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評論有紅包 (1)
船只緩緩前行了三日, 明日便可到淩安。此刻,天空一片黛藍, 繁星閃爍, 月光皎潔。
這艘船是整個京都載客量最大的一艘,船上還設了一個亭臺樓閣,分為上下兩層, 每一層的兩邊都有房間,許芊芊定了兩個相鄰的。
起初, 許芊芊還擔憂許淵會害怕, 或者會暈船, 但沒想到許淵看着船只緩緩離開時,整個人便異常的興奮,拉着許芊芊的手指着海面上倒映的月亮, 驚喜伸出手, 企圖去抓住倒影,說:“芊芊,我給你撈月亮。”
許芊芊不敢應許淵,生怕她點頭了他就立刻跳下去撈月亮,眼瞧着夜裏的風也越來越大,許芊芊便拉着許淵回了房間。
只是當她帶着許淵快要走回房間的時候, 耳邊突然響起砰的一聲,一個女人倒地躊躇, 口吐白沫。
周圍頓時圍了不少人, 紛紛在議論,有人開始詢問船上有沒有大夫。
以前家中也有一個小厮因為夜裏去賭博, 導致上工的時候暈倒在許淵面前, 那時候許淵被吓得連續病了好幾日, 從那時候開始,許芊芊就發現,只要有人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倒在許淵的面前,他便會情緒失常。
思及此,她立刻看向了許淵企圖将他帶回房間,但還是晚了一步,許淵被吓得躲在了她的身後,臉色慘白,顯然被吓到了,許芊芊一看,立刻領着許淵回房間,房門剛打開的那一瞬,她隔壁的房門也被打開。
一個穿着素白衣裳,身上一陣藥香,款款走向了倒地的女人,人群中讓出了一條道,而後是那女人說:“讓我來。”
許芊芊的玉指就輕輕的握住了門把,那雙美眸裏,似有些不确定,仔仔細細的一瞧,只見那人的确是前世她熟悉的劉安怡沒錯。只是為何,劉安怡會出現在這艘船上。
而劉安怡,又怎麽會醫術?
......
劉安怡,是前世晏呈在他們大婚後不久帶回來的一個女子,被納為了妾室,劉安怡雖為妾室,但待遇卻相當于側妃,前世的時候,晏呈總會去劉安怡的院子裏小坐一會兒,卻從不留宿。
所以,許芊芊也不了解,晏呈對劉安怡到底是何等情愫。
前世,許芊芊總是會默默的關注劉安怡,想看看晏呈到底看上了劉安怡哪一點,有一次,她想要進去劉安怡的院子,卻被晏呈說了幾句,最後更是告誡所有人,劉安怡的院子以後不需任何人出入。
後來她覺得不對勁,便拖二哥哥打聽了一下劉安怡的身世,發現此人是邊疆的一個知府的女兒,晏呈為何要帶一個遠在邊疆的知府之女回京,又為何帶回來後只給了妾室的位份,可待遇卻相同于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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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芊芊猜不透晏呈的心底想的是什麽,她曾問過晏呈,劉安怡是誰,晏呈只說:“日後同你說。”
可這一等,等到了咽氣,也沒等到一個解釋和結果。
遠在邊疆的劉安怡,為何會出現在這艘京都去往淩安的船只上,前世的時候,劉安怡曾主動找她聊過天,雖說她對兩外兩個側妃不敬,但對她,卻是相當的友好。
當時得知她是邊疆之人時,許芊芊還曾問她,以前可曾來過京都。
劉安怡回答說自己從未來過京都,這次跟晏呈回來,是因為來京都給晏呈當妾。
可如今,距離前世她與晏呈成婚之日,還有一年多的時間,這個時間裏,劉安怡應該是在邊疆。
她如今覺得,前世的事情似乎和她所知道的,有着很大的出入。
......
流蘇慌亂的走了出來,語氣裏帶着焦急:“小姐,大少爺被吓到了,如今正喃喃自語,躲起來了,奴婢擔心會和之前一樣,要不要讓船家先靠臨近的碼頭停一下,我們帶大少爺去尋大夫。”
船只開了就沒有靠臨近碼頭停靠的道理,因為這艘船載着的,并不只有她們三人,耽誤了別人的行程,只怕會遭人嫌,且明日便可到淩安,只能先安撫好許淵。
許芊芊立刻走進了房間,許淵躲在角落裏,手裏還拿着一把木劍,瑟瑟發抖,嘴裏卻振振有詞,“別靠近我,不是我弄的,別靠近我.....”
他這副模樣,許芊芊之前也見着過,倒也不覺得奇怪,她面露微笑,微微的弓着腰,溫柔的安撫道:“哥哥,我是芊芊,剛才那個人已經被救回來了,你莫怕,我帶你歇息去,可好?”
許芊芊輕輕的拍了拍許淵的背,直到許淵沉沉的睡去。
.......
許芊芊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內,每個房間裏都有一扇窗,她打開窗子,看着漫天的繁星,陷入了沉思。
劉安怡的出現她沒再去糾結,揮之腦後。
但眼瞧着明日便到淩安了,她心底不免有些緊張,她從未見過自己的外祖母,聽聞外祖母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大舅舅膝下有一兒一女,女的排行老大,名喚顧歡意,大哥哥名喚顧珅眷。
二舅舅膝下有兩個兒子,大的名喚顧輕舟,小她一歲的弟弟名喚顧帆遠,聽母親說過,此人極為貪玩,是個實打實的淩安小魔王。
許芊芊出發的時候她便已經寫了一封信命人送到了淩安的外祖母家,言外之意便是近日要去淩安散散心,順便去探望她老人家的身子,但卻沒提要去淩安外祖母家住。
她一個外人,帶着許淵,若是住進去,時日久了恐怕會惹人嫌,她向來也是不喜歡給人添麻煩,計劃着明日到了碼頭的時候,先找個客棧休息一晚,第二日便登門拜訪。
翌日,船只快要到淩安碼頭的時候,她便帶着許淵站着往下走,擠出了人群,放眼望去,只見近在咫尺的碼頭處,幾個顯眼的男女站在一塊,面上都帶着笑意。
三個身着華服的男人,還有一個穿着杏色儒裙的女子。
船停靠的時候,四人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這邊。
許芊芊心底有些預知,猜測了一下,旋即便聽見身後一人道:“那不是顧家的大公子嗎?”
“那四個都是顧家的公子和小姐,怎的今日齊齊來了碼頭?”
許芊芊聞言,恍然大悟,看來自己猜的沒錯、那四人就是她素未謀面的兄姐還有弟弟。
直到船只穩穩靠岸後,許芊芊正欲上前行禮,可下一瞬,那四人裏最小的人便迎了上來,站在許芊芊的跟前,笑道:“可是許姐姐?”
許芊芊一愣,正詫異怎麽他是怎麽認出自己的,卻聽見四人中的女子上前道:“妹妹和府中大姨的畫像一模一樣,叫人一眼就認出來了。”
許芊芊了然,原來是母親的畫像。
見許芊芊一副乖巧軟糯的模樣,顧家姐弟相視一笑,打從心底裏喜歡。
顧歡意莞爾道:“你許是不認得我,你喚我一句姐姐,祖母從前幾日便開始念叨,說遠在京都的妹妹要來,讓我們特意來接你,一路舟車勞頓,妹妹先坐上馬車,有什麽話回了家再說。”
許芊芊沒有見過顧家兄妹,但對他們的名字倒是耳熟,母親以前時常會念叨,她輕輕的颔首,而後乖巧的喊了句:“姐姐好,”而後又看向站在身後面帶微笑氣質溫潤的兩個男人,欠身道:“兩位哥哥好。”
最後看向顧帆遠,正欲開口時,卻聽見顧帆遠道:“二姐姐,這些什麽禮數在我們這用不上,姐姐來了就是顧家人,拿這當自己家便行,行什麽禮呢。”
顧帆遠的話,讓許芊芊心頭一暖,而後便同大姐姐顧歡意上了馬車。
......
馬車內,顧歡意和許芊芊同坐一輛馬車,流蘇和男丁王明去照顧許淵,在後面那輛馬車。
“帆遠就是愛鬧騰,方才的那些話,他說不出來那意思,你可千萬不能往心裏去。”
許芊芊聞言,一愣,不明白為何大姐姐會這麽說。
下一瞬,她便明白了,“你不管來不來都是顧家的人,哪裏說是來了才是顧家人,這幾日祖母念叨你,整宿整宿的都睡不着,別說祖母了,我們都想見見這個遠在京都的妹妹。”
不管是方才在碼頭上還是如今在這裏,顧歡意口中卻一直是親昵的喚她妹妹,而不是表妹。想起她在船上時尋思着住個客棧,偶爾去見見外祖母,她便覺得自己有些過分。
她修書一封送到淩安顧家,外祖母便幾日沒睡好覺,盼着她來,她卻是在心中妄議外祖母舅舅一家會嫌她添麻煩。
如今,許芊芊是能感覺得到,外祖母,以及兄長姐姐們,是真的高興她能來。
......
馬車駛了兩刻後,便到了顧家。
曾聽母親說過顧家有兩個承國公府那麽大,當時便覺得詫異,如今下了馬車一瞧,倒是真的,所見之處,綠蔭環繞,亭臺樓閣相間,有一處偌大的湖水,還有金黃色的假山,越往裏走,那院落便錯落的愈發有秩序,所到之處,皆是低調奢華。
直到繞過了九曲回廊,又走了一條林蔭路,方才到了顧歡意口中的避暑房,避暑房落座于顧府的東邊的院子,裏面放了許多的冰,降燥。
許芊芊帶着許淵一進去,一股涼爽的風迎面撲來,而後繞過了木制屏風,她便瞧見了坐在榻上的外祖母,兩邊各坐了一對中年男女,瞧着,應是大舅大舅母,二舅二舅母。
許芊芊在衆人的注視下,從容淡然的上前,正欲跪地行個大禮,便看見外祖母撐起年老的身子,起身扶起了她,緩緩道:“我的心肝啊,外祖母念你好些時日,你如今來了,就好好的和外祖母說說,這些年來,過的可好?”
挨得近了,她能瞧見祖母眼裏的淚在打轉,繼而又聽見外祖母道:“從你出生,我就沒有見過你,如今長大了,和你母親愈發的像了,特別是這雙眸子,若沒仔細看,還真以為是你母親來了。”
許芊芊知道,外祖母是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她的心也跟着酸了起來。
下一瞬,屋內便響起了顧帆遠耍寶的聲音,“外祖母日日念叨姐姐,如今姐姐來了你又哭,日後天天都能見得到,何苦哭呢。”
這句話一出,顧老夫人便破涕為笑道:“想不到你素日調皮,竟有如此細心的時候。”
這句話引得衆人哄笑,而許芊芊跟着向大舅舅母,二舅舅母問了聲好,亦向衆人介紹了許淵,許淵有些害怕生人,躲在許芊芊的身後。
“你這幾個哥姐兒,弟弟,得知你要來,把你母親之前住的院子趁着這幾日,給大肆改造了一番,你不妨去瞧瞧,也好休息休息,來日方長,有話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顧老夫人看着許淵,和藹一笑,沒有絲毫嫌棄,“你大哥哥給你許哥哥也準備了院子,你也好帶着人家去歇息。”
許芊芊應了好。
......
許芊芊來到了母親以前居住的院子裏,推開門,只見一片茉莉花田,緊接着往裏走去,這個院子裏有幾個屋子,顧歡意帶着許芊芊來到了主屋。
推開門,琳琅滿目,所見之處皆是價值不菲的古玩,側面的衣櫃裏,一整面的新衣裳,許芊芊打量着整個屋子,當走到床榻邊時,突然發現了牆面上有一副母親當年的畫像。
遠山眉,芙蓉面,櫻桃口,桃花眼,還是記憶中那個溫柔動人的模樣,祖母說,怕許芊芊難受傷懷,家中便不許再放置任何關于父母親的畫像,算起來,自從母親離開後,她連母親的畫像都看不見。
如今一瞧,許芊芊便伫立在原地,久久都沒動。
怕許淵害怕,許芊芊便讓流蘇先去伺候許淵,待日暮時,許芊芊方才看見流蘇歸來,簡單的洗漱後,許芊芊從衣櫃裏挑了一件鵝黃色的百花碟裙,将她整個人襯的愈發靈動。
用晚膳的地方距離許芊芊的院子不遠,走了一會兒便到了,當許芊芊踏入時,裏頭已經坐滿了人,許芊芊被顧老夫人拉到了身邊坐着,下人們開始布菜。
與此同時,顧帆遠便道:“二姐姐可比大姐姐好看多了,等二姐姐休息好了,我便帶二姐姐出去逛鼓樓,放紙鳶,勢必要讓你舍不得離開淩安。”
顧歡意的性子和許芊芊不同,她身上是商人的豪爽和坦然,不會那麽多規矩,也沒那麽多心思,聽見顧帆遠的話,也只是笑了,回道:“你是想挨打還是想用膳?”
此話一出,顧帆遠便沉默了,而後默默地拿起了筷子吃飯,兩個舅媽斂下了眼底的笑,在顧帆遠時不時的蹦出一句話,而後又被顧歡意嗆回去中,晚膳其樂融融的用完了。
許芊芊猜出來了,顧帆遠許是最小的,也是家裏最受寵的,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顧歡意。
大姐姐一個眼神,他便立刻噤聲,但又嘴癢忍不住去拿顧歡意說事。
許淵坐在顧帆遠的身邊,一下午過去,許淵倒是和顧帆遠能合得來,顧帆遠看上去雖大大咧咧,但還算是心細,能時不時的給許淵夾菜,并且看他多吃了幾口,便又夾給他。
在顧家住了幾日後,許芊芊算是徹底的打消了恐會招人嫌的疑慮,自她住進來的那日,顧家的哥哥姐姐們便輪番來她的院子裏找她,大哥哥不善言辭,每每來便會帶一件罕見的珍寶。
二哥哥則喜歡看游記,還送了幾本給許芊芊,揚言許芊芊若是看上了哪個地方,他們兄妹幾人便去那裏游玩。
而大姐姐則已嫁人,那日是因為許芊芊初來乍到,怕她想家,才一直在府中小住。
.......
一大早,許芊芊還是如昨日一樣去給顧老夫人請安。
“我們這不興京都裏的那些規矩,你只管開心便是,請安不請安的,我都不看重,”顧老夫人拉着許芊芊的手,眼神裏都是憐愛,“我瞧着今日的天好,你不妨讓你哥哥姐姐帶你出去好好的逛逛,缺什麽少什麽,都讓哥哥姐姐給你買了。”
豈料,這句話讓剛走進來的顧帆遠聽了去,顧帆遠方才去了一趟許芊芊的院子,聽丫鬟說她來了這裏,便馬不停蹄的往這裏走來,如今,嚷嚷着要帶許芊芊去放紙鳶。
陽春三月中,春風和煦百花放,正是放紙鳶的好時節。
顧老夫人笑了笑,道:“那你去把,照顧好你姐姐,帶多兩個丫鬟去,怕天熱,熱到你姐姐了,再讓你二哥哥一起去,多個人多個照應......”
“我知道了知道了,”顧帆遠故作生氣的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二姐姐的祖母,我是二姐姐的陪嫁男丁!”
顧老夫人笑罵道:“那可不是。”
許芊芊聞言,嘴角彎了彎,擡起了眼眸看向顧老夫人。
一個是祖母,一個是外祖母,可兩人對她的方式,卻是天差地別。
外祖母對她的疼愛,是打心眼裏她都能感受得到的。
可祖母的自私,她也是能感受得到。
.......
顧帆遠是淩安的小霸王,上天入地哪裏都去過,所以當聽見放紙鳶時,他便立刻帶着許芊芊來了淩安邊界的一處平地,這裏依山傍水,的确是放紙鳶的好地方。
二哥哥因為商鋪有事,所以便沒跟着來,顧帆遠卻沒嫌麻煩,帶着許淵一道來了,順便帶多了兩個男丁。
顧帆遠的紙鳶是自己親手做的,“二姐姐,你可別嫌棄這紙鳶醜,我可是昨日熬了一宿,就等着今日帶你來放。”
許芊芊玉指輕輕的捏了捏紙鳶的棍子,這個紙鳶說不上好看,但也不能用醜評判,隐約能看出是一只鳥兒的形狀,但許芊芊哄顧帆遠,道:“好看極了。”
這一句話,更是誇到了顧帆遠的心坎上去了,許淵拿着紙鳶,孩童般的心性讓他纏着要放,顧帆遠便親手教會了許淵放紙鳶。
待他能拉着線開懷大笑時,顧帆遠便一路跑着回到了許芊芊的身邊。
許芊芊立即拿了一條帕子,将顧帆遠挂在額頭上的汗珠給擦拭了。此舉讓顧帆遠眼眸一顫,喃喃道:“二姐姐這般好,若是大姐姐有你一半溫柔,我以前也不至于被打的那麽慘。”
撲哧一聲,許芊芊被他逗笑了,“等下回去我便同姐姐告狀。”
見狀,顧帆遠的話匣子像是打開了一樣,說了好些顧歡意從小到大打他還有欺壓兩個哥哥的事情給許芊芊聽,最後,當許芊芊被逗得合不攏嘴時。
他小心翼翼的問了許芊芊一句,“二姐姐,你和太子殿下是真的退婚了嗎?”
顧帆遠其實聽說過許芊芊的事跡,但他對許芊芊的印象,在昨日之前就只是,他有一個即将成為太子妃的二姐姐,遠在京都沒見過面,也曾聽聞,他這個二姐姐格外喜歡太子殿下,和殿下是青梅竹馬。
但除此之外,便再也沒有任何的消息,直到前不久,有人從京都來,說起太子殿下一怒之下揚言要和許家的小姐退婚,顧帆遠得知後,還特意去問了祖母。
祖母當時卻道:“若是這件事成真,下了退婚書,那你們兄弟幾個去一趟京都,将你二姐姐接來淩安,被太子殿下退婚,只怕在京中也難立足,我們顧家的人,哪能讓人給欺負了去。”
也是那日,顧帆遠才知,祖母沒有将二姐姐視為外孫女,而是親生的孫女,可于他而言也沒任何的區別,但直到那日在碼頭上瞧見了許芊芊時。
他只瞧了一眼,便打心底裏喜歡上了許芊芊,也将她看成自己的親姐姐。
如今,他問出這句話時,也在悄悄的打量許芊芊,看看她是否會難受。
“婚姻大事,豈能戲言。”
許芊芊眼底一片清明,哪有半點兒難受的勁兒,倒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後,顧帆遠倒是安下心了,他不願看見自己的姐姐難受,雖說才相識不過幾日,但顧帆遠卻把她看的和顧歡意一樣重要。
“那殿下知道你來了淩安嗎?”
許芊芊眉間微微一蹙,猶豫了下,篤定道:“不知道。”
她消失在晏呈的生活裏,于他而言,不過是少了一個蚊蠅那般,不足為奇,但是晏呈定然是會去承國公府找她的,所以那封信,是她和他做的最後道別。
至于什麽時候去找她,又什麽時候看見那封信,許芊芊便沒有去想過。
于她而言,她選擇離開,就是徹底的從他的心底消失。
許芊芊放眼望去,只見許淵手中拿着紙鳶,開懷大笑,她倏地,想起了什麽,道:“帆遠,我想向你打聽一件事情,逍遙山離這裏可遠?”
顧帆遠眉頭一蹙,難得正經,道:“二姐姐,你好端端問逍遙山作甚?”
“我這邊有個認識的人,在逍遙山,我想去找他,”許芊芊猶豫了一下,道:“我聽人說,淩安有個毒砝,擅長解毒,治疑難雜症,我想帶許哥哥去看看。”
顧帆遠沒料到是這樣,看了眼許淵,道:“可逍遙山路途遙遠,山路陡峭,不如這樣,我替你去尋毒砝,但是淩安的東街有一個中醫館,許多人都來找他看,聽說醫術高超,二姐姐不妨去試試?”
毒砝當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找到,許芊芊聞言,便輕輕的點了點頭,“那我們明日便去醫館看看。”
她想讓許淵快些好起來,若是那個大夫能醫好許淵,那便萬事大吉,若是醫不好,她心底也有數,便會加大範圍去尋找毒砝,必要時,她或許會酬謝替她尋找毒砝的人。
......
當回到顧府的時候,許芊芊便瞧見了顧歡意,她手中拿了兩袋子花茶,放在了桌案上,笑着道:“昨日我回去後還尋思擔心你會怕生,一大早便來尋你,打算領你上街去,沒想到你卻和這個小霸王去放紙鳶了。”
顧歡意說完又看着顧帆遠,“怎麽樣,這個姐姐合你心意吧?”
顧帆遠笑了,走到了許芊芊的身後,露出了頭呲牙笑道:“那可不,比你可溫柔多了。”
顧帆遠這話,又惹得顧歡意站了起來想要打她,但是顧帆遠就躲在許芊芊的身後,顧家姐弟就圍繞着許芊芊你追我趕,歡聲笑語充斥在整個廳堂,逗得顧老夫人也跟着樂呵。
......
直到日暮用了晚膳後,許芊芊才回到了自個兒的院子裏,她從自己帶來的包袱裏拿了銀兩,明日帶許淵去看大夫,估摸着也得花上好些銀子。
當初是想着來了淩安住在客棧,看情況要不要在這裏買處小宅子,怕給外祖母添亂,但如今,住在顧家,倒是省出了不少的銀兩。
她也是打心眼裏,喜歡顧府,喜歡他們。
今日顧帆遠問她是否退婚的事情,她瞧見了他眼底的擔憂,她看出來了,顧帆遠怕自己難受,他們雖昨日才相見,但的的确确,是溫暖了她。
......
翌日,顧帆遠便帶着許芊芊去了東街的醫館,醫館名喚明華堂,裏面的人絡繹不絕。
一走下來,許淵便立刻委屈的道:“我不要進去。”
許淵自從吓傻了後,便一直吃着藥沒斷過,這幾日沒喝,嘗到了甜頭了便鬧着不願進去,許芊芊好說歹說,最後答應給他買兩個糖人,他才願意進去。
顧家在淩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掌櫃的一瞧見顧帆遠,便立刻先接待顧家的人。
許淵坐在凳子上,伸出手給老大夫把脈,只見那老大夫眉頭微蹙,而後嘶了一聲,道:“這位公子脈象混亂,似有淤堵之症,氣流不暢。”大夫說完,搖了搖頭,意思赫然明顯。
“我這裏只能先開幾貼藥,先試試打通他的淤血,方才能讓淤堵的氣流給順了,”他說完,又對着許淵望聞問切的打量了一會兒,而後寫了幾貼藥給了身後抓藥的小厮。
許芊芊帶着許淵坐在了長凳子上等着,顧帆遠在旁側道:“姐姐莫急,你說的那人我已經派人去尋了,一有消息,我便立刻告訴姐姐。”
如今也只能這樣了,許芊芊莞爾一笑,正欲和顧帆遠道謝時,餘光忽然瞄到了一抹倩影。她視線一頓,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素裙,拿着藥單,而後看了一圈,坐在了許淵的身側。
又是她,劉安怡。
“對了二姐姐,前面有個鋪子賣的葡萄流汁可好吃了,天熱,我去買給姐姐嘗嘗,”顧帆遠說完便一溜煙的跑了出去,仿佛去慢了,那葡萄便長腿跑了。
與此同時,身側響起了劉安怡的聲音,“欸,你幹什麽?”
許芊芊聞聲,側眸一看,只見許淵拿着劉安怡腰上的香囊,臉上笑嘻嘻的道:“好看。”
劉安怡以為許淵是個登徒子,在他觸上她腰間香囊的那一刻,她便立刻伸出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當聽見許淵慢悠悠的說出好看二字時,劉安怡後知後覺了什麽,便放下了許淵的手。
“抱歉,我兄長不是有意冒犯的,小姐莫往心裏去,”許芊芊一臉歉意的解釋完後,便拉着許淵往旁側坐了坐,而後低聲教了許淵說道歉的話。
當許淵學着和劉安怡道歉後。
劉安怡清了清嗓子,察覺到許淵是個癡傻兒,再大的氣也消了,道:“我沒有怪罪你,你若是喜歡這個香囊,贈于你便是。”
許淵想要拿,但卻被許芊芊婉拒了,劉安怡這才擡頭看向許芊芊。
其實早在許芊芊帶着許淵進來時,她便注意到了這個氣質出衆,綽約仙姿的女人,自然也将大夫說的話聽了進去,思索片刻,劉安怡便道:“方才令兄碰到我時,我把到了令兄的脈。”
不知劉安怡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她不禁想起那日船上,劉安怡救了倒地抽搐的女子,她眸子一顫,劉安怡是懂醫的,她抿了抿唇,試探道:“小姐可是有話要說?”
劉安怡點了點頭。
“恕我直言,我方才把到了他的脈絡,發現令兄的脈絡有些雜亂,淤堵不前,行氣不暢,這個方才那位大夫肯定也是這般同你說的,”劉安怡歪着頭,低聲道:“但,我師父曾說過,任何雜亂的脈絡裏,都有久毒,不知令兄是打娘胎裏就如此,還是......”
劉安怡的話沒說完,許芊芊卻明白她想要說什麽,她開口道:“我兄長是被吓傻的。”
“這只是一層原因,既然令兄是被吓傻的,那麽脈象不應如此雜亂,若我猜的沒錯,應該是長期服用了毒藥,方才會導致癡傻加重,脈象雜亂,”劉安怡頓了頓,又道:“若是令兄體內的毒一日不解,那麽他便一日不會恢複,會一直癡傻下去。”
許淵體內有毒?許芊芊的心底俨然不信,可...劉安怡說的頭頭是道,而大哥哥看了那麽多年的大夫,卻沒有一點點兒好轉,她有些不安,不得不信。
許芊芊道:“小姐能把出我兄長體內有毒,那可知是什麽毒,又如何解?”
劉安怡搖搖頭,“我也只是略懂一二罷了,幫不到小姐,”劉安怡起身拿了藥轉身便離開了。
......
夜深人靜,許芊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麽都難以入眠,腦海中反複的回想着今日劉安怡的話,起初,她只是覺得許淵只是癡傻,找到了毒砝,看看能不能治好,可誰知,許淵的體內或許是有毒的。
她想明日讓更多的人去找毒砝,毒砝擅長解各種毒素,若是找到了毒砝,事半功倍。
......
淩安沿海,三月的天已然比京都熱上不少,但是顧家卻很熱鬧,前廳人來人往,顧帆遠非要拉着許芊芊一起去湊個熱鬧,也是去了後才知,是早一個月前大哥哥顧珅眷定下來的那戶人家來府上做客了。
大哥哥顧坤眷性子冷淡,話不多,但從許芊芊來了顧府後,這位不善言語的大哥哥時不時的便會送上一對珍玩或者珠寶,每一樣都是昂貴至極。
許芊芊能感受到,她的這個大哥哥是真的打心底裏疼她。
幾乎是許芊芊進去的那一瞬,屋子裏的人便看了過來,顧老夫人更是溺愛至極,對許芊芊招了招手,道:“芊芊,過來,挨着外祖母坐。”
許芊芊坐在了顧老夫人的旁邊,顧坤眷便對着丫鬟吩咐道:“去給二小姐換一壺花茶來,放些冰下去。”
顧坤眷看着顧帆遠道:“這麽熱的天,你何苦拉着你的姐姐受這份罪?”
話一出,一直坐在下面的曾念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眼顧坤眷又看了眼許芊芊,她心儀顧坤眷好些年了,直到近日才将這門親事定下,但這些年來,她雖不能說很了解他,卻也知道個大概。
顧坤眷向來是不善言辭的人,也甚少關懷她,她以為他這人就是這樣,可直到今日見了他這般關心自己的妹妹,她才知道,原來,顧坤眷還有這般心細的一面。
曾念不是三歲的孩童,顧老夫人那般溺愛,向來清冷的顧坤眷也主動關懷,無非是給她打了個醒,那便是顧家的二小姐,是塊寶,是老夫人的心肝。
曾念起初還覺得,許芊芊是被太子殿下退婚,躲到了淩安母親的娘家,心中到底是有些瞧不上的,但如今,她還未表現出來看不上,老夫人和顧坤眷便如此證明給她看。
看來日後嫁進來後,還需得和這位從京都來的二小姐打好關系。
......
淩安這邊信道教,每逢三月中旬的時候,淩安的人都會去道觀誦經。
一大早,顧府除了許芊芊和顧老夫人,其餘人都去了。顧家常年經商,糧油米鹽,衣食住行,皆有涉手,誦經是他們的信仰。
許芊芊陪着顧老夫人在府內的前廳坐着乘涼,祖孫兩人說了好些話,她仔細一瞧,只見顧老夫人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她壓了壓嘴角,小心翼翼的将顧老夫人扶着躺好後,便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門剛阖上的那一刻,管家便進來了,道:“二小姐,府外有貴客來了。”
許芊芊一愣,如今整個府內只有她一個主子,管家的确是應該同她說,聽說是貴客,許芊芊也不敢怠慢,随着管家走了出去,上了臺階,擡眸看去。
男人一身月牙色的華服,背手而立,渾身的氣質渾然天成,氣宇軒昂,聽見腳步聲,他的頭微微一側,視線往後一看,那棱角分明的側臉,冷冽的氣質,不是晏呈又是誰?
許芊芊腳步驀然一頓,午後的陽光正盛,日頭在他的頭頂上,筆直的射出了一道光,他逆光而立,光芒刺進她的眼,她不禁眯了眯,被吓得忘記了行禮。
淩安距離京都有一段的時日,坐船都要四日的功夫,終日忙碌的晏呈怎麽跑到了淩安來。
蘇維瞧見許芊芊,內心激動的就差當場跪下來,只是蘇維看着自家的主子一言不發,明明是三月天,站在他身邊卻像是寒冬将至那般冷冽,他不禁縮了縮脖子,輕聲的提醒道:“殿下,許小姐就在跟前呢。”
蘇維的聲音讓許芊芊回過神來,如今顧府沒人,晏呈來了也沒人能知,她抿了抿唇,聽見管家輕聲問道:“二小姐,這位貴客,你可認識?”
許芊芊心口一緊,搖了搖頭,道:“不認識。”
不認識。
她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