。
畢竟剛剛還在想着要瞞住對方，突然遇見的話果然還是讓人頗感不自然。
晴子啓唇好幾次，最後還是艱難地打了招呼：“五條老師……”
對方轉過視線來，卻不是晴子熟悉的笑臉。
五條悟帶着眼罩看向晴子，語氣失望而又嚴肅：“為什麽要瞞着老師這麽重要的事情呢，晴子？”
晴子下意識地想開口解釋，又瞥見了地上有一副碎掉的墨鏡，頓時就是一愣。
“該醒醒了。”
是夏油傑的聲音，晴子倏地驚醒過來，她擡手摸到眼前，這才發現她并沒有解下用于遮眼的布帶。
思及方才的夢境，晴子面上的神色不由得複雜了一瞬，但很快就收斂于無。
後遺症的影響并沒有完全消退，加之剛剛又被自己的「束縛」給壓着折損了精神，夢裏的她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五條悟出現的合理性與否。
是的，本意上她并不想對五條悟有所隐瞞，但是……
“我決定不告訴五條老師這件事，或者說，等時機成熟之後再說。”晴子語速比平時快了幾倍不止地說完這句話，擡頭看向夏油傑。
最起碼不應該是現在。
“哦……”夏油傑沒什麽特殊反應，見她神色慢慢變得堅定的模樣，這才不緊不慢地跟了一句，“這件事當然由你決定就好。畢竟現在你是我的「雇主」，在大部分情況下，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他再次表明立場完，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漫不經心地淺笑，卻不帶有多少溫度：“況且，拿了我身體的家夥，應該由我來親手殺死啊，這種事可不能假手于人，這一點就算是悟和晴子也一樣。”
還是那句話，認識夏油傑的這段時間以來，晴子所看到的幾乎都是他沉寂的模樣。
雖然有出手指點、雖然有幫忙做一些事情，但是卻好像只是在順勢而為，沒有一個清晰的目标。
現在見到了以前的故人、見到了以自己身體出現的所圖明顯不軌的惡人之後，夏油傑仿佛又找到了一個全新的目标。
以自己的方式守護故人，殺死占據了自己身體的人。
這次的目标正當，道路合理而又正确。
晴子并沒有見過高專時期的夏油傑是如何的姿态，但剛剛那一瞬間……
這應該就是高專時期的夏油傑吧。
她的心底這個想法油然而生。
“那這我可不好說，沒準到時候殺了假夏油傑的人是我呢。”這樣的笑容感染力太強，晴子也不自覺微微一笑，“關鍵時候我是不會讓最後一擊的。”
夏油傑沒再和晴子争辯，只是輕輕哼笑了一聲，表明自己同樣不會相讓的決心。
“接下來呢，打算怎麽做。”夏油傑随口找了個新話題，順便告訴晴子自己已經幫忙把拍攝的照片發到偵探社那邊了。
“找到一個合适的機會，看看魚什麽時候上鈎。在此期間，我會想辦法盯着假夏油傑。另外，中也那邊也差不多該回去一趟處理一下了。”
晴子打開手機，屏幕上顯示着2018年6月4日。
她已經在東京這邊停留了好幾天了，也是時候再回去看一下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