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回到地獄的第八天她帶人了
之後的勝負晴子并不知曉。
在觀看完東京高專的「精彩表現」之後,她就準備告辭離開了。
臨走之前,她還是解開了縛在眼前的白色布條,動作輕巧而又不引人注意地塞進五條悟手裏:“8月25日見,那天記得帶着它。”
雖然等待的時間往往讓人覺得漫長無比,但即使是海面上緩緩向前航行的小帆船,也有到岸的那一日。
一周的時間很快過去,8月25日,盂蘭盆節當日。
五條悟一直等到了下午,帶在身邊的白布才有了微微發燙的跡象。
在他視野可見的範圍內,白布忽地無限向遠處延長,像是在指引他前往某個地方。
雖然早就知道晴子的背景非同一般,但他現在可是在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有無數的人經過白布,都是直直穿過,沒有顯露出絲毫的異常。
能有這樣手段的背景,真是越來越讓人好奇了。
他本來就為了這份邀約特地空出了今天的時間。既然有了動靜,自然是要跟上去探查一番的。
白布指引的目的地似乎是在一座荒山上,五條悟并沒花上多少時間就跟了上來。
這裏地處偏僻,平日裏幾乎可以說是荒無人煙。
只見白布宛如有智慧一般,順着它的方向走的小路大都比較平坦,中途也沒遇見什麽亂七八糟的障礙物攔住去路。
五條悟的腳程本就不慢,只花了幾分鐘就找到了白布延伸的盡頭。
似乎是見履行完了使命,它重新變回了原來的長短,落回五條悟手中。
眼前是一片看上去是被人為特意開辟出來的空地,棕黃色土地的中央有一口荒井,而邀請他前來此處的人,正靠在井邊閉目養神。
黑色長發有些淩亂地鋪在了草地上,而主人這時已經注意到了他的到來。
“下午好……”晴子睜開眼睛,距離更近的左手指了指那黑黝黝的、一眼望不到底的井裏。
五條悟這時離她的距離不過兩步遠,跟着望下去。
可是六眼的力量終究還沒有到能夠跨越現世與地獄界線的地步,他只能隐約察覺出這口井中有什麽不一樣的東西,但卻無法說出個具體來。
“嗯,雖然這麽說可能會有點奇怪……跳下去吧。”晴子拍了拍身後石磚砌成的井口邊緣,示意道。
“啊?”五條悟愣了一瞬,隔着墨鏡的雙眸和晴子對上了視線。
晴子察覺到自己的措辭會造成什麽奇怪的誤解,低低咳了一聲,重新解釋道:“我沒有說錯,去我家的話,的确是要跳下去。”
這得是什麽樣的家世背景,才會有個這樣的入口?
井邊長滿了青苔和各式各樣叫不出名字的雜草,唯一還算幹淨的就是井口頂部的一圈,偏向光滑,上面有着像是經常有人從裏面爬出來時慢慢磨平的那種痕跡。
觀察只不過用了短短幾秒,在五條悟反應過來之後,他就照着晴子的話,縱身躍入水井之中。
按照慣性和一般水井的深度來說,他應該很快就會落地才對。可是「腳踏實地」的觸感卻遲遲沒有到來。
眼前是無盡的黑暗,但這樣的黑暗并沒有持續太久。
“牽着我,我在身邊,不會有事的。”
是晴子的聲音。
類似的話語,他第一次在晴子面前展開領域時也說過,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他們兩個的角色倒是有了這麽一種巧妙的互換。
話音剛落的同時,他的右手忽地被人勾住了,對方拘謹地只握住了他的食指和中指。
随後,五條悟的眼前倏地爆發出一陣刺目的光芒,大約持續了一秒時間,一切就重新歸于平靜。
“好了……”晴子語調輕松地說完,松開了五條悟的手指。
五條悟緩緩睜開眼,看見的就是大片橘紅色暈染開的天空。
這裏似乎并沒有什麽植被,放眼望去都是如同他腳下這般凹凸不平的淡青色地面。
“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說一些場面話?”比起接下來披露自己更詳細情況的不自然,晴子其實也相當期待五條悟的反應,她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朗聲道,“歡迎來到地獄。”
她沒有要回自己用來綁在眼前的布帶,那雙斜飛上挑的黑眸不做任何掩飾地、直勾勾地看向五條悟,直白地表明着自己的期待,就連唇邊也不自知地帶上了戲谑的微笑。
晴子滿意地捕捉到五條悟的面上出現了一瞬清晰可見的錯愕神色。
剛剛晴子所說的一切都咬字清晰、并沒有任何刻意含糊錯字的部分,拆開來的每一個詞語五條悟都是認識的,但是組合到一起……
五條悟仰着頭,右手橫蓋在眼前,用力地向下抹了一把,将自己從淩亂的思緒中拉扯出來。
真是的,沒想到糾結了一年多的答案居然是這個啊。
地獄、地獄,只能說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如果能把地獄的大致印象設定和晴子這一年多下來在樁樁件件的事件中的表現對比起來,卻又顯得情理之中。
從一開始,這個選項就過于離奇且不可思議了。或者說,五條悟根本就沒有往那裏想過。
但那和咒術高度相似卻并不兼容的靈力、層出不窮的便利法術、咒術會動用了無數人脈關系都找不到的出身來歷、使身體陷入「死亡狀态」之後還能夠「複活」的能力……
原本一環扣着一環緊密相連的邏輯,終于在這個時候扣上了缺失的最後一環。
盡管這一環裏,五條悟所知甚少,扣得并不完美,但總算是扣上了。
他驀地輕笑一聲,既有一朝解開謎題的釋然,也有對之前做了那麽多七七八八猜測的自己的自嘲。
不過,地獄的話……
晴子一直站在五條悟旁邊,仔細地觀察着他的反應。這樣的答案換作到誰身上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都是正常的事情。因此她也極有耐心地沒有打斷五條悟的思緒。
等他明顯是反應過來,朝自己這邊看過來時,晴子在心底打了好幾遍的關于地獄基本介紹的腹稿正準備脫口而出。
“晴子是怎麽來到地獄的?”五條悟會問這樣的問題,倒是在晴子的意料之外。
地獄的人口組成可以劃分出相當多的不同類別出來。但按照來歷的話,那大概就是生在地獄長在地獄的本土居民和死後來到地獄的亡者了。
“我是在地獄出生……”晴子順着回答完,這才疑惑地看了五條悟一眼,試探性問道,“不再問些別的什麽嗎?”
“目前來說,是還有很多不明确的地方。不過問題的話,暫時就只想到剛剛的那一個。”
五條悟朝着二人的左前方望去,借着墨鏡的阻隔掩飾了自己的情緒。
大多數人都讨厭親近之人的身上有着什麽不可捉摸的未知吧,這樣總是容易讓人患得患失。
五條悟再清楚不過自己對晴子的看重。不然的話,這種算得上是對別人的過去七打聽八打聽的話他基本也不會說出口。
這時,他的視線終于落定在了剛剛望到的遠處。
那裏似乎才是一個核心的地點,隐隐約約傳過來的聲音和明顯是在做些什麽動作的人群,都與這邊的荒涼有着鮮明的對比。
“再往前就是「地獄玄關」三途川了,順道一提,我家也在那附近。”
晴子引導着五條悟慢悠悠地來到了三途川邊,選擇了一個比較近的地方站定,而又不會打擾正在忙碌着的奪衣婆工作。
她已經簡明扼要地為五條悟說明了地獄的大致情況。
不管是哪裏關于地獄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家喻戶曉的神話故事,五條悟擡頭看着枯樹上挂着的密密麻麻的衣物:“奪衣婆?”
她的工作是将亡者的衣物挂在身旁大樹的枝幹上,看樹枝低垂的程度,越是低垂得厲害的亡者,就越是罪大惡極。
“嗯。不過她現在在工作,還是等會兒再來拜訪她吧。”晴子又示意五條悟看向河底,“其實很多現世流傳的神話故事就已經說明了地獄的情況。就比如這裏是亡者都要渡過的三途川,越是罪大惡極之人,渡過三途川時的水流也就越是兇猛。”
穿着白色單衣和同色三角頭帶的亡者們是三途川邊一道可以說是萬年不變的風景線,五條悟雖然心理上接受了地獄這個概念,但還處于一個看什麽都新鮮的狀态。因此也興致盎然地觀看了好幾分鐘。
“總感覺很奇妙呢。”他們所站的位置并不算遠,看清楚那些在三途川中掙紮着向前的亡者們的神情并不是什麽難事,“死去的人并不會完全地死去……”
“哦,這麽說,傑也是吧。”五條悟的話題忽地轉彎轉了個三百六十度,直直把晴子原本打算沉默到底地把人帶回家的打算又給遏制住了。
“對,只是我稍微用了那麽點特殊手段攔下了傑。”反正這是遲早都要被知道的事情,晴子并不介意自己把自己給抖落出來,“他現在在家裏。”
五條悟順着晴子所指的方向看去,那裏是一棟白牆紅瓦的二層房子。
雖然說這樣的一棟房子出現在光禿禿的河岸邊上着實有些違和。但是色調上來說,卻也能完美地融入三途川當中。
“等等,住在你家裏?”五條悟當即要素察覺,只是他一向懂得掩藏情緒,以至于這句問句聽起來完完全全只是一個普通的問句,就像是不經意地一問。
也因而,晴子并沒有放在心上:“是啊,他不住我家裏也沒地方住了。”
敏銳如晴子,很快地揣度到了五條悟的情緒不太對勁。随即她拍了拍身邊之人的手臂,自以為明白地安撫道:“我家除了書房還有五個房間,不會沒地方住的。”
談話的功夫,他們已經走到了晴子家門口。
五條悟看着正門旁邊的牆面上正正挂着一個木牌,上面一筆一劃地刻着晴子兩個字。
“加川是無關緊要的姓氏。”
在現世裏一點一滴的經歷正慢慢地在與來到地獄之後的所見所聞挂上鈎,原本晴子一直深深隐藏着的秘密也如同抽絲剝繭般,一層一層地展示出最真實的模樣。
如果說這一切原本都是待在一間陰暗的房間裏的話,那麽現在就像是拉開了厚重的窗簾,讓其外的陽光慢慢地侵蝕着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而陰影只能這樣褪去。
五條悟喜歡這樣的感覺。
「咔嚓」,晴子拿鑰匙打開了大門。
還算寬敞的前院景象頓時一覽無遺,先不說角落裏右邊個頭足足有兩米高的金魚草,五條悟的視線慢慢地定格在了左邊。
夏油傑手裏拿着本不知道是寫些什麽的書,神情閑适自在地翻過去一頁。
他這會兒正躺在原本就被晴子擺在前院用來曬太陽的搖椅上,左手邊還有一張小小的木制茶幾,上面還擺着一些只有五條悟認不出來的零食和飲料,應該是地獄特供的東西。
聽到動靜,他頭也不擡地先說了一句:“回來了啊。晴子,你的糖和飲料……”
夏油傑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從書本中擡起頭來,同站在正門處的二人對上了視線。
他自然是知道晴子是去接五條悟過來的,只是剛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好久不見了啊,悟。”夏油傑的面上仍然是微笑着的,就好像這真的只是一場普通的久別重逢,而不是歷經生死之後的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