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從這日起,慕長歌精神就越來越萎靡,沒多久就病倒了,禦醫來看了也說不出什麽原因來,只是開了□□脾益肝的方子,讓慕長歌吃着。

她這一病,昭明帝和趙皇後可吓壞了,不管政事多忙,昭明帝每日裏也要過來看看她,趙皇後更是在她這裏一待就是半天。

慕長歌其實知道自己是心病,就像禦醫說的“憂慮過甚”,她整個人都像走在鋼絲上,一個不慎就要落入懸崖之下了。

不,不是懸崖之下,應該說她就要走上一條跟她從小教導的道理,完全不一樣的道路。

若是要走上這條路,那她曾經憧憬過的未來,就要完全變了個樣子了。

這日趙皇後過來的時候天就陰沉沉的,她來了沒多久,就下起了雨,屋裏的光線更暗了。

趙皇後讓人點上了燈,見女兒靠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很,就跟那臘月的雪似的,一點血絲都沒有。

這讓趙皇後悲從心來,眼圈忍不住又紅了:“璎奴,你可千萬要好起來,若是你再有個...母後可怎麽辦?你二哥已經沒了,母後身邊就剩下你一個了啊。”

慕長歌見母後又要哭了,趕緊說道:“母後,我沒事,等過幾日就好了,其實我覺得這兩日我地身子就好了不少了,今兒早上還用了半碗粥呢、”

趙皇後身邊人見她哭了,也都趕緊安慰她,趙皇後用手指抹了抹眼角,說道:“好了,我沒事了,你們都別說話了,讓璎奴清淨清淨吧。”

慕長歌擠出個笑來,對趙皇後說道:“母後,我想跟您說說話,讓他們都出去吧。”

這些日子以來,慕長歌都是恹恹的,根本就不怎麽願意說話,就連昭明帝來了,慕長歌也只是靠在床上,強打起精神來跟昭明帝說幾句話,這會兒她願意跟趙皇後說說話,趙皇後自然是歡喜的。

她趕緊讓屋裏的人都出去了,親手給慕長歌端了一盞茶:“璎奴你先喝喝水,你想跟母後說什麽?”

慕長歌接過了水,抿了幾口就放下了,慕長歌輕輕問道:“母後,我在外面聽曲兒的時候,聽了這樣一個曲子,一個官員被人陷害,他的忠仆帶着官員的一雙兒女逃了出來,走到半路上,那仆人實在是背不動兩個孩子了,就把官員的女兒給扔下了,十五年以後,那官員的女兒中了狀元,尚了公主,替父親洗清了冤屈,還找到了妹妹,上演了一出合家歡。”

趙皇後沒想到女兒會給她說這個,就問道:“璎奴,這小曲有什麽奇怪的,不就是一出戲嗎?”

慕長歌靠在軟枕上,輕聲BBZL說道:“是啊,是沒什麽奇怪的,我就是在想,怎麽一雙兒女,丢下的就偏偏是女孩呢,那男孩就怎麽金貴?”

這句話徹底讓趙皇後愣住了,她看向女兒,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女兒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屋裏一時沒有什麽聲音,只聽得外面的細雨聲聲。

慕長歌的聲音繼續響了起來,還是那樣輕輕的,就像這寝殿當中燭火的細煙,好像一不留神就會飄散聽不到了。

“母後,您總是說我是個男兒身就好了,其實有時候我也這樣想,我若是個男兒身,母後您高興,父皇他也高興,我當然就更高興了,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困在這宮牆之中,一輩子也飛不出去。”

趙皇後的聲音都有些幹巴巴的了:“璎奴你說什麽傻話呢,你就是個女孩,那也是父皇母後捧在手心裏的心尖兒。”

慕長歌看向自己的母後,用很輕很輕,只有趙皇後能挺到的聲音問道:“母後,那若是我跟二哥只能活一個,您想誰活着呢?”

趙皇後臉上的表情頓時裂開了,變成了一種憤怒,她指着慕長歌,語氣發沉:“璎奴,我看你是病糊塗了,這樣的話是能說出口的。你現在還病着,母後就不跟你一般見識了,若是以後你再說這樣的胡話,母後可要生氣了。”

病了這些日子,慕長歌總算是弄明白了自己苦苦壓抑着的種子是什麽了。

從西苑回來之後,慕長歌的心裏就好像有了一顆種子,它在努力生根發芽,好在合适的機會下破土而出。

沒想明白之前,慕長歌心裏其實是有惶恐的,她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麽,可她卻知道自己一旦想明白了,那她的生活肯定要天翻地覆了。

她之前以為自己想要的是權力,是嫁個宋如琢後,輔佐他,讓他位極人臣,再通過他和自己公主的身份,得到想要的權力。

可病着的這些日子,她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了,她知道自己在苦苦壓抑着的東西是什麽了。

她想要獨一無二的權力,她要自己就是權力本身,而不是通過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兒子來得到那種,只能坐在幕後的權力。

她想要的,是跟父皇一樣的,做為天下之主的權力。

剛剛想通的時候,她想自己一定是瘋了,要不然怎麽會有這樣瘋狂不切實際又離經叛道的想法。

可很快她就對自己說,她沒錯,她憑什麽就不能奢望那個位置呢?

就因為她是個公主嗎?

若是她是皇子,那不用她有這個想法,她的母後就會在太子哥哥去了之後把她推到那個位置上去,她的父皇就會培養她坐到那個位置上去,朝中的大臣,就會擁護她坐到那個位置上去。

可就因為她是公主,她聰敏,她果敢,她擁有的那些好的品質,都變得不重要了。

就像那個曲子裏唱的,盡管仆人扔下那個女孩帶着男孩逃命,可卻沒一個人苛BBZL責他,反而會贊賞他的大義。

就像她在街上碰到的那對父女一樣,盡管父親要賣了女兒替兒子還賭債,可卻沒一個人說他做的不對,因為這在世人眼裏看來是天經地義的。

可這些大義和天經地義,慕長歌聽了只會想吐。

她不禁想,若是父皇母後也遇到了這樣的難處,那會不會也抛棄自己呢?

答案幾乎是不言而喻的,父皇會抛棄自己,母後也會抛棄自己的。

他們這樣做的原因就只有一個,自己只是一個女兒,平日裏疼愛些還好,可到了關鍵的時候,怎麽會為了一個女兒放棄兒子的。

慕長歌心裏其實是不甘的,憑什麽她就是要被抛棄的那個。

想要不被抛棄,那就自己握住權力,只有權力才會永遠不抛棄她!

慕長歌見母親真的動怒了,卻沒什麽害怕的情緒,現在她在依靠母後,可母後也要依靠自己幫扶侄子侄女,母後會生自己的氣,卻不會真的做些什麽,跟自己離了心。

“母後,我在想一件事,”慕長歌輕輕說道:“我嫁給宋如琢的話,您就徹底綁在三哥這邊了,若是三哥坐上了那個位置還好,若是最後三哥沒有坐上那個位置,那我以後怎麽辦呢?我那坐上那個位置的兄弟,還會這麽容忍我嗎?”

“我若是失了陛下的聖心,那祺然我還能照顧嗎?”

聽女兒這樣說,趙皇後的臉色也微微一變,她也顧不上跟女兒置氣了,就說道:“慎思占着‘長’,在朝廷裏也頗有賢名,身後還站着宋家,他坐上那個位置的可能還是很大的。”

“母後,您也說了是可能了,這可能變成不可能,也是有很大可能的。”慕長歌淡淡說道:“若是四哥坐上了那個位置,他肯定不會放過宋家的,女兒到時候可就自身難保了,怕是也沒什麽餘力照拂祺然了。”

這個問題趙皇後也不是沒有想過,可她還是願意把寶壓在慕慎思身上,無他,只是因為他勝出來的可能最大。

雖然慕長歌的話讓趙皇後有些擔憂,可她還是定住了心神,沒讓自己的心思動搖,在這個宮裏生活,本來就是要下注的,宋如琢,是她能給女兒找到的最好也最合适的夫婿人選了。

“璎奴,你說的也對,可還有一種可能呢,就是慎思坐上那個位置。”

“母後你說得對,可難道就沒有這種可能呢,祺然坐上那個位置呢?”慕長歌看向自己的母後,反問道。

趙皇後一下子睜大了雙眼,好像女兒提出這個問題,太讓她訝異了。

可實際上,趙皇後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可這個可能性實在是太微乎其微了,陛下可是有四個皇子的,其中兩個都已經成年了,剩下的兩個一個十六歲一個十一歲,都比自己孫子的年紀大,自己的孫子怎麽可能越過這四個叔叔,去繼承那個位子呢。

慕長歌見母後不說話,就繼續說道:“母後BBZL,我累了,想躺一會兒了。”

跟女兒說了這麽一會兒話,趙皇後其實也累了,因為女兒剛才說的話實在是太太讓人心神震動了,她現在也想好好靜一靜。

趙皇後把外面候着的人喊了進來,讓人服侍着慕長歌躺下,自己則去坐在榻上,看着窗戶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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