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鬧事

紀念玖一愣,瞧着面容憔悴,清瘦身形的紀氏,像是聽懂什麽一樣,低眸掩蓋情緒,“娘,我知道。”

紀氏半靠在床榻,手帕遮唇咳嗽,“好孩子,知道就好,知道娘就可以放心了。”

她如今身子一日不一日,她擔心自己走後,女兒被紀有福欺負,所以才想法讓紀念玖聽到紀有福肮髒的心思,提前做好準備。

紀念玖忍住鼻尖的酸澀,她如何不明白紀氏的良苦用心,她伸手抱住紀氏,額頭抵在她胸前,悶悶地不吭聲。

更為自己不夠強大,不能與他對抗而難受,她想,不止她這麽想,原主估計也這麽想的吧。

紀氏拍了拍她的後背,意識有些缥缈分散。

後悔嗎?當然後悔,後悔當初不聽她爹的話,非要嫁給紀有福,與家中鬧掰,依舊記得自己與紀有福走時,她爹放的狠話,“走可以,以後我就沒有你這個女兒。”

那年上元節佳節,遭遇小偷威脅,卻被紀有福所救,也對他一見鐘情,從此倆人私底下偷偷約會,直到被他爹發現。

她家境優越,而紀有福家境貧寒,她爹自是不願意這門婚事,逼着他們分開,她卻寧死不從,跟定了紀有福,便想着與他私奔,最後還是被她爹發現,沒法了,她爹妥協了,因此也撂下狠話。

她爹雖以後不再認她,卻也心疼她,便出了厚重的嫁妝,讓她風光嫁給紀有福,從此以後他們在無瓜葛。

只是甜蜜生活沒有兩年,紀有福便染上賭瘾,整日出沒賭場,家中財産敗光,而她也因為生紀念玖時落下病根,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年紀輕,腦子裏裝滿了情愛,以為自己遇到可以給她幸福的人,卻沒有想到給她帶來了一生的噩夢。

紀念玖看着沉睡的紀氏,三十出頭皺紋卻已經布蓋滿消瘦的臉頰,眼睛已深深陷進眼窩,就連呼吸也是極輕,輕的你不貼近她鼻尖,根本聽不呼吸聲。

但紀念玖心中還是一慌,伸手在她鼻尖探了探,有呼吸,這才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氣。

紀念玖請了大夫,她實在不放心,只是大夫為紀氏診脈時,紀氏依舊沉睡,紀念玖也從大夫那得知她的病情。

無非就是之前落下的病根,再加上氣急攻心,而且也得知壽命不長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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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大夫走,紀念玖還有點懵,腦子裏一直想着那句話,壽命不長久。

紀念玖搖搖頭,抛開腦中所想,而是去煎藥,等藥煎好涼後,她輕輕喊醒紀氏,讓她把藥喝了,看着她再次睡下,才轉身離開去了酒樓。

只是人不要臉起來,真的無敵,紀念玖剛走出門,就聽到路上百姓們議論紛紛的話語。

“你說這紀有福,把女兒逼着嫁給人家後,現在又去人家酒樓鬧,說不給錢不走,真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

“哎,這顏掌櫃可真夠倒黴的,這紀有福整日濫賭,也沒有人告他,”灰色布衣的婦人仰着頭,言語盡顯鄙夷。

“誰想攤這事,告他也沒有什麽好處,萬一被他知道,到時候報複怎麽辦,大家都圖安樂,他們家這樣,也能讓大家看個笑話。”

“也是,他也真不是東西……”灰色布衣婦人繼續說,只是話還未說完,就被身邊另一位條紋布衣的婦人拉了一下,眼神示意她往左邊看。

她順着條紋布衣的婦人的眼神望去,正巧看到紀念玖,面上一臊,拉着身邊人加快速度離去。

紀念玖緊蹙眉宇,秀氣面容不見一絲笑意,咬咬牙,像是做了重大決定一樣,原本去酒樓的方向也掉了頭。

“我砸了又怎麽樣,他是我女婿,我是他老丈人,他拿點銀錢孝敬我是應該。”

紀有福扯着嗓子大喊,手中拿的方凳,使勁摔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猶如雷鳴,也幸虧方凳結實,沒有四分五裂。

旁邊圍觀的百姓,頓時一愣,原本吵鬧的聲音,也安靜了,紛紛退後,以防他傷到無辜。

“你是畜生嗎?”慶俞破口大罵,他是他家掌櫃的老丈人,又不是他的,他家掌櫃顧及,他可不顧及,再說欺負人也不待這樣欺負的,這還有沒有王法。

“你一個夥計,竟然罵我,你可真的有膽量啊,”說完眉目怒瞪地轉向顏笙寒,“這就是你的好夥計,罵你的老丈人,你還袖手旁觀。”

顏笙寒聞言,冷笑一聲,那聲音仿佛一把刀子,刺進紀有福心裏,“我敬你是紀念玖的爹,才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要是其他人,在我這鬧,我早給他扔出來了。”

紀有福聞言渾身一僵,他感覺顏笙寒可能真的做得出來,但想到自己的銀錢輸光,還欠了不少,就咬牙壯這膽子怼回去,“不孝子,”眼神卻不敢看顏笙寒那帶着怒意的眸子。

“我家掌櫃可不是你兒子,再說,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為人父,”慶俞眼睛瞪圓眼睛,滿臉怒意。

紀念玖帶着人來的時候正巧看到這一幕,慶俞與紀有福吵得面紅耳赤,而顏笙寒那眸中帶着怒意,手握了松,松了握,想來在顧及着什麽。

紀念玖手指着人群中的紀有福,嗓音清脆響亮,“沈捕快,就是他,”看着狼藉一片的酒樓,紀念玖感覺自己血壓蹭蹭地往上漲。

衆人聞言,往後看,只見素白衣裳的紀念玖帶着沈捕快等人,紛紛讓開,好讓捕快逮人。

紀有福見到捕快,心一慌,腿一軟,險些沒站穩摔倒,接着他面容猙獰又不可思議地望着紀念玖,“你……”

“爹,”紀念玖不帶任何感情地喊了一聲,接着聲音冰冷,“您別怪我。”

沈捕快朝着身邊的人使個眼色,幾人得了命令,上前逮捕紀有福。

紀有福見狀想要跑,但看到堵在門口的沈捕快,心也沉了下去。

直到他被帶到衙門,他還在震驚,他被他親生女兒給告到縣衙了,越想越氣,越想越後悔自己沒有把她賣進青樓。

看着高堂坐着的縣令,紀有福跪在地上,身子弓着,仍舊不知悔改,“大人,草民并沒有鬧事,那酒樓是草民女婿開的,那不叫鬧事,那是家事。”

紀念玖只覺得毀三觀,這是親爹嗎,這怕不是假的吧。

“爹,你說那不是鬧事,那麽賭博又該怎麽說,”紀念玖擰着眉頭,聽這他無恥之尤的話語,索性也撇開心中顧忌,語出驚人。

衆人聞言驚愕望向直言的紀念玖,轉瞬間幾人湊頭,小聲議論,本以為女兒把鬧事的親爹告上衙門,大感驚訝,卻不曾想,直接絕了他的路,再說,誰人不知賭博的下場。

紀有福心都提到嗓子眼,眼睛瞪得如銅鈴,眸子如淬毒一般,“我真的養了一個好女兒,就因為這點事,竟然誣陷你親爹。”

“誣陷?”紀念玖冷笑一聲,嗓音微微揚起,帶着淡淡的嘲諷,“你自己賭沒有賭,心裏不清楚嗎?”

“你可真是爹的好女兒啊,是不是顏笙寒他給你灌了迷魂藥,才讓你這樣誣陷你爹,”紀有福語氣充滿了扼腕,眼底的慌張卻出賣了他。

卻也強裝鎮定,昂首挺胸,做好死不承認的打算。

高堂上的縣令,拿起驚堂木狠狠一拍,底下安靜下來,他問,“可有證據?”

紀念玖上前跪下,眼皮輕擡,望着身穿藍色官服,目測四十來歲的縣令,直言,“大人,民女所說就是證據,民女一家本住在柳城郡,因家父賭博輸了家産才此地,但家父不知悔改,仍舊賭博,而且還大鬧民女夫家酒樓。”

“紀有福,你女兒所說屬實?”縣令眉心輕斂了一下,語氣威嚴。

“大人,草民冤枉,”紀有福跪叩,哭訴道,“是草民沒有管教好她,才讓她對自己親爹出言不遜。”

他話落,一道聲音微弱,卻也斬釘截鐵,“大人,我女兒沒有冤枉他。”

衆人目光一致地往聲音來源處瞧,卻瞧見拖着羸弱身子,步伐虛晃,咳聲不斷,帕不離唇的婦人,朝着衙裏走來。

紀有福猛地扭頭,看到走來的紀氏,原本仗着紀念玖沒有直接證據而底氣十足的模樣,瞬間像是洩了氣的皮球,只覺涼意從腳底蔓延到心口。

紀念玖見狀,忙喊道,“娘。”

紀氏走到紀念玖身旁,屈膝而跪,跪拜後,從袖口掏出幾張紙,“大人,這是證據。”

縣令旁邊的師爺見狀,連忙從她顫抖的手接過那幾張紙,攤開放在縣令面前,有地契、房契、借條等一些。

縣令眉目一掃,臉上帶着怒意,“好你個紀有福,證據确鑿,本官看你還有什麽說的。”

“大人,那都是他們母女倆陷害我的,”紀有福狡辯,心中卻慌得要死,跪在地上的雙腿抖得不像樣。

“那你給本官說說,他們為什麽陷害你,你說個理所當然來,不然本官定不會饒你,”縣令見他不知悔改,怒言。

紀有福哆哆嗦嗦地癱坐在地上,面色蒼白,身上冷汗直冒,他擡起手臂擦拭,越擦流得越多。

腦子像卡頓了一樣,一片空白,別說狡辯了,明眼都能看出他嘴唇顫抖,上下牙齒打顫。

見他不言,縣令直接下令,“來人,把紀有福拖出去杖責二十大板,在關進大牢。”

“沈捕快,你則去這欠條上寫的胭脂鋪,逮捕其他賭者以及老板,”縣令嗓音洪亮而威嚴命令道。

站在旁邊沈捕快以及衙役得令後,各領使命去實施。

紀有福腿軟的站不起來,兩眼空空,微微張着嘴,一副癡傻模樣,衙役上前把他拖走,拖了一步之遠,他像是回過神一般,大聲喊着,“我錯了,大人饒命。”

直到拖到門口,見喊饒沒用,索性破罐破摔,不知悔改地開口辱罵,“你們等着,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死病秧子,白眼狼。”

“死病秧子,白眼狼,你們母女不得好死。”

人拖到外面,按在長凳上,板子落在身上,辱罵才轉變成狼嚎的尖叫。

圍觀的百姓見狀拍掌直呼叫好,在他們心中,這個剛上任半年有餘的瞿縣令,比之前那個貪污受賄,趨炎附勢的縣令好太多了。

“活該,”慶俞望着外面嗷嗷叫的紀有福,上翹的嘴角沒有下來過,不免幸災樂禍一番。

終于惡有惡報了。

在看紀念玖時,已經沒有那麽讨厭了。

顏笙寒無奈扯了下嘴角,看了眼幸災樂禍的慶俞,搖搖頭,随後擡眸望向挨打的紀有福,餘光卻瞥見出了衙門沈捕快的背影以及有些鬼祟的黑色布衣男子。

定眼望去,卻沒了身影,眉宇輕蹙,眸光深沉,微微側身,壓低嗓音,“慶俞。”

“掌櫃,怎麽了?”慶俞疑惑擡頭問道。

顏笙寒在耳邊低語,慶俞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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