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3)

的公子,也給他做一套衣裳吧。”

裁縫聞言朝顧言之看了一眼,此人竟然生得眉目如畫唇紅齒白膚白勝雪,可是竟然是一位男子。

要說這年頭,喜歡養男寵的人還真不少,就連那位九五之尊宮裏都養了好幾位娈童。王爺素來沒有這方面的愛好,今兒竟然也領了以為進府,而且端的一副好相貌,竟然連裁縫看得都呆了。

王妃咳嗽了兩聲轉頭對顧言之道:“話說回來,我還不知道公子怎麽稱呼。”

顧言之微微一笑道:“在下姓顧名思,字言之。”

王妃點頭道:“倒是個好名字,三思而後言之。”

裁縫聽了王妃這話,方才覺得,過去的幾年裏,府裏實在是太平靜了。別人府裏都是正室側室們争寵,花樣層出不窮,一群下人們在一起聊天都還有不少料可以聊。可是這代定王府裏橫豎只有一位王妃,王爺還不愛尋花問柳,這些消遣自然也就沒有了。

裁縫一邊替顧言之量身,一邊這麽思索着。這位公子的身量也是真真好。他還沒開始做衣裳就已經能想象這樣的布料在公子身上是什麽樣子了。

“我想要那顏色最鮮豔的一匹,”顧言之轉頭對王妃微微笑着問:“可以嗎?”

王妃嘴角抽了抽,說:“這布料對于男人來說似乎太豔麗了些。”何止豔麗,就是女人也鮮少穿這麽鮮豔的衣服。

顧言之道:“天氣漸漸冷了,顏色鮮豔的衣服穿着也讓人覺得暖一些。”

王妃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自然不會反對顧言之的提議。卻又提醒了一下道:“王爺不喜歡身邊人穿着太過嚴厲。”

顧言之想了想,他要朱鼐铉喜歡幹什麽?于是簡單回答:“無礙。”

王妃這下子才是郁悶了,這句話的意思是,無論他穿什麽衣服王爺都喜歡是嗎?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一點吧?

顧言之一路在口頭上給王妃找不痛快,一路把王妃送回她的院子裏。正巧遇見一個小姑娘端了一盒子糕點。顧言之一看,不就是今天吃過的百花糕麽?

王妃立刻招呼顧言之也來吃一點,顧言之笑了笑道:“這糕點我早上嘗了一口,覺得味道不太合意,想必是按照王妃的口味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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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一聽,臉色又僵了。意思就是這糕點是因為他吃過了覺得不好吃才送到她院子裏的嗎?

等顧言之告辭之後,王妃終于忍不住将一盒子糕點全都扔到地上。她在王府裏這麽長時間,除了王爺,還沒有誰敢讓她不痛快。不給你一點教訓看看你是不知道誰才是這王府的女主人了?

要說王妃跟王爺表面上看起來和和氣氣,實際上卻是暗潮洶湧。王妃最近又在因為娘家的事情跟王爺鬧不愉快。這下子正好送了一個靶子過來,恰好最近正得王爺的寵,她不對付一下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臉,只怕以後這王府要易主了!

卻說顧言之一臉興奮地回到客房裏,又看見了那個影子。

根據這麽些日子的觀察,顧言之幾乎已經肯定了那個人就是陳謙君的哥哥。這件事情他沒有告訴陳謙君,他暫時也還不知道要如何講這個消息告訴對方。因為那個人根本就不承認他的真實身份。

還有一點就是他一直知道陳謙君在尋找自己的哥哥,這麽一找就找了十二年。想想顧言之還覺得心裏有些發酸。這絕對不是普通的兄弟感情了,陳謙君不會是戀兄吧?他其實真正喜歡的人是他哥哥才對吧?

想是這麽想,可是看着對方明顯是要引自己過去的樣子,顧言之沒有多猶豫就跟着去了。

轉了幾圈,兩個人一起到了一個假山裏面。

顧言之湊近了才看清楚那人這次帶着一個銀色的面具,讓自己的臉不容易被認出來。

“好在你這一次沒有再帶着別人的皮,你說這到底是你自己的臉,就算你不中意也沒必要用別人的臉啊。陳謙君長得這麽帥,你作為他哥哥應該不醜的吧?”

顧言之話音剛落,就被對方掐住了脖子:“這件事情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顧言之被掐得整張臉都泛紅了,卻只是用手輕輕指了下對方的手,表示這樣一直掐着脖子,他可說不出來話。

“我有腦子啊,随便想了想就知道了。你一直戴着面具,說明你不想讓別人認出來;以你的武功在一個月之前明明有機會殺了陳謙君卻沒有動手;最重要的一點是我發現你偶爾不經意用的武功套路跟陳謙君的非常像。”陳謙君在僞裝成顧言之的時候也努力掩蓋自己的武功套路,可是有時候習慣是無法抗拒的,所以他不經意間洩露出來的招數讓顧言之确定了這一點。

“他明明應該武功全失,為什麽現在又回來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的武功就回來了,可是從他的身法來看應該也沒有完全恢複。”顧言之說着又突然問:“哥你為嘛不回去?”

“讓他武功全失是為了他好。”

“這麽說你承認你真的是他哥哥了?”

“回答我。”

“哥~”

“別叫我哥。”

“哥,我是你弟媳。”

“……”

對方靜了一下。顧言之的神情已經完全确定了他的身份,此刻再隐藏便沒有了意義。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張跟陳謙君有七成相似的臉。

顧言之立刻笑眯眯地道:“哥你以後可不可以天天來找我啊?你跟你弟弟長得真像,他不在這幾天我也能望梅止渴呀。”陳謙君不再,他就覺得發瘋一樣地想。

“……”陳羨君想了想囑咐道:“你不能告訴他。”

陳羨君原本是執行了六扇門的秘密任務,但是卻因為發現了六扇門跟東廠之間的暗中牽扯,被他們抹殺。後來是朱鼐铉發現了他并且把他救了起來。但是因為這樣,他已經不能再回去了,否則那些人一定會以渎職欺君的罪名殺了他,以及他的親眷。

“這件事你不告訴陳謙君是因為怕他為你報仇?”

“我怕他做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

“哦,那當初你混入魔教有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顧言之試探着問。

“我已經知道你就是教主。不過你不用擔心,我還沒來得及混進去就已經被人抹殺了。”

顧言之這才滿意地點頭。

“有的人是殺不盡的。你殺了一個還會出來一個。如此天下便再沒有太平。”

“這件事情你跟你主子說去。他不是要造反嗎?”

“誰說的?他……”陳羨君話還沒有說完就捂住了顧言之的嘴,示意有人來了。等人走遠了,他飛快說了句:“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

“……”風一般的男子,你還真是來無影去無蹤啊。

顧言之嘆了一口氣,慢慢走了出去。

顧言之知道陳羨君是什麽意思。那些相互勾結的人太多形成了一個龐大的關系網,這就是所謂的官官相護。他們并沒有要颠覆王朝的意思,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搜刮民脂民膏。可是偏偏朝廷要繼續運作下去又少不了這些人,一旦這些人真的被殺盡,那麽整個朝廷或許就會癱瘓,到時候将出現的弊病比現在要可怕嚴重得多。

果然不愧是兩兄弟,什麽都先想着天下蒼生。

陳謙君去京城一去就是一個月,這都快要過年了還是沒有什麽消息。

顧言之終于忍不住給教中人發了信號。他用的信號非常簡單,不過是一些特制的香料,一般人或許還聞不出來,只有教中訓練的鳥會發現。如今已經是深冬,天寒地凍鮮少有鳥出現,是以之前他一直沒有發信號,因為害怕被人發現。可是現在他總覺得事情似乎已經沒有那麽簡單了。

朱鼐铉剛走進他的房間就笑着問:“是什麽東西這麽香?”

顧言之說:“這種香料非常清淡,一般人可是聞不出來的,難道你有狗鼻子?”

朱鼐铉笑了笑說:“我原是給你送衣裳來的,怎麽來了還要被你數落。”

說着果然拿出一套華服,正是當日跟王妃一起做的。因為天冷,還特意在裏面做了一個夾層以保暖。

顧言之勉強點點頭說:“貴王府裁縫手藝倒是不錯。”

朱鼐铉又拿出來一個食盒,裏面擺了約摸有四五種點心,基本上都是顧言之愛吃的。

顧言之懷疑地看了一眼,還是捏着吃了一口,又勉強說:“貴府廚子進步真快。”

朱鼐铉這下子笑了。這個人說話言不由衷的樣子,還真的是太可愛了。

“今兒個外面的梅花可都開了,要不跟我一起去賞梅,如何?”

顧言之彎了眼睛說好。

大冷天的當真是凍。為我神教雖然在山上,可是一直冬暖夏涼氣候宜人,一年四季都鮮花盛開,不像大同這般,到了冬天連護城河都結冰了。

朱鼐铉遞給顧言之一個紅色漆金的暖手爐,複一個貂毛的暖手捂。又親自替他将披風披上,才牽着他往外走。

“啊呀,王爺還真是有風度,自己不用嗎?”

“我有內力護體,你卻沒有,就給你用吧。”

王府中有一個梅林,種的梅花都是淡淡的粉色,如今大雪初晴,看在雪地中盛開的粉嫩顏色,倒是一片好景致。

顧言之擡頭就看見天上飛出來兩只拳頭大小的鳥。低頭見朱鼐铉也看着,便立刻道:“不如我們來想跟梅花有關的詩吧。”

朱鼐铉一雙烏黑的眼睛沉沉看着顧言之,卻随即莞爾一笑:“好,你先請。”

“……”真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顧言之平日裏最讨厭詩詞歌賦了,有個顧望之整天在耳邊唱那些讓人煩躁的曲目,如今他腦子裏還真真是一句跟梅花有關的詩句都沒有。

還在埋頭思考,卻正好有個全身黑衣被包的只剩下一雙眼睛的人來找朱鼐铉。

朱鼐铉說:“報吧。”

“一連一個月裏,都有大臣們不停參張大人的本,還列出張大人的所有罪狀,如今在等陛下裁決。”

朱鼐铉看出來顧言之狀似不經心,卻是認真在聽,便問:“有沒有天下第一名捕的消息?”

“聽說陳謙君去京城之後确實找了幾位大人商議這件事,希望大人們出面替張大人求情,畢竟張大人屍骨未寒,看皇上的樣子卻是要有所行動了。”

“京城那邊你繼續盯着。”

☆、四十七

其實朱鼐铉對顧言之還是不錯的。所有的事情全都幫他料理得服服帖帖的,只要有時間了就會過來跟顧言之聊天扯皮,有時候就是幹坐着。或許臉朱鼐铉都不了解自己的想法了,越是跟顧言之在一起的時間長,就越無法像當初說過的那樣輕易抹殺了顧言之。

顧言之有時候就想,難道這個王爺都不用去陪王妃的嗎?所以王妃才會那麽閑,有事無事就跑過來跟他閑聊,就算有時候完全沒聊什麽內容,都還會跑過來?

“王爺已經很久沒有到我那兒去了,可是王爺的身子不能累着。公子也要好好擔待一些,王爺聽你的,要是王爺真的累着身體可就不好了。”王妃說的話端的一副情真意切。

顧言之也大概知道王妃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了。他在代定王府這麽長時間,大概也知道了王妃跟王爺其實并不對盤,可是大家都礙于王府內只有這麽一個當家主母,必須聽她的話。背後自然也少不了一些閑言碎語。

顧言之聞言微微笑了一下道:“王妃真真是心疼王爺的。娘娘放心,王爺身體可強健了,就是這些日子天氣涼了,擔心王妃的身體。”說着顧言之就将朱鼐铉留下來的暖手壺遞給王妃道:“我也不能幫王爺什麽忙,只是這個暖手壺真是好用,樣子應該更加适合王妃一些。王妃要是不嫌棄,就拿去吧。”

王妃嘴角抽了抽,最終還是接下了。

要說顧言之平日裏沒事做,就愛給王妃找不痛快。所以他也懶得解釋他跟王爺之間的關系其實是清白的。

冬天,天黑得比較早。剛剛用完晚膳,天就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天空幾乎看不見一顆星星,只有王府內點燃的燈火讓人能夠看得清腳下的路。

顧言之剛走到自己房間門口就聽見了一點異樣的聲音,走過去一看竟然是王衡。

要知道王衡當初是從昆侖殿偷跑出來的,如今應該也還在昆侖殿的追捕範圍,竟然這樣冒冒失失進了代定王府,這可不是自尋死路嗎?

顧言之立刻将王衡拖進房間。

王衡立刻開門見山道:“他們都已經收到了你的信號,我比較急所以就先來了。比起他們,我應該更加熟悉王府的路。”

顧言之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問:“怎麽回事?”

王衡立刻道:“我聽說陳捕頭武功還沒有完全恢複,如今似乎被錦衣衛們追殺。聽說皇上年後就将下令查抄張大人的府邸,可如今張敬修知道他父親含冤,就立刻甩脫我們趕去了京城。”

“沒攔住人嗎?”

“沒有。現在怎麽辦?如果皇上真的下旨,很有可能張大人一家都會被無端受牽連。到時候張大哥可能就回不來了。”

“我現在還在王府中不能随意離開,你去告訴我教中之人,讓他們立刻追回張敬修,不能讓他做傻事!”

“可是我怕沒有人會聽我調令。”

顧言之立刻從自己腰間取下一塊玉佩道:“這是我的信物,你将這個東西交給四大長老,他們自然會服從你的命令。”

王衡又問了顧言之在王府中的一些情況,以及朱鼐铉最近的動向,之後就沒有再多言,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顧言之微微勾起了嘴角。這個家夥武功不錯嘛,之前裝得還挺有那麽一回事兒的。

沒多久,太陽長老就趕了過來。聽說王衡已經領了玉佩去傳令了,立刻不接地看着顧言之。

“其實本座很早就開始懷疑他了。昆侖殿不是那麽容易出來的地方,就算他能力多強也不可能躲避別人追殺到正好讓本座看見。所以本座只是順藤摸瓜而已。現在看來,他不是代定王的人,應該是上面那位的人。”

“他父親是內閣大學士王錫爵,但是好像因為父親的關系他在朝的時候一直被人非議。現在看來恐怕那些非議也都是假的。”太陽長老又道:“張敬修确實跑回了京城,現在怎麽辦?他好像知道有人在找他,一直躲着我們。”

“那就快找啊!”顧言之突然笑着問:“對了,本座的婚禮操辦得怎麽樣了?”

太陽長老立刻道:“唯我神教一定會讓教主風光出嫁的。”剛說完立刻說了句:“有人來了。”便隐了。

“……”讓本座風光出嫁?本座才是娶老婆的那個人好嗎!

“公子今兒起得真早。”

顧言之看過去,竟然是王妃。如今天都還沒有亮,王妃從她自己的院子裏走過來,身上結了一層霜,倒是顯得楚楚可憐。其實王妃也算得上是一個美人,只不過顧言之不是照着鏡子,就是對着顧望之,所以審美疲勞了。

“娘娘怎麽起得這麽早?”

“我索性睡得少,早上起來四處走走,見你這兒亮着就過來看看,不打擾你吧?”

“自然不打擾。”

“聽聞公子喜歡吃甜食。我家裏讓人送了一些糕點過來,公子你嘗嘗吧。”

“正好我餓了。”說完顧言之就果真拿起點心就吃了。不得不說,這些都是非常甜的,他愛吃的東西。

吃了些東西,顧言之心情也跟着變好了一點,對王妃道:“娘娘,人有的時候還是要放過自己。你如此強迫着自己沒有人會因此開心,反而讓自己難受。人生在世不過如許,何必還要跟自己過不去?”

王妃愣愣看了顧言之一眼,最後才是苦笑道:“想不到跟我說這句話的人是你。如果不是如今你我的位置,或許我真的願意與你相交。”

說完王妃就走了出去。

顧言之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沒多久就睡着了。

原本在陳謙君身體裏的時候,習慣了沒有內力,對周圍變化的感應也有所下降。如今回到自己身體裏,內力突然完全消失,感應卻不敢有一絲松懈。是以有人坐在他床邊,他很快就感受到并且醒了過來。

張開眼睛看見的是王爺難得一見的深情凝望的眸子。要說朱鼐铉确實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而立之年的男人原本就有一絲成熟男人的韻味。

見顧言之睜開眼睛,他眼裏的深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慣有的溫和。

“你睡了一天一夜。”

顧言之看窗外,竟然已經到了晚上。

“看樣子我睡着的時間裏發生了不少事情呀。”

“張府被查抄了,張敬修因為不堪侮辱自缢以證衷心。”

顧言之頭一暈,卻是道:“其他人呢?”

朱鼐铉定定看着顧言之,最終嘆氣道:“我知道你要保護張家人,其他人并沒有回到張家去,那些在張家遇難的人都不是真正的張家人。”

“你的意思是張敬修……”顧言之深吸一口氣,問:“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但是上面那位不知道。‘張靜修’跳井未遂又絕食未果,如今連同其它‘張家人’發配邊疆了。”

“果然不愧是代定王,什麽事情都瞞不過你的眼睛。”顧言之冷笑了一聲道:“說到底我還是輸了那個老頭子,竟然沒有完成他的臨終囑托。”

朱鼐铉站起身,拿起顧言之挂在一旁的衣服給他遞過去,道:“這不怪你,張敬修知道你受張叔大所托,但是他也說如果他不回去,他們肯定會發現那些人不過是僞裝的張家人。所以他這麽做也是作為長子保護自己弟妹的責任。你不必為此自責。”

顧言之結果衣服,一件一件套上去:“跟我說這麽多,你是要跟我攤牌嗎?”

“其實很多事情,你應該都知道了吧?”

“你為什麽相信我?你應該知道我不是普通人,而是你們人人喊打的大魔頭吧?”

“因為我想讓你相信我,所以我必須先相信你。”朱鼐铉有用那種深邃的眼神看着顧言之,良久才道:“我們已經完全失去了陳謙君的蹤跡。”

“那說明他的內力在慢慢恢複吧?否則以王爺的本事自然不會跟丢了他。”

朱鼐铉嘆了一口氣,又道:“我雖然跟錦衣衛有聯系,可是他們并不會真的聽命于我,所以你們之前遇見的那些追殺你們的人,并不是我的授意。王妃是上面那位放在我身邊的棋子,我們之間也并無感情。他這些年從未理過朝政,卻對我們這些藩王頗為上心,而衆多藩王之中,他最忌憚的人就是我。張大人一走,他便立刻反撲。如今但凡幫張大人說話的人,都會受到牽連。只怕過不了多久,他也會對我們這些藩王下手。”

“你要聽聽我的想法嗎?”顧言之聽完朱鼐铉的話,便道:“所以我才不喜歡你們這些朝堂上拐彎抹角的東西。他是昏君這句話即便當着他的面我也是敢說的。這些年來張老頭幫他處理了所有的朝政,他從未多問一句,如今張老頭屍骨未寒他卻如此急着抹殺張老頭所有的功績,證明此人不僅昏庸無能,而且還锱铢必較。但是我對你卻頗有好感,所以如今想來,如果不是張老頭臨終之前還有所托,我或許還真的會支持你拿下他的皇位。如今我說這些話對你們來說或許大逆不道,可是對我來說不過稀松平常。如果活得難受,為什麽還要繼續?我已經知道了你的意思,反正我一個江湖草莽自然不會多管朝堂之事。你但凡想做什麽就安心的做,我不會阻止。”

朱鼐铉聽了這麽一席話,一雙深邃的眼睛仿佛湖水一般蕩漾開來:“第一次聽見有人對我說這些,我很開心,所以這些事情我不希望你繼續參與。這些事情若是了結了,你便回你的魔教去吧。”

顧言之一聽這話,立刻不高興了。什麽魔教,他家的明明是神教!

“但是張大人對陳謙君有恩,只怕此時他不會善罷甘休。”

顧言之道:“放心吧,我有辦法。只要将你手下一個人借給我用就好了。”

“陳羨君?”

“嘿,原來你什麽都知道?虧我老想瞞着你什麽,原來在你看來不過是個耍猴戲的。”

朱鼐铉低下頭微微一笑,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若真是耍猴戲的,我寧願你在我面前耍一輩子猴戲。可是我怎麽忍心将你當猴耍?”

☆、四十八

代定王府裏,春節是一陣熱鬧。難得一見王爺跟王妃聚在一起吃年夜飯。

這段時間少見王妃,她竟然消瘦了不少。顧言之只是覺得等陳謙君回來的日子實在是太漫長了,所以連帶着有個王妃這樣無聊的人給他逗着玩也不錯。

顧言之心情好,一連喝了好多杯。到後來覺得用碗喝不夠霸氣,直接端起酒壇子來喝。

朱鼐铉還笑說他,無論什麽禦酒都讓他牛飲得浪費了,卻也并不阻止。王妃坐在一旁牽強地笑了笑。

顧言之端着酒壇子坐到王妃身旁道:“娘娘多喝一點吧,酒有時候會讓人覺得很放松的。”

王妃微微笑了笑,頭上的珠翠跟着搖了搖:“我真是嫉妒你,有人寵愛。可是我偏偏是一個女人,沒有嫉妒你一個男人的資本。”這麽說着王妃又一仰頭,講一碗辛辣的酒盡數喝了下去。

“放過自己,就是不要執着太多。有時候你所看見的并非你所想象的,事實是什麽并不是你我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倒不如讓自己過得自在。”

“是,讓自己過得自在。”

這邊王妃已經跟顧言之喝下了三大碗酒,朱鼐铉的目光卻是沉之又沉。

顧言之是第一次在外面過新年。以前他都會在教中,有一幫子教衆,新年都會弄得熱熱鬧鬧的,教衆們還會五湖四海地尋找很多新奇玩意兒,然後再喝溫奇親自釀的好酒,跟顧望之拌拌嘴。

顧言之嘆口氣,又是一壇子酒下了肚。最後散場的時候,朱鼐铉走路都有些搖晃了,顧言之依舊神志清明。

他順了兩壇子酒,去找今晚當值的陳羨君。

陳羨君顯然沒有想到這個時候還有人找他,就像過去十二年一樣,他都是獨自一個人過的新年。

“都說春節要跟家人一起過,陳謙君沒有回來,我就來找他哥哥了,咱們也算是親家,不介意跟我一起喝一杯吧?”顧言之說着将一壇酒遞給陳羨君,一雙眼睛黑得發亮。

“對了,我挺喜歡嫂子和咱侄子的,她們都是不錯的人。”

“她很堅強,所以是我對不起她。”

“其實你可以帶着她一起到唯我神教去住的,反正朝廷的人不會找去那裏。”

陳羨君微微一笑,道:“我可不想我的兒子将來跟你一樣。就這樣吧,他既然已經習慣了沒有父親的生活,我相信他也可以這樣繼續過下去的。”

顧言之沒有再說話,兩個人在冰天雪地裏一起喝酒直到天明。天剛蒙蒙亮,兩個人便聽見院落裏一聲因恐懼害怕而發出的尖叫。

“哥,帶我一起去。”顧言之立刻拉着陳羨君的手。他現在沒有內力,要快速到那邊去,只有求助陳羨君。

聲音是從王妃所住的院子裏傳出來的。兩個人到的時候,已經擠了很多人。裏面還傳出來一些丫頭們嘤嘤啼哭的聲音。顧言之頓時覺得不妙,立刻走進去看,竟然看見王妃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上随意用一床棉被蓋着,整張臉已經青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身體也已經完全凍僵了。

昨天晚上還坐在一起喝酒的人,今天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顧言之不怕死人,可是這個女人讓他在王府裏的日子變得不那麽難熬,多少還是有那麽半分情誼在的,所以此時他也不知道說什麽。

朱鼐铉很快就走了過來,路過顧言之的時候還小聲問:“你昨晚去哪裏了?”

他并沒有等顧言之回答,而是走到王妃身邊,查看了一下王妃的情況。

除了脖子上有青紫的勒痕,并無其他任何傷。旁邊一張被踢到的凳子,房梁上懸挂着的三尺白绫,不遠處還有被燒盡的灰燼,一切似乎都是一目了然。可是她這樣的人,怎麽會想不開自盡?

陳羨君幾乎當時就明白了,立刻道:“昨天晚上我一直守着,每十丈就會有一個人在看守,可是昨晚并沒有人進到王府來。”

那原本在嘤嘤啼哭的丫鬟突然就惡狠狠看着顧言之吼:“是你,就是你!如果不是你王妃就不會死!”

“小丫頭,污蔑別人也要有證據。”

“我親眼看見你昨天晚上進了王妃的房間。你素來跟王妃只是表面上平和,誰知道你肚子裏賣的什麽藥?”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去了王妃的房間了?”

丫鬟道:“王爺,難道您還要包庇他嗎?”

朱鼐铉又問了一次:“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哪裏了?”

“喝酒,賞雪景,品味人生。”顧言之又道:“我沒有殺你們王妃的動機,何況我如果真的要殺人的話……”

顧言之一步一步走進那個丫鬟,眼睛裏的殺氣一覽無餘,他薄唇輕啓,用非常溫柔又危險的話語道:“我喜歡用刀割破動脈,看對方血流如注卻又無能為力地倒下去的怨恨樣子。”

丫鬟聽着渾身都在發抖,卻還是一口咬定是顧言之殺的人。

朱鼐铉只得讓人将丫鬟暫且看管好,這件事情不能讓外面人知道。

陳羨君走之前還提醒了顧言之道:“他們來了,你要小心。”

顧言之實在是想不通,自己平日裏最讨厭的就是跟這些當官的結交了,都不如武林中人喊打喊殺的自在,什麽暗殺暗算的讓人想得頭疼。可是偏偏他跟陳謙君換了身體,讓他不得不卷入其中。而那個人,現在卻是不知所蹤。

顧言之有些煩躁地用力吃了一口年頭,甜甜的味道讓他覺得心情稍微有一些舒緩。

朱鼐铉卻一直沒有出現。明明應該是大過年的好日子,現在王府卻要辦白事。由于殡天的是當家主母,所以又不能從簡。

棺木在靈堂存放第七天的時候,有人來了。這段時間喜慶日子,大家都不想到王府來觸黴頭。這一次來的自然不是來送行的,而是來那人問罪的。要說那領頭的人,顧言之還認識。

風飛揚在顧言之出現的時候就講目光一直鎖定在他身上。之前有一段時間讓他覺得顧言之似乎整個人都很奇怪,可是一個月不見那種奇怪的違和感卻突然消失了。這個人好像還是當初他在唯我神教看見的那個意氣風發的教主。

“你不是那個啥,崆峒派的人嗎?怎麽現在又變成朝廷的人了?”顧言之依舊記不住對方名字。

“男兒自該建功立業,國家有所需,自當肝腦塗地。”風飛揚又道:“代定王朱鼐铉意圖謀反,并且謀殺了知曉他所有陰謀并且準備上報的發妻,我奉命講他捉拿歸案。”

“你們辦案我不攔,不過凡事要講證據。”

“證據?”站在風飛揚身旁一個錦衣衛道:“難道你跟他是共犯?那就一起跟我們走吧!”

說着他突然将手上的弩發了出去。風飛揚立刻伸手當下一支箭,朱鼐铉擋下一支箭,卻還有一支将将在顧言之臉上擦出一道血痕。若是之前,這樣的箭對顧言之來說簡直就是撓癢癢都不夠的,可是他如今內力全失,根本躲不過這來勢洶洶的短箭。

“你快給我退下,這裏不是你說話的地方!”風飛揚喝了錦衣衛一聲等他退下了才開口道:“王爺不如束手就擒吧,剛才的箭上有毒,您若不想死的話,就立刻投降。”

朱鼐铉一把将箭扔下。那斷箭尚不能損傷他一根毛發。可是一旁的顧言之卻被毒箭劃傷了。

他微微笑了一下,靠近顧言之道:“是我一時疏忽,竟然讓你成為了我的弱點。我這輩子沒有喜歡過別人,我從來也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也是致命的。如果你先認識的我,你會喜歡我嗎?”

“王爺,這些煽情的話真不适合你說。”顧言之說完看向風飛揚:“你确定你有解藥?”

風飛揚定定看了顧言之一眼,才讓一旁的錦衣衛将解藥拿出來。

突然一陣風挂起,他手上的解藥已經在別人手中。

“愛死你了,哥,幹得好!”顧言之一聲歡呼,讓風飛揚跟朱鼐铉同時變了臉色。

“顧言之你想清楚,如今你魔教中人都不知道你現在已經陷入危險,他們都已經在你的命令下去京城救張家後人了。你現在也是孤立無援。”

“這麽說你早就知道我內力全失了?你早就布好了這步棋就等我上鈎?讓我想想,王衡想必跟你也是一起的吧?”

“你不用拖延時間了,”風飛揚眼神暗了一下,卻又立刻亮起來,比來的時候更加堅定:“武林正道人士已經聚集起來在京城附近等着圍剿你魔教,所以他們就算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到這裏來。”

“說我在拖延時間,你還不是在幫我拖延時間嗎?”顧言之一步一步走近風飛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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