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東坡豆腐

已是晌午,外面陽光熾熱,街上的小販們,面容曬得通紅,仍舊不收攤離去。

他們每一分錢每一銅錢都是自己辛苦得來的,不像紀有福那般的人,整日做些白日夢,靠賭博發大財,再說了,十賭九輸,只要賭,就不會贏。

最後把自己變成面目可憎,六親不認的人。

紀念玖攙扶着紀氏回到酒樓,酒樓已經被許博通收拾完畢,恢複如初,就是那新凳子放在舊凳子裏,到顯得格格不入,又無時不在提醒今日發生的一切。

“你們先休息會,我去做飯,”顏笙寒拿起搭在樓梯把上的圍裙,系在纖細的腰間。

紀念玖颔首,望着他走向廚房的高大背影,頓了片刻,目光閃動。

紀氏瞧着紀念玖望着顏笙寒的背影,嘴角微扯,她是過來人,如今看人定是比年輕時看人看得準了些,這顏掌櫃,一看就是個心腸不錯的男人,自家女兒跟了他,定然不會受罪。

紀氏擡手,掌心搭在紀念玖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聲音有些啞,“娘自己在這歇着就行,你去廚房幫幫忙。”

“沒事,娘,我在這陪着你,”紀念玖嘴角噙着笑意,擡起手環住紀氏的肩膀,倆人姿勢親昵。

紀氏心中一暖,“去吧,這不還有許賬房在這嘛,我與他聊聊天,你去幫個忙,別讓人家一人做。”

最終拗不過紀氏,點頭答應了,轉身去了後廚。

“你在做東坡豆腐嗎?”紀念玖來到後廚,看到他正在切豆腐。

顏笙寒擡眸相望,“你怎麽來了,不多陪陪你娘親。”

“我娘讓我來幫忙,”紀念雙手撐在竈臺上,微微側頭,笑盈盈地回望他,眸色微亮。

顏笙寒低眉忙着手中事,悠悠開口,“燒鍋吧!”

紀念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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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是繼承了慶俞的活了嗎?

不過說到慶俞,這會怎麽沒見他,跑哪去了。

相公都開口了,哪有不從的,紀念玖連忙蹲下去,燒鍋。

“慶俞呢?”紀念玖拿起劈柴往鍋裏送,問道。

“出去辦點事,”顏笙寒把切好的豆腐,撒上鹽,面粉,這些用多少量,紀念玖寫的食譜上都有。

等弄好後,油也熱了,他把豆腐放入油鍋,便聽到“磁拉”的聲音響起,等到豆腐炸制兩面金黃,顏笙寒把它撈出。

“給你說個事,”紀念玖額頭浮出細汗,仰着脖子看向顏笙寒。

顏笙寒低眉望去,只見她白皙秀颀,臉蛋微紅,只是一眼,便不自然移開目光,“什麽事?”

紀念玖看着他手中動作未停,唇瓣微抿,“你先做飯,一會再說。”

顏笙寒忍着好奇,把鍋中的油撈出來,最後留了一些,把蔥姜放入炒香,再把炸好的豆腐放入鍋中一起翻炒,接着把調料一一放入,添上半勺湯。

又叮囑紀念玖把火小一些,煨焖,片刻後,又轉大火,燒幹湯汁。

東坡豆腐出鍋放入盤中,香味撲鼻,紀念玖肚子不争氣地叫了起來,抿了抿嘴,又咽了咽口水。

顏笙寒視若無睹地擦拭一下滴在竈臺上的湯汁,微長的睫毛一掀,疑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什麽事?”

紀念玖懷疑他故意的,她肚子都叫了,也不說讓她嘗嘗,不就說話說了一半,那還不是為了他不把菜炒糊,撇撇嘴,但語氣嚴肅,“我爹說,有人給他銀錢,讓他把我嫁給你。”

聞言,顏笙寒眸光驟然一冷,只是剎間,便掩下眼底情緒,眉心暗結,轉神問道,“你問是何人了嗎?”

紀念玖恍然嘆息,“我忘記問了。”

想到自己從紀氏離開就去酒樓找顏笙寒說這件事,結果一出門就聽到紀有福鬧事,忍無可忍,又無能為力,只能把他告上縣衙。

“這些時日你別單獨出去,”顏笙寒目光微沉,叮囑道。

紀念玖乖巧颔首,想到自己武力值不行,萬一那人狗急跳牆,拿她開刀。

顏笙寒見她神色嚴肅,唯恐再次被陷害的表情,“我會保護你的。”

紀念玖一愣,徑直撞入他認真的眉眼,目光有些呆滞,他說他會保護我,好像從未有人對自己說過這話,而這句話既是定心丸又是保護傘,讓她惶恐不安的心安定下來。

“掌櫃,”慶俞微喘的聲音傳來,也讓紀念玖回了神。

“那家胭脂鋪走水了,”慶俞跑進廚房,兩手撐腿,大口呼吸。

聞言,兩人皆是一驚。

“怎麽回事?”顏笙寒撩起眼皮,沉思問道。

他直起身子,看了看紀念玖。

“沒事,說吧,”顏笙寒只是短暫一頓,示意慶俞繼續。

“你不是讓我跟蹤那個黑色布衣男子嘛,我看他跟着沈捕快去了北街的胭脂鋪,只是他半路上,拐了小道,我跟了過去,”慶俞停頓一下,許是口幹,咽了下口水,又懊惱道,“可惜我暴露了,但也快速被他甩開,只是那人發現我後,并沒有扭頭,因此我也未看清那人面容。

最後,我沿着那小道繼續走,又繞了一圈,才到了胭脂鋪,就看到胭脂鋪走水了,我猜測,八成是那黑布衣男子所為。”

顏笙寒認真聽着,卻未言語,只是那黑沉沉的眸中閃着讓人琢磨不透的情緒。

慶俞惋惜道,“胭脂鋪後面的房屋也跟着遭殃了,”随之又慶幸道,“也幸好,百姓發現得早,受傷的人倒不多。

不過胭脂鋪裏賭博的人倒是抓住了,就是老板跑了,而沈捕快正在搜捕那胭脂鋪老板與放火之人,”慶俞嘆息,想到那熊熊大火,燒得殘垣斷壁,火光沖天,他還有些後怕。

顏笙寒切菜的手一頓,微微擡起下颚,目光看向慶俞,又微微搖首,嗓音低沉,“跑不掉的。”

慶俞點頭贊同,如今柳園縣縣令廉潔奉公,愛民如子,在他眼皮出了事,定會嚴查追究,想跑也跑不了。

不然那胭脂鋪,怎會說搜捕就搜捕,能開賭場,說明背後有人,瞿縣令不僅不畏懼,反而剛正不阿,執法如山。

“這個胭脂鋪老板壞得狠,據聽說,欠他錢的賭徒,因還不上,直接砍斷手指,”慶俞想起在外聽到的八卦,滔滔不絕地說起。

紀念玖興致勃勃地聽着,時不時搭話,只想趕緊抓住這個胭脂鋪老板。

等飯菜做好上桌,衆人大堂內對坐,陽光灑入酒樓內,刺眼又溫馨。

紀念玖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夾起小炒肉放入口中,肉質細嫩,口感微辣,非常下飯。

不僅小炒肉、椒鹽蘑菇、宮保雞丁好吃,東坡豆腐更是外酥裏嫩,咬一口醬汁飽滿,瞬間充盈了整個口腔,給人無限滋潤鮮美的口感,吃得紀念玖十分滿足。

就連常年生病,寝食難安的紀氏,也下了一碗飯,期間對此贊不絕口。

“蠢貨,”男人眉眼皆是怒意,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起桌上的墨色茶杯,只聽嘩啦一聲,茶杯在地上被摔的七零八落,一切雜音仿佛被抽走了一般,只剩下茶杯和地面撞擊的清脆聲在耳邊回響,格外刺耳。

“二哥別氣,”一身錦衣少年小心翼翼上前輕聲安慰,也不敢多說,唯恐說多了,給他火上澆油。

“被自己女兒告到縣衙,紀有福那蠢貨可真有本事,”男人情緒穩了下來,後悔當初用他,還搭進去一個“胭脂鋪”。

“确實蠢,”少年附議男人的話。

“我是小看了紀有福那女兒,沒想到,挺硬氣,把親爹送大牢裏了,”男人語氣滿滿的嘲諷。

“叩叩。”

此時,門被敲響,少年與男人一愣,四目相望,少年緩緩開口,“我去開門。”

門被打開,看到來人,男人更是氣憤,此人正是胭脂鋪老板楚雄。

只見他一進門,掃了一眼地上破碎的茶杯,撲通一聲跪在男人腳下,祈求道,“顏二公子,你救救我,現在衙門都在逮捕我。”

“衙門早晚會抓到你的,我也沒辦法,”男人瞧着長相普通,嘴角卻有一顆黑痣的楚雄,眼中帶着怒意與鄙夷,冷漠開口。

“顏二公子,我跟了你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你怎麽如此無情,”楚雄依舊雙膝跪地,但是身子直挺,失望開言。

“是我無情嗎?衙門不找到人不會罷休,要是之前縣令,我還可以救你,如今這個縣令鐵面無私,讓我怎麽去救。”

冰冷的話語,如一個個冰錐,刺入心口,楚雄絕望地癱坐在地上。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麽,眼神從祈求轉變狠辣,“顏笙簫,你怎麽能這樣,你必須救我,不然,就不要怪我把不住嘴。”

顏笙簫滿不在乎地嗤笑一聲,居高臨下地望着楚雄,好看的丹鳳眼眯着,薄唇輕言,“把不住嘴是吧,那我的手能握住刀,可能一不小心就刺進你妻兒的身體上了。”

“你……”楚雄眸中帶着驚恐,最後一顆稻草,也被硬生生拔掉,讓他它再也沒有複蘇的機會。

顏笙簫嘴角上揚,卻笑的沒有一點溫度,“考慮一下吧。”

半晌,楚雄妥協地趴下地上,眼中盡是絕望,但為了妻兒,他再次祈求這個讓他恐懼的男人,“求你,善待我的妻兒。”

顏笙簫徑直走進楚雄,緩緩蹲下身子,淡淡檀香在他鼻尖劃過,只是這檀香像是滲了毒一般,讓人四肢無力,胸口悶而疼。

楚雄眼露絕望,側目而望,他薄唇附在他耳邊,呼出熱氣,聲音低沉,“看你表現。”

話落人起,背手而立,楚雄癱坐地上,眼底一片死寂。

戌時,紀念玖再三思慮,還是扭捏地敲響了顏笙寒的房門,左右踱步,焦急等待。

顏笙寒聽聞門響,起身開門,便見紀念玖懷裏抱着一個包裹站在門口,來回走動,腳底借着月光映射出黑影,與她動作一致,在月光下來回擺動,似頑皮的孩童。

黑沉瞳孔漣起懷疑,啞聲開口,“有事?”

“你能陪我出去一趟嗎?”紀念玖眨巴着水靈靈的杏眸,回望顏笙寒,說出心中所想。

她本來想自己去的,可剛出門口,便折回來了,外面寂靜黝黑,時不時傳來蟋蟀的斷續鳴叫,讓她心中泛起怵。

顏笙寒兩手扶門,眉梢微挑,“去哪?”

紀念玖見他開口問而不是直接拒絕,算默認他同意,眸光熠熠,語氣歡愉,“去了你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東坡豆腐”做法來自百度與《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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