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沁妝閣人聲鼎沸。

許芊芊一步一步, 慢慢的走上前,她身穿着湖藍色的衣裳, 純白色的曳地裙, 随着走動的動作,裙擺微動,完美的身段若隐若現。

流蘇緊随其後, 當看見姜純的臉時,心下一驚。面不改色的靠近許芊芊, 耳語道:“小姐, 就是她。”

就是她出現在東宮。

許芊芊面色溫潤, 一如既往的柔和,輕聲道:“我知道。”

流蘇一愣,小姐見過?

還未等她問, 許芊芊已經随着許苁走到了姜純面前。

其實早在許芊芊走來時, 姜純面帶笑意,但餘光卻一直在許芊芊的身上盤轉,每看一眼,心底便一個震顫。

天爺!這世間竟有這麽美麗的女子。

她閱人無數,自個兒也是欽州那邊數一數二的美人兒,所以她的尾巴一直翹的很高, 見誰都不屑一顧,可就在方才, 她看見許芊芊的第一眼, 心下竟燃起了一抹怪異的感覺。

許芊芊通身的氣派,讓這個鋪子蓬荜生輝。

她自認美麗, 但見了許芊芊, 就像是醜鴨子見到了真正的嬌貴天鵝。

當兩人對視的那一瞬, 姜純已經猜到,許芊芊定然是知道,她來此的目的。

她來京都前,的确是打探過,這家鋪子就是許家人開的。

只是對上許芊芊的那雙眼時,她一瞬有些亂,那瞬息将自個兒多年的驕傲給打落的粉碎。

許苁熱情的介紹姜純,見她大包小包的買了好多胭脂水粉和新進的布匹,還不忘向姜純寒暄,“聽姑娘的口音是欽州的,來這裏是常住還是小住?”

姜純的餘光從許芊芊的身上收回,莞爾一笑:“常住。”

許苁樂壞了,這得是綁了個長期的財主啊!

許苁:“可是在這裏相看了人家?”

許芊芊莫名想起,前世初見姜純的時候,她站在晏呈的身側,晏呈說姜純已經是側妃。

姜純那時拿着絹帕的捂住了嘴小聲的咳了咳,羸弱的行了個禮,道:“妹妹見過姐姐,日後還請姐姐多多關照。”

她說話間弱不禁風,身子虛弱,可女人最是了解女人,她眼底的笑意她再是清楚不過。

就好像此刻一樣。

許芊芊清楚的看見姜純的目光偷偷的睨了她一眼,而後笑着,柔聲道:“嗯,打算在這裏安家立業,母親已經為了選好了人家,日後,我們會經常見面的。”

許苁以為她所謂的經常見面是日後會常光顧的意思,樂呵呵的應了好。

許芊芊卻知道,姜純的這個話,其實是向她炫耀

——她和晏呈的事情定下來了。

.......

許芊芊無甚心情,姜純離開後不久,她便去了後院。

流蘇一邊替許芊芊收拾東西,一邊好奇的問道:“小姐為何不回府裏住,這裏到底不安全。”

許芊芊坐在床榻上,無聲的嘆了口氣,起初,她是因為那日醉酒後的憨态讓他看完,還主動的親他,讓她有些沒臉,所以才躲到這裏,可女孩子的心思到底是敏感的。

晏呈若是向尋,她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他都能知道。

更何況只是隔了一條街,從他的左眼皮搬到了右眼皮。

她以為他會來尋她。

可他沒有,非但沒有,還一邊哄着她一生一世一雙人,一邊又迫不及待的和親親表妹定下了好事。

既然姜純的出現那麽快便讓他動搖,那她算什麽?那他這段時日裏的忏悔、難受、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嗎?

“早知道就不信你了,”許芊芊眼一紅,心底的澀然,讓她又難受了好一陣子。

導致晚膳也沒用,氣的胃脹脹的。流蘇請了大夫來,開了兩貼藥就離開了。

這會兒,流蘇去後院的後廚熬藥,因為不能燒幹還得掌握火候,她就守在了藥爐前。

許芊芊的小身板躺在床榻內,背對着門口,面對着裏頭。

她咬着唇,蔥白的小手扣着床榻上的紅木,眼眶酸酸的。

不一會兒,屋內響起男人沉穩的腳步聲,扣着紅木撒氣的許芊芊一聽,指尖一頓,身子一僵,原本紅着的目光瞬間閉上。

裝睡的徹底。

晏呈看着被窩裏的小手動來動去,而後又不動了。

他蹙起眉頭,擡腳往前,坐在了床榻的邊沿,拍了拍許芊芊的背,“怎麽跑來這裏住了?”

晏呈的明知故問得不到回應,他輕輕的一笑,将許芊芊的小身板板正,有些涼意的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嗓音低沉道:“還同我鬧脾氣呢?別氣了,那日醉酒,是我的不是。”

他知她羞什麽,更是知道該如何哄好她,可偏偏,姜純的那件事情,他卻只字不提。

許芊芊的心頓疼,本就脹氣的胃,現在更脹了。

晏呈一動不動的緊緊盯着她,灼人的目光,燙的她無法淡定裝睡,她睜開了勾人的眼眸,在晏呈帶着淺淺笑意的眼眸下,她別過了頭,不去看他,但卻能感受到他的氣壓瞬間變低。

而後,屋內響起他低聲的關切,“綿綿,你這是怎麽了?”

晏呈雖然之前的确混賬了點,只考慮自己的感受,但眼下,他将許芊芊放在第一位,心也是不由得偏向她,她的一颦一笑,一個蹙眉一個癟嘴,他都看在眼底,記在心底。

而今,她的情緒不對,他一眼能察覺得到。

許芊芊不說話,咬着嘴角,明明就是很倔強,但那張精致的小臉卻惹人憐惜,讓人氣不起來。

晏呈被她一言不發的态度折磨到沒了法子,撩起她的發絲,卻又被她嬌氣的抓了回去,晏呈懵了,須臾後,道:“究竟怎麽了,綿綿這般鬧脾氣,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好?”

說着,他又将語氣軟了幾分,“你說便是,何須生悶氣,到頭來氣到自個兒。”

在他的軟和的态度下,許芊芊的心終究是軟了,可嘴巴還是硬的,将被子蓋住了頭,嗡聲嗡氣道:“殿下自個兒做了什麽,自個兒清楚,何須把話說的那麽明白,到頭來也讓彼此難看,倒不如好聚好散,你我也體面些。”

許芊芊這個性子來的莫名其妙,說出來的話也莫名其妙。

幾日前還軟聲軟氣的喊他夫君,而今,就喊她殿下。

還用那種生疏到不行的語氣。

晏呈伸出手扒拉她的被子,可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勁兒,死死的拽着。

晏呈無奈,“好好好,我不扯,你別捂死了自己。”

見好就收的許芊芊适當的提出了條件,“你出去。”

這是不想看見他了。

他雙眸眯了眯,無奈的輕嘆一聲,以前就是如此,平日裏溫溫柔柔,兇一句都要紅透眼眶的小家夥,但是小脾氣一上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累的人夠嗆。

為了不讓她真的捂死自己,晏呈無奈答應。

要讓她自個兒說出發生了什麽事情,那得等到猴年馬月,倒不如趁此去問問她身邊的人。

屋內再次響起腳步聲,而後是門打開,合上的聲音。

須臾後,許芊芊的玉手将捂住自己小臉的被子掀開,胸口上下起伏,呼吸着新鮮空氣,看着屋內空蕩蕩,她的心又一酸,瞧,讓他走,還真的就走了。

她一癟嘴,小手攥成拳,無力的打在了輕柔的被褥上。

軟綿綿的,沒出到氣,她更氣了。

眨巴一下,眼淚就掉了下來。倒也不是她矯情,只是姜純的出現,讓她又感受到了,他身為儲君的無可奈何,将來登基後,還有更多的妃嫔們,大臣們也都會費力将自個兒的女兒塞入後宮。

皆是,會有更多的莺莺燕燕圍繞在他的身邊,她真的能做到坦然接受嗎?

可若是接受不了,放棄他,她又能做到嗎?

當前世的那些誤會解開後,他的種種行為都是無可奈何而為之,甚至那些無情、冷漠、往深了剖析,也是另一種愛意。

若是沒解開誤會稀裏糊塗的就分開,她倒也不遺憾。可眼下,那些誤會解開,細看下他的內心一直住着她的身影,這叫她如何舍得,如何甘心,人生怎能一直重來。

許芊芊這廂憂愁思重。

晏呈在那頭,也調查到了她今夜鬧脾氣的關鍵原因。

“當真是因為姜純的原因?”晏呈問。

蘇維應了是。

晏呈細細一想,恍惚想起什麽,若不是刻意去想,他都忘了前世姜純也是他的側妃。

他眯了眯眼,手轉了轉玉扳指。

蘇維見狀,想起年前兩人因為一個女子的胭脂盒在東宮大鬧一場,晏呈的狗脾氣,立刻好言相勸道:“殿下,許小姐這是在意你的表現,若是不在意,那麽殿下與誰見面,她又何須賭氣不理殿下呢,再者,姜小姐三番兩次去沁妝閣,一買就買那麽多胭脂,若不是有心,哪有人幾日的功夫用了那麽多胭脂,還有就是,姜純小姐的那些話,也值得引人深思。”

蘇維說的這些,晏呈又怎麽不懂。

只是眼下,蘇維不懂的是,其中有一個原因,才是她介懷的。

那便是姜純前世與他的關系。

一想到這個他的腦袋便疼的很,他伸出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思忖片刻,道:“明日讓姜純去百合坊,就說孤要見她。”

蘇維咯噔一聲,喃喃道:“殿下,您還要見姜小姐麽?”您可真厲害。

晏呈只是淡淡的睨了一眼蘇維,并未吱聲。

蘇維只得應了,走了下去。

......

流蘇将熬好的藥送到了許芊芊的屋內。

好說歹說,方才将一碗藥送入她的口中,而後又拿出了一小碟的蜜棗,笑着呈上,道:“小姐嘗嘗甜不甜。”

苦口的藥汁,讓她覺得澀口,見有蜜棗,許芊芊黑亮亮的眸子瞬息光彩熠熠,伸出小手撚起一塊吃進了嘴裏,甜滋滋的味道讓她漂亮的眉舒展開,她道好吃。

流蘇笑着道:“能不好吃麽,這是太子殿下親自去買,親自拿到奴婢的手裏,說小姐怕苦,讓奴婢盯着小姐喝藥,緩解嘴裏的苦味。”

許芊芊一聽,輕哼一聲,“讓你在宮裏住幾日,你倒是成了殿下的人了。”

流蘇一聽,忙道:“小姐說這話我可就傷心了,奴婢只是瞧着,殿下對小姐的心是真的,所以才說這些,能在一塊不容易,更何況,小姐的心裏,本就有殿下,人活一輩子不容易,何必委屈自個兒。”

流蘇的話很是通透,許芊芊一瞬間竟不知說什麽,張了張嘴,也只能再吃一個蜜棗。

......

翌日沁妝閣剛開門。

許芊芊便帶着流蘇去吃了街頭那家冒着熱氣的肉餡馄饨。

主仆二人吃完,已經是辰時二刻。

快要回到沁妝閣的門口時,卻碰見了下早朝的秦昭。

秦昭先和許芊芊打了招呼,許芊芊回眸一笑,喊了聲秦哥哥。

而這聲秦哥哥,恰好落入了下了朝,坐着馬車往這邊駛來的晏呈的耳朵裏。

刺耳。

可他面上卻一如既往的淡然,她眼下對他是有誤會的,誤會解開便好了。

秦昭接了一句,“許妹妹。”

秦哥哥、許妹妹。

哥哥妹妹的,可真刺耳。

晏呈覺得,若是自個兒現在下去理論一番,她定然會拿出姜純說事,這件事,到底是他做的理虧,先忍了。

他強忍着氣,還有胃裏發脹的酸。

實在忍無可忍後,他冷笑一聲,不屑一顧。

可真的不屑一顧麽?

待馬車駛遠一些後,只見他撩起車簾,悄悄的看去。

許芊芊和秦昭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麽,惹得她紅着臉巧笑嫣然。

他真是何苦掀這個簾子。

有氣還沒底撒。

他一把放下車簾,往後一靠,反複的轉動着玉扳指。

他心道:待這件事情解決後,他定要好好問問,今日他們兩個嘀咕什麽。

心思到此,蘇維的聲音傳來:“殿下,到了。”

晏呈下了馬車,徑直上了四樓的包廂。

四樓內,姜純坐在位置上,激動不安,蘇公公昨日來了口信,說今日太子殿下要見她。

今日的見面,應該是他要答應那件事情。

她很快就要成為他身邊的人了。

很快。

姜純手握拳又松開,來來回回,那扇門,終于被推開了。

作者有話說:

前三十紅包。

快完結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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