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四封信

四封信

【春】

致宋青屏姑奶奶和帕維爾先生

南窗外的遠山還積着雪，屋頂的冰已經開化了。屋檐在太陽下滴着水，昨夜裏蒙上玻璃的一層霜花，如今也漸漸消融了。

我在這個即将到來的春天想到了您，青屏姑奶奶。

兩年前，瀕臨消亡邊緣的我無意間打開了您塵封六十餘年的日記，也正是您日記裏對生活的希望描述，伴我度過了痛苦不堪的漫長時光。

現在，被您拉了一把的我，坐在您曾經生活過的房間中，看着玻璃上的窗花被初升太陽照出嫣紅和鵝黃的顏色，身邊是我的丈夫，他叫楊嘉北。還記得嗎？您救助過的的白雪安，是他的姥姥。

您救了我兩次。

我想，等到春花爛漫，我為您寫一封信，來告訴您如今黑龍江的春天。杜鵑花漫山遍野，白桦樹高大挺直，松花江如蛟龍。

希望明日仍如今天般晴朗。

您的孫女，宋茉莉

和您的孫女婿，楊嘉北

【夏】

我的妻子宋茉莉：

說實話，寫下這些話的時候，我還有些害羞，浪費掉九張紙，才有了你現在看到的這版。

你正在我旁邊的卧室裏睡覺，沒有開空調，窗子開着，我想夢裏的你應該也聞到了陽臺上薔薇花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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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花香裏給你寫情書。

你曾經問我，為什麽不給你寫正式的情書。我當時說不習慣寫，後來我琢磨着不行，不能這樣答。不習慣寫情書是一回事，可為你寫又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有了你現在看到的這一封。

我承諾，我餘生都只有你，也十分需要你——你不在的那些年，我活得像沒了魂一樣，總覺得失了主心骨，就這麽輕飄飄一個殼子。

茉莉，我愛你。

無論你是宋茉，還是宋茉莉，我都愛你，一輩子不會變。

今天陽光真好。

我像薔薇愛太陽一樣愛着你。

（鍋裏蒸的米飯熟了，等我弄個大拌菜，再叫你起來吃飯）

你的丈夫

楊嘉北

【秋】

尊敬的姑奶奶，宋青屏女士

我是您沒有見過的孫女婿楊嘉北，衷心地希望您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安寧。

豆角葉發黃，柿子也曬得紅彤彤。我看見檐下的小燕子練硬了翅膀，要飛往南方過冬。下次再見，應該是下年的春雪化開後了。

您在多年前曾救助過我的姥姥，如今又救助了我的妻子、您的孫女，宋茉莉。

我不知道該怎樣表達我對您的感激。

這是綏化的秋天，我和茉莉一塊兒做了月餅，用的是您日記裏提到的法子，簡單的青蘿蔔絲和白糖，又額外往裏擱了茉莉愛吃的花生仁、芝麻仁、瓜子仁、腰果、巴旦木和核桃。

茉莉笑着問我咋不把自己也隔裏頭，我說要我也裝進去了，誰給她烤月餅？

這份月餅的前兩個，您一定要嘗嘗。

希望您在另一個世界也能保佑茉莉，我祝願您平安祥和，也希望茉莉長命百歲，身體康健

您的孫女婿：

楊嘉北

【冬】

宋青屏女士：

見字如晤。

已經很久沒有見面，我想，你可能已經忘記我了。沒有關系，我可以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紹。

我是帕維爾·巴普洛維奇·卡爾甘諾夫。

現在的莫斯科下了大雪，我在頂着風雪往家走的路上，想起了我們吃的最後一頓飯。

我已經忘掉了它的名字，只記得是你父親做的，裏面有曬幹的豆角，和帶着豬肉的豬骨頭。你教我，把骨頭砸碎，吃裏面的東西。

抱歉，一想到這些，我便忍不住多寫。我想你一定驚訝我為什麽這樣反常，因為我想要向你袒露我的心。

我愛你。

宋青屏女士。

我想要做你的伴侶，陪伴你一起度過接下來的人生，和你一同長久地生活。

哪怕我知道這封信無法轉交到你手上，我仍要寫，我愛你。

我愛你。

Ялюблютебя.

你的老師、兼仰慕者：

帕維爾·巴普洛維奇·卡爾甘諾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