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許芊芊醒來後, 天色已然破曉,一道白光撕裂天際, 天邊泛出魚肚白。

許苁還在熟睡。

屋外, 院子內,傳來了下人們開始忙碌的腳步聲,細細簌簌響起。

許苁睡得不怎麽安穩, 轉身抱着許芊芊,埋在她的懷裏又沉沉的睡去。

而許芊芊自始至終, 都呆呆的看着頂上發呆, 許久後, 她長呼了一聲。

她自己在心底問自己,那究竟是夢嗎?

這事說來玄乎,但自從她死而複生後, 她便覺得這個世上玄乎的事情多了去, 那個究竟是不是夢,她心底比誰都清楚。

許芊芊不由得又想起在東宮那日,他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

——“芊芊,若是我有難,你會想和我同苦,還是想視而不見呢?”

心中咯噔一聲, 像是一根繩子,在她的心裏一扯。

讓她不得不、逼着她認清了一件事情。

——晏呈那日的話, 定然是有別的深意。

......

許苁醒來後, 兩姊妹商量了一下,許苁先去給許舟稍信, 讓他暫且在外游玩, 不急着回家。

而後又拿從鋪子裏拿出了一筆錢, 對着許苁道:“你拿着這筆錢先去京都買一處宅子,你與大伯母先住進去,萬一他發起瘋來,我怕他會做出一些我們想不到的事情。”

許慶明俨然是個瘋子,面上是個君子,但骨子裏卻是比小人還要卑鄙。

和這種人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随時都可能做出一些極端的事情。

許苁聽完後,便立刻帶着周流芳離開了許家,臨走前,許苁不放心,叮囑道:“我帶着母親先去,你若是有什麽問題,你及時和紅兒說,讓她來鋪子裏尋我。”

淺雲院不可能一下子走完,這樣動靜太大,恐怕還未走出這條街就給許慶明逮住。許芊芊點了點頭,眼瞧着天愈發的亮起來了,便催促道:“放心就是了,等會兒我也出去了,只不過我得先去一趟宮裏,看看大哥。”

順便問問毒砝,關于晏呈的身子。

許苁立刻帶着周流芳離開。

只剩下許芊芊一個人在院子裏,稍坐一會兒後,紅兒便拎着早食來了,一邊伺候許芊芊用膳,一邊看着高挂的日頭,道:“二小姐,我們什麽時候去找大小姐啊,我眼皮一直跳,總覺得怪怪的。”

紅兒是許苁的貼身丫鬟,許苁和許芊芊說話的時候倒也沒有刻意躲着她,所以紅兒倒是多多少少知道些什麽,愈是知道,便愈是害怕。

幾乎是話音剛落的瞬息,淺雲院的院門便響起了急促的拍門聲。

許芊芊和紅兒皆是一驚。

紅兒死死的咬着唇。

許芊芊倒是淡定從然許多,眼下愈是這個時刻,便愈是不能慌亂,許芊芊指甲嵌入了肉裏,聲色如常的道:“何人?”

那拍門的人聽見許芊芊的聲音後,倒是停下了,比起拍門時的嚣張不同,說話倒是溫聲細語,道:“小姐,老夫人讓你過去一趟,說是昨日讓你去也沒去,這不,今日一早就讓老奴來請小姐。”

許芊芊自知許老夫人那裏,她說什麽都得去一趟。

紅兒無聲道:“小姐。”

許芊芊搖搖頭,一邊應了張婆子自己換身衣裳就來,一邊垂着眼,低聲道:“我自個兒去,你現在出去給姐姐送信,說我被祖母叫走了,先不要打草驚蛇,若是我許久未出來,那便讓姐姐去請太子殿下。”

紅兒本聽見許苁,心裏沒有什麽底氣,但是一聽去請太子殿下後,那氣勢便立刻出現了。她還怕二小姐不願讓太子殿下參合這件事情,現下聽見許芊芊這般說,紅兒立刻應了。

等許芊芊出了門,紅兒便往小院門離開了。

......

許芊芊跟在張婆子身後,面色如常。

張婆子餘光瞧了許芊芊好幾次,又笑着道:“這次小姐回來後,倒是和老夫人生疏了許多,以前小姐請安中最積極的那個,而今,倒是變了,老奴伺候老夫人這麽多年,有句話,還是想告訴小姐。”

先下還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許芊芊只裝弱若無其事的笑着道:“但說無妨。”

“老夫人還是在意小姐的,一直讓小姐和殿下服個軟,也是因為想要給小姐一個未來一個保障,”張婆子說着,面色一沉,說的好像就是真的那般,認真道:“小姐這次去和老夫人請安,就同老夫人低個頭,總歸是一家人,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小姐和老夫人鬧了,如今許家的說話人是老夫人,小姐豈不是糊塗了?”

張婆子說什麽,許芊芊也沒太聽進去,一轉身,便到了老夫人的院子裏。

昨日周流芳同她說的那些話,卻在此時一直反複在她耳邊響起。

好像是在提醒她。

許老夫人當年對母親和父親有多麽的過分。

許芊芊閉上了眼,耳邊倏地響起了大伯母的聲音,“你母親經歷了那件事情,去尋你祖母要個說法,想讓你大伯父離開,誰知...你祖母先是安撫了你母親,後說了一句,讓你母親今生都無法原諒她的話。”

許老夫人說:“都是一家人,歷代還有丈夫死了去伺候大伯和小叔子的,怎麽到了你這裏那麽多的規矩,沒錯,你的确是大小姐,但是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你既然嫁進了承國公府,那麽你就應該抛下你在淩安的那些規矩,守我們許家的規矩。”

“若是我要你伺候,你也只得認命,那些其他的別想了,你安心當你的國公夫人。”

許芊芊收回思緒,那雙勾人的眸子便看向了高堂之上的許老夫人。

那往昔只是覺得略有些刻薄,如今卻只覺得不但刻薄,還惡心透頂,讓人覺得反胃。

母親當年是多麽的委屈?

分明是許慶明的不對,她先是保存了許家人的臉面,沒有去鬧大,誰知,許老夫人這些話,是徹底的讓顧青寰心寒。

許芊芊看着許老夫人。

耳邊又響起大伯母的聲音,“那日之後,你母親的身子愈發不行,你父親一邊去太醫,一邊打算去請示皇上,讓皇上将許慶明給抓進牢裏,順便把你祖母給禁足在老村子裏,誰知,那日回來後,你母親卻是服藥自盡了。”

真有那麽巧合的事情嗎?

父親一進宮請示皇上,回來後便服藥自盡了?

能走到請示皇上的地步,那就證明許父已經是恨之入骨了。

許芊芊不是三歲的孩子,母親“服藥自盡”後,父親第二日也死于“傷心過度”。

若不是大伯母知道這一切的真相,她還被蒙在鼓裏。

許老夫人這一次倒是沒再閉着眼裝睡,而是先開口道:“我聽府內的人說,你從淩安那邊聽到了不少的流言,本不想去尋你的,但是那些流言我聽了,覺得荒唐得很,怕你當了真,和家裏産生了隔閡,便尋你來,給你解釋一番。”

許芊芊裝糊塗,“不知祖母說的是什麽?”

許老夫人盤着佛珠的手輕輕的一頓,面色如常,但那雙眼卻對許芊芊多了幾分考究,到底是變了,再也不是張口閉口是晏呈,也不容她說上一兩句,許老夫人眼眸一垂,道:“我聽下人說,從淩安傳來了,說你母親的死,與你大伯父有關,屬實是荒謬,無稽之談,你可千萬不能信這個,你大伯父對你的好,你大伯母對你的好,你都是看在眼裏的。”

許芊芊其實不是一個藏得住心事的人,但是自從去了淩安後,她學會了将事情藏在心底,非萬不得已時,才說出來,可眼下,許芊芊卻是真的忍不住,那種憤怒燃燒着她的心肝,冷聲道:“祖母,你說錯了。”

許老夫人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不解的看着許芊芊。

許芊芊道:“我在淩安聽見的,不是我母親的死與大伯父有關,而是大伯父曾寫了好多封信給我母親,不知祖母可知道這件事?”

說話間,許芊芊的眼神就一直死死的盯着許老夫人。

許老夫人面色自若,但那盤着佛珠的手卻一直忍不住的抖,須臾後,她道:“我瞧你是真的學壞了,外人說風就是雨,對家裏人卻是沒有一點兒信任,虧你還是我們許家的子孫。”

“你耳根子這般軟,我瞧你還是不要出去倒好,就呆在我這個院子裏,等你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再放你出去。”

許老夫人這是明擺着要将許芊芊軟禁。

許芊芊來時便曾猜到許老夫人會有這一出,寒意從腳底往上油然而生,脊背都在發麻,只因她的視線看向了屏風後,那一道男人的身影。

一看,便知是許慶明。

許老夫人和許慶明都不知道她看見了他。

但是許芊芊知道,自己今日若是不從這裏走出去,要麽下場與父母一樣。

許慶明是多麽聰明的人,他能直接和老夫人在一塊兒守着她,那便是知道了許苁和周流芳的去處,甚至可以說,昨日周流芳宿在淺雲院時,一切便都在許慶明的掌控之中。

他那滿是鮮血的魔掌,又要一次伸出來。

這一次,是向她。

作者有話說:

前三十紅包

明天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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