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這樣的吃法痛快些。
她把蒸熟的糙米飯盛出來,刷洗幹淨鍋後,簡單的焯一下兔肉。然後放了些鹽和料酒腌制。
放油。先炒調味料,待有香氣出來時再把兔肉放進去。春泥加了一把柴火讓着火燒的更旺些。
這些工序她早就爛熟于心,做起來也麻利。燒開後換了小火。香氣不斷的從鍋裏飄出來。很快這兔肉在慢火下就酥爛。裝盤前淋了一勺辣椒油!無論是色香味都是一品的。
兔肉色澤紅潤。不油不膩。質地軟爛。而且鮮香四溢。倒是一盤好菜了。尤其譚章獵回來那只兔子是十足的野味。個大肥美。味道也遠非家養兔子可以比拟的。
随手再炒了幾道菜也就出鍋了。春泥掀開了簾子。才多長時間譚章就已經把滿院子的野味就都已經收拾妥當了。并且已經放好了桌子。此刻正端着一個酒壺坐在椅子前自飲自酌呢。
“可是熟了,老早就聞見香氣了!”譚章笑呵呵的說着。
“嗯,可以吃了!”說完進去把飯都填好。把菜也都端出來。
就在這時候,遠遠就聽見二牛的笑:“好啊,原來譚大哥這時候回來了!”他這次回來倒是沒拎回什麽獵物來。反倒是拎了兩只黃色的小兔子。還活着,一雙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在他的懷抱裏顯得特別溫順可愛。
“春泥妹妹我是沒打到什麽獵物,不過抓了兩只兔子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譚章眼角帶着笑意,不動聲色間還悄悄的伸出了一只大拇指,對二牛表示佩服。
二牛笑的憨憨的,沒多言。
春泥到底是女孩子,對任何可愛的、美麗的東西都沒有抵抗力。如今見這兩個毛絨絨的東西頓時忙着點頭:“喜歡!”
譚章大哥哈哈大笑:“還是二牛最有福氣,剛要開飯了你就回來!”
“這個自然,春泥妹妹難得說要下次廚房,我不能讓人等急了不是!”二牛跟譚章倒也熟識。而且男人之間總是更樂意開些玩笑話。一來二去也就稱兄道弟了。有時候男人之間的友誼是說不清楚的。
“幸好這我這裏存貨豐富,否則靠你打獵,還不要餓死!”譚章忍不住打趣。
“那是,這村裏的獵人們誰不知道在譚大哥面前低個頭,否則怎麽能表現出自己滔滔不絕的敬意呢。不管怎麽樣,在您這,我們可餓不死!”
“看來你倒還真瞧得上我這!”譚大哥跟二牛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不亦樂乎。春泥在一旁聽着男人之間的打趣倒也新奇有趣。
“快別說話了。平白辜負這一桌子的美味。”二牛最知道心疼人。他看到這一桌子的菜也愣住了。跟別人一樣,他也沒聽說過春泥會下廚的事兒。如今看來還真像模像樣的。
“嗯,吃飯!”
春泥只添了兩雙碗筷。自己本來吃的就不少,剛剛才柳少天那裏還吃了些糕點,現在還覺得沒消化食兒呢。這次是萬萬不能再吃了。
果然不出春泥所料,譚章最先夾起了一個紅燒兔肉。嘗了一口。這肉質肥嫩卻不油膩,鹹香适度,一點都沒有兔子自身所帶的土腥味。而且肉質脫骨軟爛格外的好吃。他在這山林一個人生活了十幾年,吃住能對付就對付,在野外的時候說是烤肉,不過是把肉放在火堆旁燎熟了。燒的焦黑焦黑的。一點滋味都沒有,腥味,土味,騷味,糊味合在一起實在是算不的什麽美味。
今兒猛地吃到這樣好吃的一道菜,頓時覺得自己嗖的一下從頭到腳底的毛細血管全部打開。好吃的快要感動了。
還從來沒有因為一頓飯而有這種特別的感受。
“好吃!”他贊揚了一句,然後立刻夾起另外幾道菜。每一道菜都是各具特點。別說是譚章這樣長年累月在山上的人沒吃到過,就連二牛這種經常做宴的村裏人也沒嘗過。
做菜無非就是煎炒烹炸這幾樣。
看她做出的樣子跟別人做出的也并無不同,可是她做的卻格外好吃,有種讓人滿足的幸福感。
只是吃頓飯而已,居然有這樣新奇的體驗,這倒是兩個人沒有預想到的。
兩個人本還想聊點什麽,或者互相說說對方的糗事讓春泥開心。可是兩個人的筷子一旦開始動起來就根本停不下來。不住的往嘴裏送。
二牛這人原本已經吃飽了。可是吃到了春泥做的頓時覺得之前吃的那些東西都味同嚼蠟。也忍不住多吃了一點。
譚章更是毫不客氣。口口吃肉。一個肥兔子大半都是落入他口中了。
風卷殘雲,就差沒把剩下的湯汁喝了。
春泥在旁邊看着他們吃,自己格外滿足,能把這些飯菜全部吃完。倒是她作為一個廚師最大的快樂。
“以前倒是沒聽說過!”二牛看着春泥眼睛裏含着笑意。
“原來春泥妹子還有這等好手藝,以後沒事兒要常來呀!”譚章笑呵呵的說。他還是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子這樣客氣呢。
“好呀!有機會的”她笑了笑。看了一眼天道:“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家,否則時間長阿爹阿娘就要着急了!”
二牛一聽這樣說才發現已經過了好久:“我送你!”
“不必!”春泥拒絕的倒是幹淨利落。
二牛直接把兩只黃色的小兔子遞給春泥:“這個送你!可要好好喂養啊!”
譚大哥湊過來:“對對,長大以後吃兔子肉!”
春泥嗔瞪了一眼,接過可愛的小兔子。
“我走了!”她早已經記下了來時路。一路下山歡快。
二牛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還舍不得離去。譚章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說別的。
24懷疑
春泥到家剛一打開自己的房門才發現母親宋林氏居然坐在裏面。顯然在等着她。
“娘!”春泥連忙打招呼。
宋林氏笑了笑:“可曾如願?”想必說的就是那蜜糖玉糕的事兒。
“嗯!”那糕點的皮和餡兒都很好吃。那手藝确實難能可貴!
宋林氏道:“剛才你們五嬸子和小芳妹妹回家了。她們路上不住的問我,怎麽就突然會做了吃食,而且做的還不錯的樣子。我一路塘塞着。現在你是不是可以說給我聽呢?”宋林氏婚後三年無孕,對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向來疼愛非常,按照她們的話說,慣的不像樣,哪怕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一定親手給摘下來,春泥這孩子從小就比別人多寵一些。難免不了帶些嬌氣。後來出了那事兒娘親宋林氏悲痛欲絕,在她昏迷的幾日裏每天以淚洗面,悔不當初。早知如此倒是不如不這樣嬌慣着她。到最後反害了她的性命。
等醒來的時候,一時太過高興!對她做事兒都百般忍讓。沒想到這次醒來女兒竟會下廚。而且做出來的東西還像模像樣的。宋林氏對春泥極好,兩個人親密的很,平日裏閑聊時如同尋常姐妹一般。
依稀記得春泥說過不愛聞油煙味,怕熏壞了手。這倒是讓宋林氏有些憂愁,若将來出嫁為人/妻,為人母時候怎麽辦?到最後宋林氏想開了,大不了去鎮子裏花錢買個粗實的丫頭。将來做陪嫁幫她做了這些粗活累活也就罷了!這是她的小心思一直沒跟春泥說過。
卻沒想到她做的飯菜這樣好吃。連自己都比平日多吃了些。這菜樣新奇,味道獨特,以前從未吃到過。這驚喜來的意外了些。讓她有些好奇。今兒借着別人的口,想問一問。
春泥早知她會這樣說,倒也不忙不亂:“一次機緣巧合間,認識了個高人,他見我有緣,就贈與了我一本食譜,說來也怪,自打這事兒之後像突然開了竅。做東西也變得好吃了!”
“食譜呢?”
“那次一并掉在河裏了!”
她這話誤打誤撞倒是真說到宋林氏心裏了。她跳河那幾日前就神神秘秘的,後阿裏宋林氏無數次自責,總是埋怨自己當初沒有多關心女兒一點,險些釀成大錯。如今她這樣說了,寫信了三四分。
“你去哪裏有人贈了你這個,是個什麽樣的人?”
春泥歪頭想了想道:“是個白發蒼蒼的道人,誘我去了林子裏,那人倒是奇怪,說話言語甚是沙啞。但模樣如同少年一般,還說什麽報恩之類的!娘。你說他是不是很奇怪?”
宋林氏睜大了眼睛:“難道是那事兒!”
“什麽事兒?”春泥不解。
宋林氏面露喜色道:“是了,一定是了,狐仙顯靈了。當年你外公上山打獵的時候曾放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白色狐貍。那狐貍走時一步三回頭的。你外公去世的時候在一幹小輩中最是疼你。相比那狐仙大人來報恩了。怪不得你跳河會被救上來,連大夫都說沒的救了,可看你現在,無論是精神還是狀态都比以前強了。定是這麽回事兒!”
“嗯!娘不說我還不覺得,娘一說倒像是真的”
“我去廟裏求簽,簽上說你就是不是這裏的人,是一輩子子富貴命。我很早就知道你将來不會在這村裏過像娘這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自小比別人多疼你些,就是希望我兒能早日找個好找人家!”
“娘!”春泥有些感動。
宋林氏倒是笑了笑:“只是可惜了那本菜譜,定是萬金不換的寶貝,不過福禍相依,也許這反倒是一種好事兒!”宋林氏心胸比一般農婦要寬大許多。
宋林氏見她乏了,道:“你且早日休息。明兒一早帶你回外婆家。她老人家總是派人來問你的事情,也很擔心呢!”
“嗯!”
宋林氏走了之後,春泥伸出手,這手心裏一把汗。
無論如何這事兒總算是暫且瞞住了。
靠着山林旁總是會有些精魅傳說,她聽人說過這事兒。在這鄉下對這些很是信奉。她也就順水推舟編了這麽個稀奇故事。堵住大夥兒的嘴。反正這種奇怪事情連科學都解決不了,以前她總是不信,自打過來之後還自帶空間,她反倒是對這些奇奇怪怪的事兒多了幾分敬畏!
春泥累了一天躺在床上,可是一接觸在床上卻一點也不困了。
滿腦子都想着那俊朗無雙的模樣!
柳少天,當真是一派富家公子,看來這她身體以前那位眼光倒也蠻好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間也不知怎的睡着了。
第二天等她醒來的時候太陽都要曬到屁股了。她揉了揉有些發痛的太陽穴。做了一宿的怪夢,醒來之後卻什麽也想不起來,可是這腦袋疼痛的很!
等走出去的時候發全家都不在了。
相比都出去幹活兒了。她簡單的做了一鍋粥,大早上很沒胃口,現在就算給她鮑魚燕窩也吃不下,早上就想吃點清淡可口的。還揉了面。以後天天做些包子饅頭什麽的。省着每天早上不知道吃什麽。
宋小寶他們幾乎是一路跑回來的。對春泥道:“姐姐起來的很早呢。快些吧我一天都沒吃東西了!這會兒餓的都快脫力了!”
娘親宋林氏和爹爹宋平道:“可不嘛,小寶自打吃了你做的東西旁人做的就看不上了。今兒早我說要做些吃的來他偏偏不讓!”
“正好喝點粥吧”
她做的就是普通白粥,但火候掌握的很好。又夾了點那日腌的酸甜勁脆的蘿蔔幹當鹹菜。倒也很開胃。
這普通的粥一家人吃的津津有味。
宋小寶吃了三小碗還要吃,被春泥制止住了!
宋小寶忍不住對姐姐開口道:“姐姐以後早些起床吧,這樣幹活前吃飽也有力氣!”話音一落就被宋林氏狠狠的敲了一下。
“你姐姐現在身子還未痊愈,正是休息的時候。你這要求倒是多,要求這那的,再讓你姐姐累着。要是你不愛去的話,就趁早去私塾讀書去。多學學大道理,不在我眼前晃悠也省心!”
宋小寶嘟着嘴,小聲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春泥離宋小寶最近聽到了一點,他的聲音可委屈的很:“真不知道我是不是撿來的!”
25去他鄉
春泥今兒早一起來就打扮的很仔細。碎花的小襖。淡紫色的衣衫,本來她就明豔不俗,這次打扮起來越發的楚楚動人。頭上那珠花淡藍色的,稍微一動更添幾分可愛。
吃飽喝得,宋小寶才注意到姐姐今兒打扮的與衆不同道:“今兒怎麽捯饬的這麽好看!簡直跟平常判若兩人!”
宋林氏狠狠的敲了一下宋小寶的頭:“不會拽詞別瞎用,你姐姐平常也是極美的!”
宋小寶淚眼汪汪,嘟着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爹,你看她!”
娘親素來偏心的事兒他早就習慣了。每次遇見這事兒只好求助爹爹來伸冤。宋平看了兒子一眼道:“不準跟娘頂嘴!”
“哼!”宋小寶頓時像一只洩了氣的皮球。用一雙羨慕嫉妒恨的眼神看向春泥。
“好了,不生氣了,待會兒給你做好吃的!”春泥對弟弟宋小寶掬一把辛酸淚。
“真的?”宋小寶小小年紀但吃貨的本質卻透露無疑。
“嗯!”春泥點了點頭。
宋小寶這才歡喜了起來。
幫着娘親收拾了碗筷。宋林氏道:“今兒帶你去外婆家去看看,你一直未曾回去了。她老人家歲數大了上次來信說就是想你,反正無事正好帶你回去看看!”
“嗯!”除了對這個家,春泥對那些外親倒是沒什麽感覺。
兩個人上了一輛馬車。宋林氏許是很久沒回娘家了,這次有些激動,帶了好些衣服,糧食和一些平日用不上但還算新的物件。
上車的時候,宋小寶倒是有些舍不得了:“姐姐可要早些回來。”
宋林氏倒是奇了:“怎麽,你原來可跟姐姐沒這麽親吧!”
宋小寶道:“那是原來我吧知道姐姐還有這種手藝,姐姐待會兒就回來吧。不然我晚上吃什麽?”
宋林氏道:“難得回去一趟,只怕到哪裏就已經天黑了。這次在你外婆家小住幾日,短則三五天,多則半個月!”
“嗷……”宋小寶哀嚎:“怎麽以前沒聽說過要去那麽久!那我跟爹爹吃什麽?”
“你爹爹會做飯呢,兩個大活人餓不死!”宋林氏難得回去一趟,鐵了心要多呆幾天。
這次不光是宋小寶連爹爹宋平都有些意外。不過他性子向來寬和溫厚倒也沒說什麽。
馬夫駕着這車走了。
遠遠的聽見宋小寶的聲音:“娘,帶我們一起去吧!”
宋林氏卻并未理會。上了車她就閉上了眼睛,不忘對春泥道:“你也歇會兒吧,路長,你這身子還未痊愈,車馬勞頓也是極為疲憊的事兒。不如睡一會兒,等到了那裏我就叫你!”
這是春泥來到這裏第一次出遠門,對一切都很新鮮呢,哪裏睡得着,睜大了雙眼,這看看,哪兒瞧瞧!那眉眼間自帶小女兒般的嬌俏姿态,讓宋林氏嘴角多了幾分慈愛的笑意。
“娘,很遠嗎?”
“嗯,要是馬車快的話也要傍晚才能到!”
“這麽遠呀!”春泥好奇的問了起來:“那你怎麽認識的爹爹?”
“媒人介紹的!”
聽她講起這事兒頓時覺得唏噓不已,本來宋林氏年輕的時候也是十裏八村有名的一枝花!在本村有個十分要好的情哥哥,只可惜當時林家窮,就應承了外村的宋家,花了五兩銀子的聘禮娶了她。
兩個村子隔着很遠,而且嫁為人婦回家什麽的就更不方便了。她一個外地媳婦三年不育這其中吃了多少苦不足為外人道也。
後來只回去過一次。平日兩家也不通書信,完全像是沒這層親戚關系似的。只是宋林氏是個念情的人,總是想回去。
如今借着散心的機會,便起了回去看一看的心思。
聽娘親這麽說,春泥倒是勾起了幾分好奇,外婆家條件不是很好。對兒女也不是十分盡心,這才知道為何宋林氏如此寵溺她,原來也是借着寵愛她來彌補自己小時候所缺失的疼愛。
一路上,春泥掀開簾子看這兩邊的景色變化。不住嘴的問東問西,宋林氏到底是好脾氣,一一回答她也不覺得累。
到了村口已經是下午,一路上快馬加鞭,此刻太陽還未落山。
宋林氏忽然道:“車夫大哥,請等一下!”
車停了下來。
宋林氏在春泥的攙扶之下下了馬車。前面就是池水村。是宋林氏從小長到大的地方,她無數個日日夜夜思念的地方,魂牽夢繞着想回來的地方。可是等終于回到了這裏,卻又一種害怕,不敢踏入這片土地。
在村頭來來回回的,略有局促!
近鄉情怯,她竟一時不能入內。春泥也知她心中所苦,所哀,所念,所憐,此刻種種感覺交織在了一起,像是打翻了一個五味瓶。她作為女兒能做的。也只是陪伴着她。
忽然迎面走來一個白發垂垂的老者:“我看你站着半天了,你找誰?”
春泥一看,這老爺子至少也要六十幾歲了。這裏的人大多都比較顯老,他的皮膚上全是褶子,蒼老的讓人都害怕。駝背,長胡子,眼神似乎也不大好。
宋林氏忽然道:“我是來找翠平的!”
春泥愣了一下,旁人也許不知道,但她卻明白的很,翠平就是宋林氏的名字。此時此刻站在這裏。她居然是這種反應。
“不在了!”這老人擺了擺手。
“什麽?”
“她嫁到外地了,不知死活的,現在也有十好幾年了。唉!現在怕是找不到她了。”
宋林氏聽他語氣實在是很熟悉。仔細一看淚珠子頓時滾落下來:“馮叔!”這人是她小時候最愛黏着的一個叔叔。他也是最疼愛她的人。十多年未曾見面的,那個嬌俏的閨女已經成了人母,而那個愛說笑話的叔叔都已經成了個老頭。這樣大的變化讓她無所适從。
滄海桑田過去了,他竟然蒼老成這個樣子!好像說一句話都費勁全身力氣似的。
再見到故人,她淚水像是止不住一般。
26餓死的
兩個人唏噓的感慨。她們村不大。幾句話的功夫就引出不少人來。春泥第一次見到外婆。是個矮小慈善的老太太。一看到宋林氏眼圈就紅了。久別相逢一家人忍不住抱在一起痛哭。
“你回來咋不提前知會一聲!”外婆餘氏擦了擦眼角的淚!
“娘!”宋林氏跪在地上,撲通一聲!春泥吓了一跳,也跟着跪了下去。
“快起來!”外婆餘氏拉起地上的女兒和外孫女。
宋林氏一進到這裏眼淚像是流不完似的。一直在哭。她這哭聲倒是引來了不少人。
裏三層外三層的。不少正在幹農活的人都放下了手裏的活計,專心的看熱鬧。春泥皺了皺眉頭,這種被圍觀的感覺真是不太好受。
宋林氏擦了擦眼淚,對她娘餘氏道:“今兒我還帶了些東西!”說完從馬車上拿了許多東西來。
宋家在那裏本就過的不錯。夫妻恩愛伉俪情深,許多年未曾回來了。到底是女兒心疼娘家,簡直把家裏最好的東西都搬來了。
許許多多東西大家看了咋舌。這裏比宋家村還是落後了不止一星半點的。
忽然人群裏一句冷哼:“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這麽個狐媚的小蹄子!”母慈女孝本是十分溫馨的場面,這句話要多刺耳有多刺耳。
春泥循着聲音看過去,沒想到是個中年婦女,很魁梧,一點女人味都沒有,一臉兇相!一看就是個厲害茬子。
“瞎胡說什麽,走走走,別在這裏丢人!”一個中年漢子立刻拽走了這個女人。這漢子模樣一般,可身上卻有一股很舒服的氣質。
聽到這兩個聲音宋林氏渾身輕震了一下。朝那邊看過去。正在此時,仿佛有所感應那漢子也朝着這邊看過來,四目相對間,兩個人下意識的錯開了彼此的眼神。春泥第一發現了這種細微的變化,心裏咯噔一聲!想必這人就是宋林氏當年的情郎哥哥。
大夥兒都沉浸在喜悅的氣氛中,宋林氏和春泥幾乎是被擁簇着回來的。走進外婆餘氏的宅子,春泥還真是吓了一跳。原本心裏就做好了預期的打算,但沒想到實際上還有比她想象的更為破舊。這個宅子是個小土房。斜歪歪的樣子看着就讓人害怕,不知道哪兒一陣風吹來就倒塌了呢。屋子裏面什麽也沒有,外公死的早,她這裏一樣像樣的物件都沒有,那麽大年歲的人了,平白增了幾分心酸之感。
外婆餘氏許是好久沒看見宋林氏了。嘴裏一個勁兒的問。看見春泥道:“這可是你的丫頭!”
“嗯!”宋林氏點了點頭。
春泥連忙呼了一聲外婆。
“唉唉,好孩子!”餘氏直接從手上撸下來一個白玉的手镯子遞給春泥:“這是我當年出嫁的時候我娘給我的,聽說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今兒就當見面禮,給你了!這丫頭長得模樣真是俊俏,可比你娘當年還好看幾分呢。還有禮貌!真好,真好!”接連兩句真好,倒是把她眼淚給弄下來了。
“外婆!別哭了!”
這嗚嗚泱泱一大屋子人紛紛道:“還是翠平有個好歸宿,嫁了個好人家,這次回來還帶了不少好東西,咱就不說別的,看人家那閨女長得多标致,一看過的都是享福日子。”
“就是,就是,可要恭喜你了!要我說又能力去外地還是走出去,在這裏有什麽好!”
“是呀!”大家紛紛附和着。
“還好吧!”
正在這時候,外面一個笑聲傳來,這笑聲甚是爽利。
“定是你舅母來了!”外婆餘氏對春泥說!
來人是個年輕的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一進來就笑說:“我剛才在村口的時候就聽人說姐姐回來了。這不立刻往回趕,老早就聽玉柱說姐姐的事兒。心裏可對姐姐敬仰的很呢!”
“弟妹不用這樣客氣,都是一家人!”
“是了!都是一家人,這倒也奇了,雖然第一次見面,可我倒總覺得跟姐姐有緣。昨兒我還做夢夢見了好事兒呢。沒想到今天姐姐就回來了!”說完看着春泥:“這個就是大外甥女吧,來來來,好好讓舅母看看,模樣真是标致,像是水蔥一樣的人!”
“舅母好!”
“哎!”她連忙答應。忽然看見她手臂上露出那個白玉的镯子,那镯子玉質溫潤醇厚是難得的一樣上品。又看了一眼餘氏手腕上空空如也,這心裏頓時就不爽了,險些連臉上的笑意都挂不住。這東西她本就惦記很久,早就知道家裏有這麽一個傳家的物件。大夥兒都知道既然是傳家寶那自然是傳兒不傳女,而這給兒子的不就是給兒媳的嗎?
本以為這東西十足是她的,沒想到今兒居然被人截了胡。頓時氣就不順了。她眼睛裏閃過一絲怨恨。
可是今兒這裏人這麽多,她也不好當下發作。只好暫且忍下這一口氣。
她自以為自己很小心,但是還是被春泥看出了端倪。這人大概就是娘親口中的舅母馮秀雲,她這個人小心眼,就是摳門。見到她的镯子臉上的神态都變了。
“不知道大外甥女叫什麽?”
“春泥!”
“果然是好名字!”馮秀雲假惺惺的說:“不知道大外甥女可曾許配了人家!”
“不曾!”
馮秀雲假意驚呼了一下:“怎麽可能現在還沒有許人家,大外甥女今年也合該十八歲了吧!”
她這一聲,大夥兒頓時愣住了。在這鄉下都是十四五便成親。哪怕是家裏有風俗不準這樣。但好歹也先把親事定下來。
按照宋林氏嫁過去那時候開始算,春泥可不該十八歲呢!可是宋林氏嫁過去三年未孕,所以春泥也只有十五歲,只是被她這麽問起來聽上去很不舒服。
“不會吧,她居然還沒人家呢?”
“長得這麽标致的一個人!”
都是村裏出來的女人們,說話本就比一般人開放些。當着人面前說這話,讓身為當事人的春泥有幾分不自在。
“春泥今年才十五歲!”就連春泥這樣神經大條的人都感覺到不對了,身為娘親的宋林氏感觸自然比她還要深一些。
“十五歲也不小了。該找得了!”
“呵呵!”宋林氏只是幹笑,她就想給自家女兒找一個最好的。可是這話卻沒發說出口,否則大家又要說她想攀高枝了。她還是姑娘的時候,心氣就比尋常人高些。沒少遭人閑話,人言可畏,如今她萬萬不敢讓自己的女兒也受這份閑氣!也就不敢說了。
“這個回去再說!”
餘氏見氣氛有些不對,立刻道:“這次回來要在這裏呆幾日?”
“三五天!”
“這麽短,不如多住一些時日吧!”
“家裏實在是走不開!”宋林氏也有些無奈,既然成親了就要顧自己的小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嗯也好!”
“一會兒我去燒燒火,今晚就在這裏住下吧!”餘氏見自己的女兒回來,此刻高興着呢,簡直就像是過年一樣,這麽多年來她最惦記的反而是這個最懂事的閨女。十幾年沒見面了。眼下開心。
舅母馮氏道:“娘這裏太冷了,我怕姐姐住不習慣,不如去我們那裏吧,屋子多住的地方也多。免得委屈了姐姐和春泥!”
餘氏聽這話愣了,一尋思也是這麽個道理。
馮氏見狀立刻道:“娘過一陣也過去住,今兒我看姐姐拿了不少東西,這裏屋子小也沒地方放,不如放到我們家吧。等娘需要的時候再過去拿!”
“嗯!”餘氏道:“也好!”
宋林氏道:“今兒我想住在娘這裏,許久未見了,聊些暖心的話!”
馮氏也不攔着就道:“你們娘倆肯定有說不完的話,那就多聊聊吧。娘也能高興高興,春泥就跟我回去住吧,我家裏還有個小哥哥和小妹妹你們一直沒見過,正好還能找你玩!”
春泥道:“不必麻煩了,我也住在這裏!”
馮氏這人嘴上挽留,但心裏卻巴不得她們在這裏住,也省的自己麻煩,道:“今晚上我做一些好菜,大夥兒都去我們那裏吃!”
“不必麻煩了!”宋林氏對這個不感冒!
“什麽麻煩不麻煩的!都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就這麽定了!”馮氏也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
“既然這樣的話,也好!”宋林氏笑了笑。
“嗯,那我先回去弄些飯菜來。你們在這聊聊!”說完風風火火的走了。
一屋子人也都散了去。
宋林氏捂着自己娘親那冰涼的手道:“娘,這些年你還好嗎?”
“就這樣,一把歲數了,沒什麽好的也沒什麽不好!你五妹妹沒你命好,嫁到東頭的老李家,趕上饑荒那一年,餓的暈倒在路上。被人擡回來的時候人就瘦成皮包骨,躺在床上一個勁兒的說娘我餓。那會兒我這也沒存糧了,還要去馮氏那裏取,總是取她還生氣,一口米湯都沒喝上,第二天就餓死在我這屋裏了!”說着話的時候餘氏老淚縱橫,全是悔恨。
宋林氏聽了這話騰下站了起來,一臉怒容。她本是個老實溫婉的性子,但骨子裏卻極為倔強,一聽說小妹妹居然餓死了。那人居然連一口米湯都沒給她,頓時怒從心中來:“娘,我去找她!”
餘氏哭道:“你找她做什麽,都是娘沒本事,我一生八個孩子,小的時候就夭折了三,最後你們五個,你大哥出去做生意到現在都沒回來。小五還死了。你遠嫁他鄉,身邊就你三弟和四弟在身前了!”
春泥很安靜的聽着。但這眼睛卻漸漸眯了起來。透露出點點的危險。
27小美人
宋林氏心裏不是滋味:“娘,是女兒不孝!”她今年三十二歲了。平日裏為人做事也很老練,但是在自己親娘的面前卻變得像是手足無措小女孩一般。
餘氏用那幹枯的手輕輕的撫摸了她的頭發,餘氏到底還是歲數在這,老成莊重些,哭過後這會兒子倒是很平淡,說話間偶有心酸意卻再也沒掉眼淚,倒像是在說別人家的事情一樣:“是為娘對不起你,讓你這心裏有疙瘩。我原是想着許是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難為你還念着我這個老婆子。能回來看看我已是心滿意足了。當年若不是生生拆散你和……”
“娘!”宋林氏打斷這個對話:“都過去了!”
餘氏愣了一下,道:“是啊,都過去了,娘真是老糊塗!”
春泥站在一邊,給餘氏捶了捶腿,老人家的關節不好,身體也很糟糕,這房間裏濕氣太重不宜住人,她積年累月的在這裏難免有些風濕之類的病痛。
餘氏看着第一次見面的外孫女是越看越喜歡,模樣比她娘年輕的時候略勝一籌,性子安靜溫順很讨人喜歡。
有女兒伴在身旁聊天,孫兒一輩的繞在膝盼,也許這就是別人口中所說的天倫之樂。
也許沒有當年那個棒打鴛鴦,也不至于自己這樣半世凄涼,餘氏有所感嘆,當年最是疼愛兒子,什麽好的都要留給兒子,反而委屈了女兒,為了多要彩禮好給兒子娶媳婦用,居然把她嫁到遠地,後來兒子也沒領情,每次吵架的時候總要拿這事兒來說賣了女兒的很信任。
餘氏不忍心讓外孫女一直捶腿,怕她累着:“好孩